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郎满意的笑笑,在前头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看见了杂役堂的茅屋。
“回去歇着吧,明天早饭后我带你去东院干活。”邓玉郎挥挥手,苏墨虞行了一礼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时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苏墨虞无所事事,倚在墙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就又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碗箸声才将他惊醒,正眼一看时,就见寒酸的癸字房里多了一个人。
第10章 玄剑七流
那是个女人,她背对着苏墨虞,穿一身补丁罗列的衣裳,背有些驼,左脚也是蜷曲着不能伸直,似乎是个跛子。
苏墨虞在她身后喊了两声,可是她却没有搭理自己,苏墨虞缓缓起身,绕到那人的正面,四目相对时,却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人年岁不大,或者应该称为女孩儿,最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只是样貌有些丑陋。
除去驼背和跛脚之外,女孩儿的一只眼睛还有些毛病,眯成了一条缝,隐约能看见眼白,另一只眼虽说睁得开,却有很严重的斜视。
最关键的是,从这个女孩儿的额头开始,一直到下巴处,生满了癞疮和皮癣,油乎乎的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苏墨虞被吓的稍稍退了一步,可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大礼貌,于是站定身形拱手道:“你是谁”
那女孩儿看样子有些紧张,见苏墨虞来问时,慌忙摆着手连连后退,嘴巴不时发出呜呜之声。
苏墨虞了然,刚忙一边比划一边问道:“你不能说话”
女孩儿连连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苏墨虞又问道:“也听不见”
女孩儿又点头,然后指了指苏墨虞的嘴唇,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苏墨虞道:“你是说,你会唇语,能看懂我说什么”
女孩儿又点头。
苏墨虞想了想道:“那我问你,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女孩儿赶忙绕到一旁,揭开土炕一角处被蒙上的一块破布,在破布之下,一碗热汤和两个馒头就摆在那里。
苏墨虞疑道:“给我的”
女孩儿忙又点头。
苏墨虞忽然想起昨晚的馒头,又问道:“昨天给我送食物的人,也是你”
女孩儿又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早已经空了的两个瓷碗。
苏墨虞心里微暖,对这个女孩儿便有了些许好感,拱手道:“多谢”
这女孩儿是被欺负惯了的,从没有人跟她说话客气过,更遑论道谢,一见苏墨虞如此,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半天后转身夺门而去,却把苏墨虞也弄的发懵。
可她才一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呵斥,苏墨虞听的声音耳熟,赶紧也跟了出去,就见邓玉郎站在癸字房的院子里,而那个女孩儿则站在他对面瑟瑟发抖。
“你那只眼睛不是没瞎么怎么走路也不看着点儿再撞到我信不信我把你剩下的眼睛也摘出来”
女孩儿连连点头,浑身颤抖着,却不能申辩,也不敢逃走。
“滚吧”邓玉郎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女孩儿如蒙大赦,一溜烟就逃出了小院儿。
苏墨虞心里不大舒服,但他又哪里敢得罪邓玉郎,早就陪着笑脸凑了过去问道:“大哥,您起的真早”
邓玉郎瞪了他一眼道:“少跟老子贫嘴,成仙师昨天吩咐我,今天带你去你熟悉熟悉你的工作,赶紧走吧,之后我还有事。”
苏墨虞不敢怠慢,回屋子里将两个馒头揣进了怀中,便随着邓玉郎往山前的方向而去。
一路走着,苏墨虞总想着刚才那个残疾女孩儿,瞧见邓玉郎心情似乎不错,便凑过去问道:“邓大哥,刚才那人是谁啊”
邓玉郎愣了一下道:“哪个”顿了片刻后才想起那女孩儿的事情,嘴一撇道:“你说她啊,也是咱们杂役堂的人,是十二年前成仙师从山下捡回来的孩子,天生就有残疾,不能说话也不能听,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利索,大伙儿习惯性管她叫哑儿,你也跟着叫就行了。”
苏墨虞点了点头,仔细的记在心里,却被邓玉郎讥讽的看了一眼道:“小子,留点儿脑子记着该记的事情,似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都多余知道。”
苏墨虞心里不赞同,可嘴里哪敢有半点儿忤逆赶紧低声下气道:“大哥,那您能不能给我说说关于咱们宗门的事情”
邓玉郎沉吟半晌道:“你应该知道,此山名为天剑山,宗门名为玄剑宗吧”
苏墨虞点头道:“这个了解。”
邓玉郎又道:“天剑山极大,除了咱们脚下的主峰之外,附近还有五座从峰,另外山北还有座大山谷,共此七处,分为七个流,主峰一流名为玄剑流,历代的掌门都出自这一流,而包括藏书楼,剑舞苑,祭祀塔等宗门重地都在主峰上,所以几乎每日里都会有其它流派的人来到主峰这里。”
苏墨虞在心里暗暗记下,又问道:“邓大哥,那其他六个流派都有哪些”
邓玉郎掰着手指说道:“东方烟云峰上的是天剑流,这一流的弟子众多,而且烟云峰的峰主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整个玄剑宗内,除了主峰一流外,就属天剑流最强。”
“东南那座山峰名叫观月峰,是寒剑流的所在,这一脉人虽不多,但大多都是精英,如果遇见了也要小心伺候。”
“西南方向的山阳峰上是炎剑流,这一流因为过去的一些变故,导致了第一二代的成员有所流失,第三代的弟子也良莠不齐,所以算是个比较弱的流派。”
“正西方灵台峰上是心剑流,据传此流开创至今,流派中弟子从来没超过两位数,如今算上整个三代成员,也不过堪堪八人,可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好手,随便拉出一个在同辈人中也都是佼佼者。”
说到此处时,邓玉郎便闭口不言,自顾自往前走,苏墨虞紧紧跟在他身后,等了老半天也没有下文,便出声问道:“邓大哥,还有两流呢”
邓玉郎叹了口气道:“那两流至今都断了传承,所以不提也罢。”
苏墨虞哪里肯干,忙紧走几步到了邓玉郎身边,陪着笑脸道:“邓大哥,你就说说嘛。”
邓玉郎被苏墨虞实在烦的紧了,便用手一指北方道:“此去正北三十里是升天峰,算是七流之中最偏僻的一座,不过已经荒废了不知多久,我四十年前上山开始到现在也没听说过那里曾有过人,但祭祀塔里的确有关于那里的记载,依稀记得应该叫灵剑流。”
“至于在那座大山谷里的流派,我不想说,你最好也别问,因为这在玄剑宗里算是个禁忌,在咱们杂役堂里更是,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第11章 可怜经脉纤如丝
邓玉郎话说的郑重,却也正因为如此,直接勾起了苏墨虞的好奇心,毕竟在过往看过的无数故事中,哪个宗门的禁忌最后不都成了主角们的契机既然他们行,那自己为什么不行
所以,那大山谷将来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还有那个灵剑流,光听名字就不赖。
他那边如何想邓玉郎不知道,但方才的一番对话却触动了他的心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那些东西离我们太远,你想在玄剑宗活下去,就必须记着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杂役,而且只是杂役,同那些宗门内的天子骄子别若天渊。”
苏墨虞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邓大哥,难道咱们杂役就没有被破格提升为宗门弟子的么”
邓玉郎微微摇头道:“没有过。”
苏墨虞惊道:“怎么会”
邓玉郎驻足,回头微嘲的看了他一眼道:“小子,人生如何自有天定,有些人天赋异禀,生下来就捧为掌上明珠。而像你我这等人,注定就只是在泥地里打滚儿的命。”
苏墨虞连连摇头道:“不对,我听说过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邓玉郎皱眉冷道:“那只是弱者的自欺,天底下多少人喊着这句话,听的漂亮,可哪一个最后不是被命运碾成齑粉如今杂役堂里上了岁数的杂役们,年轻时谁不是抱着成仙的梦想上了天剑山,可才一踏进山门的时候就被告知经脉有缺,注定不能修行,即便不服,甘愿在山上做了杂役,可十几年几十年光阴过去,杂役还只是杂役,根本看不到前途的光明,可这时候想退回去,却发现在山上呆的久了,已经忘了怎么下山,直至老死山林”
说到最后时,邓玉郎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整个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苏墨虞心中难免也生出一股悲凉,暗叹道:“原来都是可怜人。”
可忽然又想起方才邓玉郎的话,忙问道:“邓大哥,你说你们上山的时候有人查过你们的经脉”
邓玉郎这时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早板起了脸道:“是,难道你没有被查过”
苏墨虞连连摇头道:“没,我才到山门就直接被人带到杂役堂去,从没被检查过经脉”
邓玉郎犹疑了一下,忽然探出手道:“你把手给我。”
苏墨虞依言将手递过去,就见邓玉郎并起二指在他脉门出轻轻一点,苏墨虞就觉浑身一阵火辣辣的疼。
然后,邓玉郎收手,忽然仰面大笑道:“小子,我真是万万没想到。”
苏墨虞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了”
邓玉郎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然后说道:“你的经脉纤细如丝,还有多处残缺,可以说即使在杂役堂里,你的天赋也是最差的一个”
虽说之前从创世神的记忆体那里,苏墨虞就知道这副身体可能天赋会弱一些,但心里却还抱着一丝幻想的,想着毕竟是创世神的馈赠,就算弱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吧
可是听着邓玉郎的话,苏墨虞才知道现实爽利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打的他有点儿懵。
“还以为是无敌流怎么变废柴流了”苏墨虞喃喃自语。
“什么”邓玉郎皱眉。
“没,没事”苏墨虞连连摆手,而后有些惊奇的望着邓玉郎的指尖,想着自己刚才的疼痛感觉问道:“难道邓大哥懂得修行”
邓玉郎点头道:“略通。”
“那为何您没有成为宗门弟子”苏墨虞开始有些不解了。
邓玉郎脸色微沉,转身继续顺着石阶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修行有开门三山之说,便是煅体、洗髓和灵虚的最初三个境界,过了这三山之后,才是广袤无垠的修行世界,若还在此三山之中,即便能够使用些元气,都还只能算是凡人。我三十年前就入了灵虚境,可从那之后三十年里却再没前进过一步,因为受天赋所制,我的上限就在灵虚了。”
苏墨虞来到这个世界这几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修行境界的事情,一时间高兴的忘了情,紧紧跟在邓玉郎身后问道:“邓大哥,什么叫煅体”
邓玉郎淡淡说道:“煅体便是锤炼身体,将肉身练的足够结实,足够承元气洗髓的程度。”
苏墨虞暗暗记下,又问道:“那什么又叫洗髓”
邓玉郎哼道:“洗髓便是洗精伐髓,引动天地元气涤荡经脉,去除杂烩。”
苏墨虞又问道:“那什么是灵虚”
邓玉郎冷笑道:“问那又有什么用就凭你那纤细如丝的经脉,这辈子都别想摸着洗髓的门槛,就算知道了灵虚又如何”
苏墨虞不甘心,还想要再追问几句的时候,却被邓玉郎挥手打断,就见他用手一指两人面前那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古朴殿宇的道:“这里就是东院,是你工作的地方。”
“工作”听着挺好的一个词,放在苏墨虞耳朵里就觉得万分的腻歪,因为他的工作是掏粪。
“我才知道原来仙人也会拉屎。”苏墨虞拱了拱鼻子撇嘴说道。
邓玉郎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差一点儿将他轰飞出去。
“不想活了直接说,这话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你想死都死不利索”邓玉郎说完,扯着疼的龇牙咧嘴的苏墨虞从一个不起眼的后角门进了东院之中。
“东院里有三堂,讲经堂、法器堂和丹堂,其中讲经堂每隔三日便会有各流的弟子齐聚听师长讲道,人最多自然茅房也最大,所以你必须勤加清理,否则惹了仙师们不高兴,谁也保不住你。”
苏墨虞在旁边连连点头称是,然后顺着邓玉郎的目光朝前望去,就见墙角处有一大一小两列茅屋,便开口问道:“邓大哥,这两个哪个才是茅房”
邓玉郎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两个都是,大一些的是男茅房,小的是女茅房。”
苏墨虞嘴巴张的老大,好半天才吱吱呜呜的说道:“难难道女茅房也归我管”
邓玉郎冷冷道:“要不然归谁”
苏墨虞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好半天才静下心来,看着两个大小不一的茅房问道:“为什么两个茅房不一样大”
邓玉郎道:“因为玄剑宗的仙师们也是男多女少,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