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长长的金属圆筒,上面打着矮人一族的印记,虽然距离很远,他仍旧能够察觉到这个金属圆筒不停散发的特殊波动。
当初决斗的时候,那些魔法师之所以能够从人群当中认出挂在托尔背后的碎山雷,就是因为那特殊的能量波动;这是矮人一族特制的标记,也是一种警告。
卜哥悠然地念道:“碎山雷是矮人一族的特产,总共有四种。第一种谁都可以买到,后面三种都必须以国家名义购买,特别是这种,每十年才出售一批,只有各国王室能够购买。它的威力如何就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你在诈我。”老头尽管感受到了特殊的能量波动,却仍旧不肯松口。
卜哥显得异常轻松:“我有必要诈你吗?碎山雷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矮人一族用来开山的工具,只要有钱就可以弄到。
“只是这东西在用的时候有些麻烦,按照矮人一族的规矩,碎山雷只能够是弱势的一方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幸好眼前的情况绝对符合要求,所以事后矮人一族应该不会找我们麻烦。”
老毛拉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的那顶巨型大帐之外站着一排人,这些人应该也已经看到了城头上的那件凶器。
碎山雷并不可怕,至少拥有巨灵的他们就不会在乎。
巨灵是元素生物,碎山雷的爆炸威力再强,也不会对巨灵造成损伤,不过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碎山雷却是噩梦。
四种碎山雷之中,最小号的那种也可以把数十米之内的人炸成齑粉。那种最大号的更不得了,三角地里那些数千居民的小城,只要一颗最大号的碎山雷就可以彻底抹平。
令人头痛的是,这座城到底藏着多少这样的凶器?
碎山雷虽然比大多数的魔导器要贵得多,但这东西却能够论批来买,一批买个十几二十枚的都不稀奇。
这确实太具有震撼力了,老头来时的气势被压下去许多。
“您的这枚祖母绿很不错。”卜哥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您喜欢吗?”老头倒是非常慷慨:“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用不着,用不着。”卜哥连连推辞:“我只是对珠宝比较感兴趣,我曾经看到过一枚非常漂亮的宝石,那枚宝石能够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只是它太容易积灰了,一会儿就会蒙上一层尘土。”
老头微微一愣,等他听明白卜哥在说些什么,他的神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有七彩光芒,而且容易积灰的宝石,不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回的巨灵源核吗?
这一次他答应担当特使,就是希望能够知道源核的下落。
老头笑容满面地问道:“我知道这种宝石,这种宝石很难收藏,不知道阁下是怎么做的。”
他有八成的把握,失落的那枚源核就在眼前这位年轻总督的手里。
卜哥也不再隐瞒:“非常幸运,在得到这枚宝石之前,我还得到了一盏油灯,我无意间将宝石放进了油灯之中,麻烦就解决了。”
得到了答案,老头立刻变得客气了许多,“我也很喜欢那样的宝石,不知道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让您愿意将那块宝石给我?”
他最怕的就是卜哥让他允诺退兵,他根本做不了那样的主。
“我最希望的就是你们能够退兵。”看到老头一脸愁容,卜哥笑了笑,话锋一转:“当然,我也知道这不是你所能决定的,所以我希望你帮我搭一座桥,让我有机会和你们的首领谈谈。作为一个外交官,我真正的使命就是外交交涉,说不定我可以说服你们的首领,让他退兵。”
“就这么简单?”老头难以置信,他原本以为对方会给他出些难题,没有想到只是请他转达希望谈判的意思。
其实他们这边也想要谈判,几天来发起进攻的是前来支持的部落,轻敌的他们在这几天之中遭受的损失,比之前数月的总和还要大。
“这只是交易的前提。”卜哥掌控着谈判的节奏,这是他从凯斯执事那里学来的技巧:“如果我成功说服你们的首领,和平就有可能实现,我希望到那个时候,能够雇佣您替我做事。”
老头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漫天要价。
卜哥静静地等待着答复,因为他知道老头最终会妥协,这是他和那只兔子商量出的结果。
当他看到老头举着白旗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更加确信自己能够成功。
因为这个毛拉已经是一个老人,老人最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毛拉的身分本身就令沙民无比推崇,所以老头在部落里面肯定混得非常得意。
当他失去了巨灵,失去了毕生仰仗的力量来源,他还有可能得到同样的推崇吗?毫无疑问,肯定会有所不同。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找回自己的尊严更重要的呢?
静默了许久,老头终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有自己的部落,你让我放弃部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就算我们停战了,仍旧会有利益上的冲突,甚至可能再一次开战,到了那个时候,我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没有说过要你置身事外。”
卜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这同样也是和兔子商量的结果:“我只打算以个人的名义雇佣你,而且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也只在这片土地有效,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就会拥有自由;同样,我们的雇佣关系,也只在和平时期有效,一旦打仗了,你我就各自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老头沉默无语,他要好好考虑一下。
太阳西斜,两个人转身返回自己的营地。
团长戈斯维恩远远地就迎了上来。
卜哥没有等他靠近,右手伸到他的面前:“一万金币的战时援助证明呢?”
戈斯维恩说不出话来,这座城里,他唯一没有办法对付的就是卜哥。
“证明我回头会让副官给你送去。”团长无奈地承诺道。
“记住,你还欠我很多,这连零头都不到。”卜哥并不打算放松,他和这位团长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但绝对不会成为朋友。
“终于有了谈判的希望。”卜哥叹道:“我需要亲自去见见那顶大帐篷的主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那个金属圆筒的旁边。这东西是请巴米尔用白银和钢炼制的赝品,打开盖子,卜哥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得多的金属圆筒,这才是真货。
可惜里面的东西已经在决斗中用掉了。
“危险不小啊。”团长戈斯维恩皱起了眉头:“你有几分把握能够说服那顶帐篷的主人?”
“我并不担心无法说服那些人,只担心在说服之前就会被杀。”
“拉波尔人在见到谈判使者之前,倒不会随意杀人,不过谈判的结果不符合他们心意就难说了。而且拉波尔人很喜欢先给谈判对手一个下马威,玩一些钻刀阵、跳油锅之类的把戏,以你的实力恐怕难以应付。
“要不要我和你同行?再加上你身边的那个射手,我们两个人至少能够保证你可以进入那顶帐篷。”团长这一次倒是一番好意。
没有办法,援兵迟迟未到,只有把握住这次谈判的机会了。
卜哥沉思了片刻,如果拉波尔人只会这些的话,他并不担心,下马威、钻刀阵、跳油锅都只是为了吓唬对手,以至于在谈判上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只要对方想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清晨,那个老毛拉果然又骑着马举着白旗来了,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和卜哥多谈,而是让卜哥跟着往对面的营地而去。
从望远筒里面曾经无数次看过拉波尔人的营地,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想到,到了近前感觉完全不同。那层层迭迭的营帐彷佛散发着无尽的敌意,而两旁怒目而视的拉波尔人更是杀气腾腾。
走不多远,就看到一群人们挡在前面,这些人赤裸着上身,只穿着宽松的大裤,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擎着一柄弯刀,森冷的刀口朝着下方,这些弯刀交错架着,差不多正好能够碰到卜哥的脖颈。
这就是刀阵,卜哥知道这种刀阵有两种通过方法,一种是低头弯腰从底下钻过去,那肯定是要受到对方的嘲笑,气势自然就弱了。
另一种是抬头挺胸,昂然而过,这些弯刀自然会抬高。有资格列刀阵的全都是玩刀的好手,弯刀会贴着鼻子而过,这考验的就是通过者的胆量和毅力。
可惜卜哥两种办法都不打算选,而是朝着领他而来的老毛拉笑了笑:“看来你们没有什么诚意,我回去了。”
“胆小了?”老头轻笑起来,两边的刀手更是放声狂笑,好像碰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情。
“不知道在我之前,有多少人钻过这刀阵?”卜哥笑着问老头。
“我数不清。”老头摇了摇头。
“那么,又有几个像我这样,连看都不看,转身就走?”卜哥问道。
老头琢磨了一下,似乎没有这样的先例。
“我一直听别人说你们拉波尔人是野蛮人,因为只有缺乏教养的野蛮人,才会无理地对待来客,像我们这样的文明人,就会懂得对客人要以礼相待,你想一想,昨天我对你一直都没有失礼吧。”
卜哥指了指刀阵:“面对无理的对待不知道反抗,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做了,居然会被你们认为是勇敢?我对这种勇敢,实在不敢恭维。我觉得拒绝无理的要求更需要勇气,没有想到古往今来只有我一个勇敢者。”
一句缺乏教养的野蛮人,已经让两旁的拉波尔人怒不可遏,再质疑他们对勇气的理解,能够忍受的拉波尔人绝对没有几个,一时间刀剑出鞘之声响成一片。
“住手!”一声断喝,从远处的大帐之中传了出来。
“阁下不愧是外交官啊,言语凌厉,让人难以辩驳。”那个人隔着刀阵对卜哥说道。
卜哥笑了笑:“我只是容不得别人把我当作是耍猴的罢了。”
“耍猴?”那人也笑了起来:“有趣的比喻。”
“请客人进来,让客人也见识一下我们的待客之道,我们可不是什么野蛮人。”那人轻轻拍了拍手,随着那声击掌,两边的刀手齐齐插刀归鞘,数百人宛如一人。
卜哥再一次调转马头。
骑马行走在那狭窄的甬道之上,虽然刀已经收了回去,但是人却没有退开,卜哥预感到这些拉波尔人,仍旧没有放弃,他回头一看,果然那个老毛拉没有跟过来。
突然间两边响起了一声大喝,数百人同时发力,那声势自然惊人,即便是听惯了扎克那雷鸣般的怒吼的卜哥也被吓了一跳。
“原来你仍旧会感到害怕。”帐篷里面传来了那个人嬉笑之声:“我承认我们拉波尔人非常野蛮,不懂得以礼待客,不过耍猴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卜哥并不在意,他甚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没有感到丢脸,如果连这种自然反应都没有,那他就是一根木头了。
这样也好,卜哥心中暗想,我还真有点怕你将我看得太过勇敢呢。
最后的数十米再也没有意外,卜哥在大帐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大帐前横着一排侍卫,看上去全都是高手,一个个都有扎克那样的实力,为首的甚至达到了密侦处那个农夫的境界。
卜哥这次前来,原本还带着几分轻视,看到这几个人,轻视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拉波尔人确实还留有余地,如果让这些人出手的话,未必攻不下那些工事。
从马上下来,卜哥脱掉外套,进入大帐之前肯定需要搜身。
因为是来谈判,所以卜哥什么武器都没有带,就连那对护臂都留在了家里。脱掉外套,里面只剩下一件黄绸衬衫,底下是一条蓝色丝绒紧身裤,脚上也不是平日穿的魔法长靴“虚空疾走”,而是一双黑色小牛皮鞋。
这身打扮已经告诉别人,我什么都没带。
被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卜哥终于得以进入大帐。
卜哥对拉波尔人的制度早有研究,拉波尔人曾经建立过庞大的帝国,这个帝国的最高权力归属于十二位裁决官,十二裁决官之中有一个人为首,此人称作大裁决者。
帝国虽然崩溃了,不过这个制度仍旧留了下来,帐篷里面中间一圈恰好围坐着十二个人,坐在正中央的是个满脸卷曲胡子,拥有着灰蓝色眼睛的中年人。
刚才喊声从大帐之中响起的时候,卜哥就知道大裁决者并不老,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岁的地方,确实不太可能让一个老者站立在权力的巅峰,因为大裁决者在任期之中去世,绝对是一场大麻烦。
而且老人虽然经验丰富,做事比较可靠,却常常精力不济,这在经常要做出决断的此刻,显然更不合适。
谈判终于开始了,卜哥才开口说了几句就发现不对头。
他只要说一句话,对面十二张嘴就一起开口,而且这十二位首领还各说各的,有的扮红脸,有的扮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