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卜哥有些意外的是,那只兔子居然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抢过几串烧烤吃了起来,在卜哥的印象之中,兔子好像都是吃素的,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连肉也吃,而且吃得满嘴流油。
和那些烧烤比起来,炒花生反倒不对这个家伙的胃口,卜哥感觉到世界似乎有些颠倒过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点灯人拎着装满灯油的桶,给马路两旁的每一根路灯加满灯油,然后再点上。也就是首都鲁普奈尔能够这样奢侈,其他的城市到了晚上都是一片漆黑。晚上外出的话,只能自家点着马灯。
吃了一大堆东西,晚餐是想都用不着想了,卜哥的胃口一向不是很大,他甚至发现,那只兔子吃的东西似乎比他还多一些。
当街道两旁的路灯全都点亮了的时候,珠宝行的后门终于打开了,那些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卜哥知道这些人并不会直接回家,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薪水算得上是比较高的,除了养家糊口之外,多少都有些余钱,所以他们下了班之后会到酒馆里面去喝一杯。
等了大概一刻钟,一个戴着鸭舌帽,有着一张长长马脸的人走了出来,这个人唇边长着一撮胡子,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
卜哥看到这个人,立刻从小巷角落里面转了出来,迎面走了过去。
“肖恩,最近过得怎么样?”卜哥打了个招呼。
那个被他叫住的人吓了一跳,不管是谁看到黑暗的角落窜出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了一眼卜哥,那个人有些疑惑,卜哥的打扮确实奇怪了一些,为了去集市,他专门穿了一身非常普通的衣服,再加上他一手拎着一个袋子,另外一只手抱着一只硕大的野兔,第一眼看上去像是猎手,第二眼看上去又像是马戏团的演员,根本让人猜不透是干什么的。
“我认识您吗?先生。”那个人试探着问道,他已经做好了撒腿往回跑的准备。
“几个月不见,你就已经不认识我了。”卜哥走到路灯下面。
从学徒开始就在珠宝行干,就算是工匠也练就了一双认人的眼睛和绝好的记忆力,再加上卜哥有好几个月几乎天天去这家珠宝行,拥有贵族头衔在财政署办事的他,待人却颇为客气,所以这里的人对他的印象都异常深刻。
“原来是男爵大人,您……您怎么……”那个人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没有认出卜哥的身分之前,他还没有现在这样惊讶,卜哥的打扮实在太具有冲击力。
“你有熟悉的酒馆吗?先去喝一杯。”卜哥说道:“最好找一个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
那个人哪里敢拒绝,身分的差异摆在那里。
地方是肖恩找的,就在两条街之外的一个小巷深处,酒馆很大,有上下两层,肖恩似乎对这里很熟,领着卜哥直奔二楼。
找了一个靠窗的雅座,两个人坐了下来。
“如果您是打算将我挖走或者让我帮您做私活的话,您就用不着开口了,我不会做的。”珠宝匠肖恩叹了口气说道。
“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吗?据我所知你在那家珠宝行做得并不是很顺,你的手艺在那家珠宝行应该排得进前三名,但是拿的钱却远比不上那几个老的。”卜哥说道,这算不上挑拨,完全是实话实说。
肖恩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的规矩,如果你辞工的话,不管是以什么理由,整个业界都会把你当作是公敌,今后你再也不能够在另外一个珠宝行找到工作。所以你担心我用高额的薪水把你诓骗过去,等到你真的辞工,再也没有退路之后,工钱就随便我开了。”卜哥说道。
肖恩仍旧沉默不语,不过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默认了卜哥刚才的话。
“如果我先给你一笔相当于十年薪水的安家费呢?”卜哥早已经想好了对策,这笔钱,他还是能够凑出来的。
“我仍旧不会做。”肖恩非常肯定。
“能够告诉我理由吗?”卜哥不知道自己哪里失误了:“我原本以为我的准备非常充分。而且开出的条件也非常优厚。”
肖恩的那张马脸拉得更长了,他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能够说的吗?”卜哥装作有些不高兴:“如果是我能够接受的理由,我保证不再纠缠你。”
珠宝匠肖恩听到不会再被纠缠,这才点了点头,说出了其中的缘由:“首都鲁普奈尔的珠宝行背后都有很深的背景,上面肯定有位大人物作为后台,底下则是和某个帮会有协议,您就算给我再多的薪水也没有用,有的时候就算有钱也未必有机会享受。”
“有哪些人对你非常重要?”卜哥仍旧有些不死心,他不在乎帮会,密侦处的身分让他有足够的资本让任何帮会感到忌讳。
“您仍旧不打算放弃?”肖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人,只有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一个两岁另外一个才几个月大,但是我的妻子却有父母和四个姐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的妻子都会感到极度不安。
“就算您可以把我妻子的父母和姐妹也都安顿妥当,但是她们同样也有对她们非常重要的人,您难道能够把所有的人都保护起来?”
听到这样一说,卜哥有些犯愁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怪不得很少看到这些珠宝行的工匠被人挖角。
原本设计好的计划,现在看来必须另外想办法了。
正当卜哥感到郁闷的时候,突然间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说话声:“在哪儿?在哪儿?快把那两个家伙找出来。”
听到这些声音,肖恩那张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马脸,骤然变色,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知道有人挖角来了,肯定是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被什么人注意上了。
“是来找我们的?”卜哥不敢肯定,所以问了一句,不过他的手并不慢,手臂一弯,两条护臂全都绷紧,箭矢也已经就位。
“在这里,就是这两个人。”最先冲上二楼的一个流氓打扮的人,用手里的长刀朝着这边一指叫了起来。
话音刚落,一蓬箭矢就迎面而来,铁匠铺一役给卜哥最大的教训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再加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所以出手根本就没留一丝余地。刚刚射出第一排箭矢,卜哥一步窜到楼梯口,左臂一抬又是一排箭矢疾射而出。
楼梯上全都是拎着长刀或棍棒的流氓,酒馆里的顾客,看到这样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早就远远地躲开了,这下子卜哥用不着担心会伤及无辜。
双手连挥,细密的箭矢如同下雨一般从二楼倾泄而下,通往二楼的楼梯就那么一点地方,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楼上楼下最远的距离也不超过两米,被射中的人甚至等不到箭上毒药的药性发作就倒下了。
楼下的人一下子就被这毫不留情的手段吓傻了,他们见识过狠的,却没有见识过这么狠的。
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二楼传来一阵窗户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跳落下来,刚刚落地就是一个旋身,两排箭矢如同扇面一般射了出来。
又是一圈人倒在地上。
这一次卜哥的出手更快更急,酒馆在小巷的最深处,前面就只有一条长十几米的巷道,七八个人堵在那里,巷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马车的窗口探了出来,正朝着这边看着。
弩弦的轻响,箭矢破空的飕飕声,惨叫声和倒地的声音,几乎连成了一片。卜哥手里的是远距离连射武器,打手们拿着的是砍刀,两者性能上的差距实在太明显了。武器的差距远超过了人数上的优势。
停在巷口的那辆马车看到情况不对,正打算逃跑,可惜马车启动实在有些太慢,小巷又只有十几米远,卜哥只跨了几步就到了。
抢前一步拉开车门,卜哥朝着坐在马车里面的那个人笑了笑:“拉尔夫先生,很久没见,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走?”
“男……男爵?”那个叫拉尔夫的就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卜哥,他只是听手下的店员提到,肖恩跟着一个看上去非常奇怪的人走了,那个人在对面的小巷等候了一整天,看上去十有八九是来挖角的。
听到店员这样一说,这位经理先生立刻招来了打手,原本是想按照以前的规矩,把两个人先打一顿,然后再挖出幕后的主使者。根本没有想到会碰上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更没有想到这位居然还是他认识的人,虽然这位本身的地位不算很高,但是背后却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过了一会儿,肖恩溜溜达达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拎着卜哥的那个口袋,脚边跟着那只野兔。
“经理先生,您也看见了,是男爵大人邀请我到这里来喝一杯,我怎么敢拒绝?”肖恩说道。这番话不软不硬,他和这位经理关系并不亲密,刚才的情况也已经看在眼里,很清楚这位经理根本没有打算弄清原因,十有八九准备把两个人打一顿再说。
这种手段实在让人感到寒心,但凡有点人情味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不过一想到这位经理平时的跋扈,也就可以理解了。
让肖恩上了马车,卜哥抱着兔子,三个人一言不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彻底僵住了。
拉尔夫本人最为头痛,他知道进去的那些打手肯定有死了的,刚才就有两枝箭矢漏了出来,钉在马车的车门上面,箭矢钉进去至少有半寸左右,只要想到这样劲急的箭矢射在要害,就足够让他胆颤心惊。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摆平这几条人命。
更让他头痛的是,怎么应对眼前的这位,这位毕竟是贵族,只要告他一个意图攻击贵族,就足够让他脱一层皮。
坐在旁边的肖恩同样头痛,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和经理之间无疑结下了死仇,这一次如果拉尔夫没事,那么就轮到他倒霉了。他又不可能跟着男爵走,那只会坐实了他背叛珠宝行的罪名。
就在三个人沉默的时候,冲进酒馆的那些打手已经退了出来,这一次没有人敢贸然靠近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更多的是被扛着抱着,甚至拖着出来,这些人大部分明显已经死了。
“让马车往前走五个街区,到玛格丽特大街左转。”卜哥吩咐道。
拉尔夫和车夫当然不敢违抗,不过那个车夫显然还有其他的心思,马车驾得很慢。
一路之上,就看到马路两边不怀好意的跟随者越来越多。卜哥很清楚肯定是有人跑去帮会调来了援兵。他同样也可以猜到,这些人打算怎么办,肯定是想要等到人够多了,再把路堵起来瓮中捉鳖。
将右侧护臂的那些已经上弦的箭矢退了下来,卜哥另外补了一枝刃口发蓝的箭矢上去。拉开马车前面的隔板,他对准车夫的屁股就是一下。
车夫惊叫着跳了起来。
“我的箭上有毒,如果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话,我不保证箭上的毒会不会在半路上发作。”卜哥好像是在开玩笑一般说道。
那个车夫却不敢将这当作是笑话,命是他自己的,原本缓慢而行的马车,突然间加速起来。
跟随在马车旁边的那些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情形,一时之间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看着马车突破包围飞驰而去。
“别让他跑了!”
“前面的人堵住他们!”
“快,拦一辆马车下来,用双腿跑肯定追不上。”
“……”
追着马车飞奔的打手们,眼看着马车远去,显得异常郁闷。
正当前来支援的打手们认为肯定追不上了的时候,那辆飞奔的马车跑了七八个街区之后,又渐渐慢了下来。
这下子那些原本已经失望的打手们又兴奋起来,从帮会派来的援兵也差不多到齐了。所有的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两百左右,领头的是一个管着六片街区的头目。
那个头目是骑着马来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人,这四个人是帮会真正的实力所在。跟那些满街乱窜的打手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头目骑在马上就看到,两百多手下全都站在十字路口,却没有把路封上。他们追的那辆马车就停在二十几米之外的一幢大楼外面。
“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只是看戏吗?人跑了怎么办?”头目骂道。
“人……人已经跑进那幢大楼去了。”底下的一个打手回答道。
“你们白痴啊,居然看着那个家伙跑进去,就算不闯进去把人抓出来,至少也把那幢楼围上啊,万一那个家伙再跑了怎么办?”头目大声喝骂着。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总算有人胆子稍微大一些:“六爷,那幢楼是密侦处总部啊,我们没有这个胆子。”
一听到“密侦处”三个字,那位六爷也一下子萎了下来,他这才注意到这条街的名称。怪不得底下的人不敢封锁路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