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把越剑葬礼设在此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要激发所有越民的回忆,让他们想起曾有大剑师在此教导他们练剑,如今大剑师依然在会馆,只是再也站不起来醒不过来为他们指点一招一式。
“师姐,越相想要明天来上香。”
披麻戴孝憔悴三分却眼神坚毅的越风快速从侧门绕入会馆,径直来到内堂的灵堂面前找到跪地的越忧心,压低声音开口:“刚才相府幕僚阮麻子再度找到我,告知越相明天想来给师父送行。”
在越国,拜祭死者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上午来拜祭者都是显赫一时的高官名流,现在连位高权重的一国之首都来给大剑师上香,这可是做越国子民从来没有人能够享受到的尊荣。
“拒绝!”
在越风毫不诧异的目光中,越忧心声音清冷抛出几句话,她的五官还是跟以往一眼难看,但眼睛却比昔日变得更加清亮道:“杀掉师父还来拜祭,这跟华国那句古语一样,猫哭耗子假慈悲。”
越忧心的拳头微微攒紧,但很快又慢慢松开,剑门到现在还没有对越相有行动,就是想要等师父下葬之后再讨回公道,尽管她知道跟越相讲道理很难甚至会付出生命危险,但她依然不会惧怕。
就如现在她毫不犹豫拒绝越相要求:“越风,你传令下去,葬礼明天只接待剑门的子弟以及拥护师父的越国子民,其余官方人员一律不准踏入剑门会馆,不管是什么级别包括越相都不准进。”
早在越剑遇袭身亡的第三个小时,越相就结束对外访问飞回越都,面对剑门子弟的愤怒和质疑,他先是昭告天下此事跟他没半点关系,而且他会全力以赴缉拿真凶,最后要求拜祭逝去的越剑。
面对他的昭告剑门子弟不以为然,有哪个杀人凶手会痛快承认自己罪行?何况是杀掉越剑这样的高手,因此在不接受越相的解释之余,越忧心他们也拒绝越相靠近越剑,不给他一点赎罪机会。
越忧心记得自己拒绝很直接很无情,但是没想到越相又冒了出来,还通过最信任的幕僚阮麻子知会越风,当下神情变得更加坚毅:“我绝不允许越相玷污师父灵体,他就是率军前来也不行。”
“明白。”
越风深深呼吸一口长气,随后接过话题道:“师姐,我们这样拒绝越相已经有点撕破脸皮态势,我担心越相恼羞成怒对我们也下手,要知道,他连师父都敢杀掉,何况我们这些不齐心子弟。”
说到这里,他环视周围剑门子弟一眼,贴在越忧心的耳边补充:“越电他们昨晚发现有官方人员暗中接触剑门子弟,所去场所都极尽豪华奢侈,而且看双方态势也很融洽,显然越相在做事。”
这个做事自然是指越相要从剑门打开缺口,一定缓和双方紧张关系,让三十六剑门不至于全部跟他为敌,甚至越相有可能准备扶持听话之人上位,让越忧心这个固执分子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收买分化,再各个击破,真是好手段。”
越忧心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不置可否回道:“树大有枯枝,就让那些贪图荣华被收买的子弟走吧,相比那些连师父血仇都不顾的人渣来说,我相信剑门有更多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同门。”
她目光清冷的看着越风,郑重补充上几句:“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马上知会明天过来参加葬礼的各大会长,让他们最好多点人手来越都,毕竟谁也不知越相会不会找借口对付手足。”
越风点点头:“明白!”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师姐,师父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当师父葬礼完成之后主事人位置就凸显出来,而受伤的赵恒还远在华国……”
越忧心知道他的意思,剑门不能久无领袖,如今可以用葬礼为大压制着各方和内部,一旦葬礼完成就势必涉及到主事人位置,自己等人拥护的赵恒却还远在华国,听说他依然在重病室内昏迷。
“走一步看一步吧。”
越忧心也一时没有头绪相反多了一丝烦乱,她向越风轻轻挥手开口:“先把师父葬礼办好再说,我已经发誓拥护赵恒就会不遗余力,哪怕他远在华国未醒,他现在也已是我心中的唯一人选。”
“师父的遗言,我誓死捍卫。”
在越风点头转身出去安排之时,身心颇为疲惫的越忧心捏着一把纸钱丢入火炉,纸钱化成一抹蓝烟烧成灰烬,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她这一刻想起赵恒,想起那个铁血无情让她愤怒不堪的小子。
赵恒给她印象依然不是太好,拥护他,也更多是因为大剑师遗愿,但是越忧心不得不承认,如果赵恒出现在剑门,她对抗越相就会变得极其有信心,而且她也坚信再烂的局面赵恒也一样能掌控。
就在这时,越风忽然去而复还,脸上还带着一抹欣喜:“大师姐,刚刚传来一个好消息,赵恒明天中午将会抵达越都,参加师父的葬礼仪式,而且……越七甲也已经被华国方面无条件放回。”
“什么?”
越忧心一脸讶然:“赵恒来越都?”
“没错!”
越风把刚收到的一些资料,迅速告知情绪复杂的越忧心:“恒门刚刚发出通告,赵恒在两个小时前醒来,他收到师父在树林横死的消息,于是就决定带伤来越都给师父上香,送他最后一程。”
说到这里,他踏前一步向越忧心汇报:“恒门还说,赵恒只是念叨旧情前来越都给师父上香,没有其余政治和利益目的,而且这次前来越都的队伍不超过十人,师姐,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以最高规格发出昭告,剑门欢迎赵恒前来。”
越忧心眼里绽放出一抹光芒:“他能来就好!”越忧心摆出这种大阵仗,目的就是想要给赵恒造势,也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决心,她誓死拥护赵恒的合法地位,继而让越相不敢胡乱对赵恒下手。
事到如今,双方的忍耐到已到极致。
与此同时,一辆停在会馆门口的黑色轿车正缓缓摇上车窗,一个越国男子握着电话聆听几句,随后点点头开口:“越相请放心,赵恒来的无声,死的也会无息,我会让人安安静静送他上路的。”
挂掉电话,他抬起头,满脸麻子。
第0946章 送殡的感觉
夜色四合,华灯初上,越都一片璀璨。
只是所有灯光都已经变成白色,虽然暗地里的寻欢作乐纸醉金迷还在继续,但街道能够见得到的五彩灯光都变成惨白,一代宗师越剑死了,不管是否他的信徒或者朋友总是需要给予明面尊重。
尽管越忧心和剑门子弟拒绝越相拜祭和上香,但越国官方还是以国丧规格给予绿灯,所以大街小巷都在播报越剑的生平事迹,越都人们也都开始穿着黑衣白花,还相聚广场悼念死去的大剑师。
满城俱缟素,不外如此。
在一片不断凝聚不断扩散的黑白海洋中,一个黑衣年轻人正咳嗽着走在越都广场附近,他目光平和扫视人生中遇见的最大一场葬礼,传闻明天将有十万人跪送越剑,这让他对死去的人颇为感慨。
他在广场感受着越人对越剑的怀念,还一步一步丈量着脚下的广场,行至中途时,他忽然听到一个越国青年的热血腔调:“越剑之死,是越国不幸,也是越国之大幸,不幸是一代宗师离去。”
“大幸,是因为他向我们彻底揭开了当权者的嘴脸。”
越国青年挥舞着拳头散发着点燃民主情绪的言语:“没有民主没有和平没有生命保障,连大剑师都要遭受阴谋暗算,何况平头百姓的我们?他在位二十年,没有让经济腾飞,只让权力巩固。”
“当今世界有几个首相能够担任二十年?”
在越国民众靠拢时,他继续宣喊:“有报纸没声音,有媒体没真相,有制度没选票,我们就像被输入童话故事的孩子,一直坚信美好明天却从没见过,偶尔战争带来的胜利也只是阿司匹林。”
“一时止痛却不能永远断根。”
他的字眼就像是千斤顶,落地有声:“这些年我们一直坚信越国走向繁荣富强,一直坚信富裕起来的人们会帮助落后,可是直到今天才发现我们错得离谱,越国穷兵黩武导致国力经济衰退。”
拳头在半空挥舞:“富裕起来的人更是踏着我们取乐,当然,他们会告诉我们,越国这二十年进步很大,科技物品医疗都比以前丰富。当他们喊出这句话时,我想到前苏联政治家的一句话。”
越国青年嘴角勾起一抹讥嘲:“当权者喜欢把整个天空遮挡起来,然后裂开一条缝透射出阳光,他会很认真告诉你,这是他们的功劳。社会和科技的自然进步,竟被当权者粉饰成自己功劳!”
“可悲!”
这名越国青年无视远处挥舞警棍靠拢的警察,依然铿锵有力阐述自己观点:“当大剑师因为发表自己主张坚持自己选择被强权践踏时,我们未来还有什么可以保障?还有什么所谓言论自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越国青年张开双臂,向民众大声呼喊:“大剑师死在强权枪口下,我们不该继续沉睡欺骗自己,不该让大剑师的血白流,我们要站起来为大剑师讨回公道,毋自由我宁死!让我们就此爆发吧。”
“你!下来!胡说什么呢?”
“站住!站住!”
四五名警察挥舞着警棍赶到,推开聆听的人群向越国青年冲过去,后者见状瞬间跳下圆台跑路,三四名警察没有就此罢休,凶神恶煞要把他追回来治罪,只是越国民众有意无意阻滞了他们前行。
“哔哔!”
警哨声凄厉的呼叫了起来,哨声还没有落下,四周就不断涌出警察和士兵,一个个想冲突地方蜂拥过来,显然越国官方早就启动维稳机制,布下重重精兵压制民众闹事:“蹲下!全都蹲下。”
在黑衣青年视野出现一名跑来的胖警察时,篷!一记火焰砸在不远处的阶梯,惊起所有警察和士兵的注意力,也让那名胖警察转移了目光,他怒骂一句就向火焰处奔去,再也没理睬怪异青年。
“走!”
在黑衣青年轻轻咳嗽一声时,一只大手握着他的手臂,随后一个熟悉声音低沉传过来:“快跟我走!”黑衣青年没丝毫反抗和挣扎,脚步一错不紧不慢跟着灰衣男子转身,没多久就在广场消失。
“你不该过来。”
“可是我来了。”
这两句没有技术水平的废话是发生在越都一间小面馆,赵恒拿着一双筷子夹起一束清冽面条,送到嘴里细细咀嚼咽下,一脸满足之后才看着对面男子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如果是越忧心他们见到赵恒出现越都,肯定会诧异他这么快就到来,要知道恒门才刚向各方公告两个小时,而且赵恒行程也是明日中午抵达,所以年轻男子看着悠闲吃面的赵恒也是出乎意外。
毕竟出现的不是时候,而且刚才差点出了意外。
对面男子留着中分头,一副近代汉奸模样的装扮:“越都现在风云变幻,两支部队已经悄悄进入宵禁,目的就是防止剑门子弟闹事和间谍煽风点火,换句话说,现在越都四处都有官方探子。”
他把两个卤蛋递到赵恒面前,一字一句开口:“他们会查探监视每个可疑人物,你虽然装扮像是一个越人,但肤色和轮廓还是有区别,那些专业人士要甄别出你国籍分分钟,你真不该出来。”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赵恒是明天带着人过来给越剑上香,每一步行程都透明化给越国民众,那么越国官方看在剑门份上或许不会采取行动,但赵恒偷偷摸摸提前半天来到越都,那越国就有无数理由向他发难。
“可是我来了。”
赵恒低头抿入一口香滑的面汤,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我知道越都现在四处都是探子,也知道很多关卡都有士兵介入把守,目的就是防止有人借着越剑葬礼向越相发难,但这跟我无关啊。”
赵恒捏着木制的筷子,望向许久不见的蒋长龙:“我只是来吃面的,行为没有目的导向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何况所有人包括越忧心都知道我明天才来越都,因此没有人会怀疑我已在你面馆。”
“你还是喜欢剑走偏锋。”
蒋长龙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捏起自己的保温杯喝着茶水:“换成我是你,断然不敢这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虽然这可以一定程度上迷惑敌人,但是一旦被敌人发现,其中风险就会瞬间爆高。”
他还指指赵恒散发着药味的肩膀,语气颇为老练的一叹:“何况你身上还带着伤势,如果被越相知道你在这里派人包围,你怕是连跑路能力都没有,我一直不明白你暗渡陈仓有何深层意义?”
“我也知道自己危险。”
赵恒又把一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