只此一转念间，赵羽的情绪便大为好转，心中满满的都是高兴。
恋爱中的人智商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高兴与伤心全系于对方一身，由此便可见一般。若换了平时，赵羽怎么可能会因某一个人的简单言语而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向楚云落大有深意地笑了一下之后，赵羽才向外面道：“赵清，还在外面作什么，进来啊。”
“不用啦，嘻嘻。你们快点，然后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啊。”赵清在外面道。
“死丫头……”赵羽忍不住骂了一声，光听赵清那笑声就知道肯定没想好事。
片刻后，三人一起到了饭堂，赵羽这才仔细向楚云落询问起来。
却原来，吴不克其实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而是仙界从昨天起就通过一系列的调动吸引了荡寇城西方魔族的注意力，这才在今晨得到了机会。对那边的魔族来说，少放走几个可以，多了不行，是以这一次来到荡寇城的除吴不克、楚云落师徒俩外，仅还有另外五人，而且全是散修。
直至这时，赵羽才从楚云落到来的高兴中回过神来，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来还算容易，走肯定就难了，吴前辈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护着你安然回仙界？”赵羽皱眉道。
“哪可能。不过师傅说，就算他护不了我周全，荡寇城里也自有别人代劳，让我不用担心。”楚云落微笑道。
“他说的别人不会是指我吧？”赵羽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楚云落忍不住白了赵羽一眼：“师傅连自己都没信心，怎么可能指望你！他是说……”
见楚云落顿住，赵羽不由压低声音，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万一城破，依照惯例，城中肯定有大修士专门护送我们这样的实力较强的年轻人的。”楚云落微蹙着眉道。
“……”赵羽也不由无语。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早已经听张心魁说过。都天仙界向来就很注重年轻人的培养，坚定地认为年轻人才是都天仙界的未来，所以，每逢战时，必须有所取舍的时候，都天仙界也总是毫不犹豫地会选择优先保存年轻人。完全可以想象，荡寇城城破之时，最不可能死在战场上的就是大修士，而这些大修士也一定会尽量多带走一些年轻修士。
只是，如果楚云落是出于这么个原因来的荡寇城，未免太说不过去。
果然，很快楚云落自己就说出了真正原因：“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师傅的命其实是从仙魔战场上捡回来的。”
“噢？”
“他身上的伤，也主要是因为魔族。师傅自知进阶金仙无望，许久前便跟我说，想来边境杀魔族。如果不是因为我修行耽误了时间，他肯定早就来了。”楚云落接着道。
“那他自己来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你？”赵羽问道。
楚云落当然知道赵羽这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不过还是带着气道：“你以为本姑娘是纸糊的？！就算真的是，这种时候做为一个仙界人，谁也别想独善其身，来战场本就是我的义务啊！我该来，也想来，就来了呗！”
直至楚云落最后说到“也想来”，赵羽才突然有所触动。
边境那么多城池，楚云落为何就想来荡寇城？不可能是因为这里最危险，只可能是因为荡寇城里有他！
想到这赵羽突然后悔问出了那样的话，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我错了！”赵羽索性直接认错，脑袋完全耷拉下来，甚至还在饭桌上撞了一下。
“咯咯……”旁边的赵清大乐，平时可没有人能让她哥如此吃瘪。
楚云落没好气地白了赵羽一眼，也不与赵羽一般见识了。
很快吃完早饭，赵羽直接问楚云落：“我要不要去向吴前辈问声好？”
“这会恐怕找不到我师傅，没事，回头我带你一起去好了。”楚云落随意地道。
“那行，听你的。”
在赵羽看来，吴不克简直可以算是他半个老丈人，来了荡寇城他当然得去请安，这是绝不能省的礼数，他相信楚云落也肯定知道他有这一层意思。现在楚云落既然说不用，那就先等等好了。不过，说实话，赵羽完全能感觉出自己和吴不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估计如果是平辈的话，都不太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想见吴不克……
“我得去干活了！”吃饱喝足之后，赵清第一个起身道。
“去吧。”赵羽直接摆了摆，就像轰店小二一样道。
赵清立刻向赵羽撇了撇嘴，而后才悻悻然离开，不过走到半路上自己就出了声来。
从赵清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赵羽又看向楚云落，戏谑地道：“咱们俩一天不确定关系，就会被这丫头取笑一天。”
楚云落这是也自然起来，笑道：“那本姑娘还能为了不被赵清取笑就和你确定关系？！”
这显然已经算是情侣之间的调笑了，尤其是当赵羽看到楚云落那个既亲近又故作保持距离的眼神的时候，简直就想直接隔着桌子去抓楚云落的手。可饭堂里还有外人，赵羽只能强忍住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赵羽起身道。
“嗯。”楚云落应道，同时起身。
而后，两人非常自然地出了饭堂，又穿廊过径，片刻后走出了问心宗驻地。
清晨的阳光普照大地，却在来到荡寇城上方时因为护城大阵而发生了折射，光线有些发黄。此时此刻，赵羽和楚云落便置身在了这微微发黄的天光下，全都不自觉地向着高空望去。透过护城光罩还是能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的，但是两个人都知道，其实那天空下的大地早已是另一幅模样。魔族完全是草原民族，显然没打算攻占仙界后定居于此，而只是打算摧毁，是以，荡寇城的周围早已像其它被魔族占领的地方一样化为了焦土。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荡寇城不久前曾被赵清一记生命之雨洗礼过，哪怕城外再遭破坏，此时还依然有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
良久，楚云落先从天空收回目光，向赵羽道：“先给我说说城里的情况吧。”
“嗯……”
和楚云落比起来，赵羽绝对算是久经战阵了，此时一五一十地向楚云落道出荡寇城的日常种种，直听得楚云落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过，赵羽这个叙述者却不必再在心中感慨这些，所以，他把多余的精力全都用在了观察楚云落上。
楚云落的相貌确实变了一点点，上一次分别时，她脸上少女的青涩感还没有完全褪去，而这一回，那种青涩感已经再也找不到一丁点了，她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年轻女人。非要判断年龄的话，应是二十二三。不过，实际上她和赵羽一样，都已经二十五了。
仔细分辨，还能看出来她就连马尾的扎法也和以前有了不小的区别。以前楚云落的马尾扎的比较靠上，显得非常年轻，非常有个性，而现在，她的马尾刚好扎到了后脑勺上，起始的部分与地面完全是平行的。
然后就是衣着，楚云落爱穿皮甲这一点还是没有变，她喜欢的这种全身皮甲非常能凸现身材，尤其是对她这种腿长而直、身材健美的女子来说。这已经是楚云落多年的习惯了，只是初衷不知道有没有改变，想当初，这姑娘喜欢穿皮甲纯粹是因为便于战斗。也许，应该变了一点吧……赵羽之所以有此判断，乃是因为楚云落的皮甲再不是以前那种明快的颜色，而是她以前从未穿过的深棕近黑色。这种颜色，更像是承载了某种更为深刻的寓意。
总之，楚云落确实是不一样了，概括地说，就是比以前成熟了。
待赵羽终于将荡寇城的情况向楚云落介绍完，他却还是那么专注地看着楚云落，楚云落终于也反应过来。
这个赵羽眼中已然更为成熟的姑娘皱了皱眉，没好气道：“你一直这样看，不怕有一天看腻吗？”
赵羽却是多想了一层，他想到了楚云落母亲的经历，那可一直是楚云落心里的一个结。于是，鬼使神差地，赵羽竟然道：“别人看你看的是你的美貌，但我看你看是你的心灵，还有我们曾共同经历的一切，从在学堂里开始……”
楚云落都听愣了，但心脏却没出息地加速跳动起来，脸蛋也开始发热。不得不说，赵羽的这种情话直接就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温情处。
一别两年，她又何曾不想赵羽？
她固然是一个以修行为己任，为人生终极目标的要强女修，但同时，她也是一个生理、心理全正常的女人。在向着理想奋斗的路上，那种知道还有另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在奋斗着，在想着她的感觉，何尝不是充实了她的人生，她的心灵，直至完全成了她这个人的一部分？
想念赵羽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只是她从未对别人说起过罢了。
不过很可惜，楚云落内心的悸荡和温情却并没有真实流露出来，反而觉得在赵羽面前有些磨不开，于是又恼羞成怒……
用力地瞪了赵羽一眼，楚云落撇嘴道：“油嘴滑舌！”
“嘿……”赵羽看出楚云落的窘意，便只是笑了一声，没再解释。
但是，接下来两人再向前走，却不知不觉地就越来越近，最后胳膊几乎挨在了一起。
每一次摆臂，赵羽的手背都堪堪要蹭到身边那个心仪女子的手，几乎就要忍不住握住。
他在试探着，他在给自己壮胆……
一次，两次，三次……
这是两人的手真正蹭到的次数，赵羽清晰地数着，而且他能感觉到，楚云落并没有躲。
第764章 如果失去
楚云落没躲归没躲，可赵羽完全没把握如果真的握上去的话，楚云落会不会把手抽走。如果抽走，那真还不如不去握，因为楚云落肯定会在抽走手后离他远远的。
说到底，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到正式确立的那一步。
他们本都是比较简单的人，可从某种程度上说，又都是非常复杂的人，那个恋爱时相处的分寸还真是不容易把握。
某一个时刻，赵羽脑中忽地浮起了一个念头：为什么总是他如此主动，上赶着去接近楚云落，去拼命拉近两人的关系？
是因为他喜欢楚云落要比楚云落喜欢他多吗？
恐怕也只能是这样一个答案。
楚云落一直处于一个被动做出反应的状态，只能一退再退，会不会觉得他逼得太紧了，以至于喘不过气来？
那么，何不多给楚云落些时间和空间？等到楚云落真正思虑成熟，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时候，才自然而然地，双方同时彼此接近。
想到这里，他便又想清楚了一点，那就是之所以会这样想，其实完全就是因为生气。他本是一个不容易动气的人，却会在楚云落面前变得敏感，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敏感，又是因为什么？
自卑。
当这个词从赵羽心底冒出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扫与楚云落相处相处十几下来积压在心中的阴霾！
在楚云落的面前，他是自卑的，只是他从来都不肯承认，哪怕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一样！
今天，此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总之，他想通了。
却原来，从小留在心里的某一种看法某一个念头扎根竟然会如此地深，深到连自己都看不见，哪怕拔了上面的枝叶，大头却还在下面。
小时候，楚云落长得好看，家境又好，连课业都是最好的，总有许多孩子围着；而他呢，小透明一个，这个世界上唯一把他当偶像只有一个赵清，唯二将他当成宝的只有他的爹娘……
这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的自卑，其实就是那时候远远看着楚云落时就渐渐深种在心里的吧。
他又是如此地在乎她，所以就变得敏感了。
想通了症结，就在相通的那一瞬间症结就已经不存在了。
对现在的已经经历了无数风浪的赵羽来说，那真的只是一件只要被点破，就再也不会再犯的事。
现在面对楚云落，乃至面对任何人，他都没有必要自卑。
顿时，走着走着，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在楚云落的身边，他再不是一个陪衬，再也不是一个只想着往上靠的人。以前急着追是怕追不上，他现在不怕了，只因那人在他心里的光环已经去掉了……
这本就应该是一场平等的恋爱。
他还喜欢楚云落，甚至因为刚刚摘掉了楚云落头上那看不见的光环而发现了楚云落身上新的值得喜欢的点，只是，以前的那种不自觉的卑微真的已经尽数消除了。
对两个人的关系来说，他的这一“进步”兴许是不好的，但是对他自己来说，绝对是好的，因为他又破除了一个将来进境时的心境障碍。
修行世界，不管世人愿不愿意承认，越是到修行的后期，单独修行的修士越多，哪怕是那些成双成对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