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手里有教廷安插在北方群岛的眼线送回来的情报。
那个眼线所在的岛屿大概有一万人口,只用了三个小时多一些的时间,兽变就蔓延了整个小岛,十一个小时之后,整个岛上的人全都被兽变感染。
以这样的速度,感染整个法克也只需要六天时间。
不过老头有点奇怪,既然北方群岛的那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感染兽变的人放进鲁普奈尔,为什么不多弄一些进来?在整座城市都扔几个,让整个法克,乃至整个沿海各国,在一天之间就暴发大规模的兽变?
老头想了半天,所能想到的就是,阿蒙的祭司可能对谁有所忌惮。
能够让这些狂人忌惮的,除了教廷,好像就只有实力大增的米拉巴日。
或许当初他们和米拉巴日有什么约定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主日大教堂的大礼堂高耸深远,此刻又是异常幽静,所以脚步声显得特别清晰。
走过来的是守门的护教骑士,那个人走到大主教的跟前,低声耳语了一番,大主教的脸色立刻一变,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巴德老头的身边轻声说道:“詹姆斯一世让我到宫廷里面去一趟。”
“别管他。”圣骑士巴德挥了挥手,教廷里面一向有温和派、强硬派之分,这个家伙是绝对的强硬派,而且是强硬派的大后台。
大主教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事实上他将这件事告诉巴德老头,就是为了借巴德老头的口,回绝宫廷的邀请。
大主教的心思很简单,他也看出来了,肯定马上有大事发生,而且对这件事,教廷肯定有所准备,要不然“天堂之箭”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启动。
以前他作为一个本土派的首领,教廷上层的人肯定对他非常不满,这个时候,如果不能扭转上层的看法,他不但可能地位不保,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所以他情愿矫枉过正,狠狠得罪一下法克王室,让老圣骑士巴德亲眼看到他的选择。“你去告诉宫廷特使,就说我不舒服,没办法接见他,更没办法晋见国王陛下。”
大主教让那个护教骑士把话带给站在门口的使者,那位宫廷特使便无计可施的离开了。
此刻的宫廷,同样乱成了一片。
来的人十有八九是来打探情况的,谁都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来打探情况的人,并不指望王室成员知道答案,他们等待的是国王和密探头目德普里科特侯爵,可惜这两个人都不在。
国王出宫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一开始大家还知道他去了夏宫,但是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了,这不由得让那些神经敏感的人又多了几分猜疑。
一阵嚓亮而且悠长的铜号声,让混乱的宫廷重新找回了秩序。所有的人一下子涌到了宫廷的大门前,刚才的铜号声是国王回宫的信号。
吹号的是一队负责前引的骑士,五分钟后,三辆马车沿着笔直的大道驶来,最后停在了王宫的门口。
中间那辆马车的车门一打开,国王立刻从马车上下来。
德普里科特侯爵在前面那辆马车里,他下了马车之后,快步跟在陛下的身后。
两个人一路上了二楼,直奔东侧走廊尽头的小议事厅。
他们在半路上就得到了这个糟糕的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这一路狂奔,差一点没有要了詹姆斯一世的老命。
在鲁普奈尔城外,他们停了一会儿,德普里科特侯爵用这段时间,把密侦处的手下召集来,问了一下最新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密侦处的效率确实很高,很快所有的消息全都汇拢到了侯爵的手里。
国王同样也没闲着,他派了那个宫廷特使去请大主教。
两个人回到王宫的时候,宫廷特使还没有到,整整过了半个小时,宫廷特使才灰头土脸地骑着马回来。
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事,宫廷特使的脸上仍旧满是惶恐,他担心的是国王盛怒之下拿他发作。所以一进小议事厅,他就带着十二分的小心,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小客厅里面静悄悄的,国王和德普里科特侯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打发那个人出去,国王微微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说着:“好大的架子啊……”他的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十年来,除了上一次的政治风暴,从来没有人这样不给他面子:“你说说看,这一次的事件,会不会是教廷在向我施压?”
德普里科特侯爵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已经有了答案:“应该不会,从天而降的白色光柱总共击中了三十二个人,这些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在此之前,罗德维尔大街确实发生过激战,看到的人不在少数,所有目击者的口供都完全一致。他们看到了类似狼人的怪物,最可怕的是,这些怪物就算被剁碎了也杀不死,变成肉块还会拼接在一起。”
这位密探头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从目击者的描述看来,和这些怪物激战的,正是提出海外领地计划的那位。”
他不敢直接提卜哥的名字,因为像卜哥这样的人只要被提到名字,就会产生感应,如果这个人再精通预言术的话,就完全可以知道提他名字的人在说些什么、想些什么。虽然王宫里面有魔法阵屏蔽预言类的神术魔法,但是对这种情况,仍然做不到百分之百屏蔽。
德普里科特侯爵当然不希望多事。
国王低头看了一眼报告,报告上并没有提到这些,不过报告上却提到,这是一场苦战。
“能够让那位陷入苦战,而且还带伤而回……”国王的脑袋痛得厉害,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有些承受不住了。“需要把大臣们召集起来,问问他们有什么建议吗?”德普里科特侯爵注意到了国王脸上的疲态。
国王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打算指望那帮人,把这些事告诉他们的话,他们首先想的,绝对不会是怎么解决问题,而是想怎么从这件事里面捞到好处,或者怎么让自己不卷进麻烦里面。”
这番话里面透露出的是无限的失望,詹姆斯一世不由得想起了那简陋小屋里面,坐在摇椅上的那个老人。
曾几何时,他和那个人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发过誓要做出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行将就木,但是当初的愿望却一项都没有达成。
国王拍了一下桌子的一角,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去把王储叫来。”
在他的身边总有一群看不见的人,这道命令就是给那些看不见的人下达的,用这种方式传唤某个人,也意味着这位陛下不想让其它人知道这件事。
德普里科特侯爵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不过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按照道理他应该回避,不过从国王此刻的样子来看,是绝没有要他回避的意思。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的效率非常高,半个小时之后,对面的一大幅油画就滑开了,露出后面的一条密道。
整个王宫里面,有不少这样的密道。这位陛下想要秘密召见什么人,通过密道把人叫来,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看到密道打开,国王又是一阵黯然,当初维郝雷登、奥内斯特、德普里科特都经常通过这条密道出入。
虽然密道还是老样子,但是人却已经变了。
匆匆忙忙赶来的王储,一身便装,看上去还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来告诉他吧。”国王朝着身边的德普里科特侯爵说道。
于是,侯爵把迄今为止已经查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储静静地听着,一点都没有插嘴,作为一个演了四十几年戏,一直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真实想法的人,他的耐心绝对足够。
一边听,这位殿下一边在思索自己的应对之策。
他早已经料到,陛下打算放手了,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完全藏拙了,如果陛下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无能之辈,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抢眼,陛下可不是一个心境平和的人,相反嫉妒心比任何人都强,还特别有忧患意识……
等到德普里科特侯爵把话说完,王储终于定下了基调。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喜好阅读,看书,做笔记,搞研究,和学者们交谈。这是他一直以来给自己营造的形象,这个形象非常成功,所以他用不着改变太多。
学者从政,这类事并不是没有过,这类人一般来说,都是智慧足够,眼光也有,但是执行力不足,只要按照这种样子表现,陛下就不会太失望,也不会太普通。
想到这里,王储将双手放在身体前面说道:“以我对大主教的认识,他本人绝对不会扫下您的面子,他不来,可能是身不由己。或许,……”他想到了一个很坏的可能:“教廷已经把法克教会所有的权力都收了回去。”
无论是国王,还是德普里科特侯爵都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他们从来都把教会和教廷看作是一体,自然想不到教廷会首先对付教会。
稍微一想,两个人同时大点其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教廷这一次是来者不善啊!他们肯定确信我们不敢做出任何反应。或许到了最后,我们还不得不求着他们。”国王的神情异常黯淡。
“我可不愿意信任教廷。”德普里科特侯爵看上去也不怎么舒服。
“我也是,我相信大部分理智的人都会提防教廷。闭嘴的老虎,还是老虎,教廷的宗教裁判所可一直都存在着啊!”国王叹道。
如果让教廷重新掌握权力,首先倒霉的恐怕就是各国的王室。
“可是不向教廷服软又不行,这次的事看来很麻烦。”王储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的话,把国王弄得心烦意乱。
“我不担心。”侯爵淡淡地说道:“教廷的神典大部分不可信,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的,所有的信徒都是光明之神的绵羊,教廷只是帮助照顾绵羊的牧羊人。”
说到这,侯爵冷哼一声:“这个牧羊人偷偷吃掉一两只绵羊,或者偷剪羊毛拿出去卖的话,绵羊的主人未必会管,可如果绵羊大量死亡,绵羊的主人能够答应吗?”
国王稍微高兴了一些,不过很快他又显得郁闷起来,没有什么比拿自己性命当作筹码,来威胁别人更无奈的事。
“或许……”王储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说道:“我们可以向教廷里面的某一系服软,教廷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都一样。”国王板着脸否决道:“那帮家伙对外是一体的,不管是十三主系家族,还是四十八支系家族,一旦定下基调,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违反。”
王储有些发急,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将卜哥抛出来,此刻小会议厅里面如果有一大群人,他还可以通过暗示的办法,让另外一个人提出来,但是偏偏陛下打算保密,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
让王储头痛的是,陛下和这位密探头子,都不是有急智的人物。
万般无奈,他不得不自己引领一下了:“要是我们和教廷之间,有一道缓冲就好了,以前的教会……”他喃喃自语着摇了摇头:“法克教会不太可信,那些主教和议院里面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全都已经烂了……”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哎……不贪婪不好色的主教,好像一个都没有。”
王储的话,总算是起到了作用,侯爵的脑子不快,但是记忆力相当强悍,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不贪婪也不好色的主教,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一股可以利用的势力。
这股势力很强,却又没有强大到令法克难以为敌的程度,这股势力和教廷关系密切,和法克的关系也不浅,而且他们和两边又保持着一些距离。
国王和王储在小议事厅里面商议着怎么对付教廷的时候,在主日大教堂的大礼堂里面,检查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所有的报告全都集中到了老圣骑士巴德的手里,老头看着报告,脸阴沉地就像是乌云般。
这种杀不死打不烂的东西,本来就让老头感觉到很像冥府狼卫,现在解剖分析的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以前就曾经疑惑过,为什么那座太阳金字塔里,只留下了制造冥府狼卫的装置。
作为战兵,这玩意儿比巨灵要差得多,更别说和天使比了,阿蒙神系能够拿得出手的强力战兵数不胜数,没有理由留下最差的。
现在他总算明自了,原来这招棋子早就布置好了。
冥府狼卫虽然差劲,但是制造它的技术,可以用来改造兽变之后的那些变异兽人。
“把这份报告送往教皇宫。”巴德老头把报告交给了旁边的一个辅祭,转头又问大主教道:“那个人已经从地下室里面出来了吗?”
“还没有。他好像从变异兽人的尸体里面提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