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党关多少猜到了些什么，他鼓励道：“病不讳医嘛，李主任不妨直说。”
李老虽说不怎么忌惮，但也不敢真的把池月容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
在说出方案前，他决定先铺垫一下。
“打个比方，如果说病人的肠道是一片土壤，那么微生物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现在的情况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播种，重新给这片土壤撒上草籽。”
“播种？怎么一个播种之法？”
李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告之：“这个方法可能会让病人难以接受，因为它需要将健康人的粪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肠道内，借此来改善‘菌群失调’的局面。”
白党关的脸色一时变的有些泛白。
纵是一向气度惊人，不着痕迹于表，可是听到这个方案时，也差点忍不住要骂娘。将别人的排出来的粪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里去，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
还能想出比这更污秽、更恶心的办法吗？
他简直无法评价，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还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体面还要不要？病人的尊严还要不要？
播种？
你想播谁的种？
白党关一股怒火直接冲了上来。
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谁敢提这种治疗方案出来，老子第一个就用在他的身上，你在我老婆的肠子里播种，老子在你一家老小的肚子里播！
管你个啥……
感受到首长的怒意，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
张院长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也就是李老敢实话实说了，如果换了是自己，完了，那一切可就完了！谁不知道白老虎的手腕啊？
李老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有的病人刚开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但作为医生，尤其是为这些高级领导治病，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该说的必须要说在前面，至于采不采纳，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这也正是李老的高明之处。像张甫那样瞻前顾后，最后反而会把小病治成大病，后果更加严重。
白党关强压着怒火，“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老摇摇头。
“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况特殊，有很强的抗药性，常规的疗法已经无法奏效，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并发症，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白党关在大厅里来回的走着。没人敢出声，赵志强也不出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出头，等于是打李老的脸。虽然他已经有了和李老套上关系的办法。
白党关冷静了下来。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救人要紧呐，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蛆虫一般。
“我去和内子说。”
白党关长长的出了口气儿，走进了内室。
很快，房里传出怒喝：“什么狗屁权威，沽名钓誉。白衣屠夫！我拒绝，就算死了。也不！”
“白衣屠夫”这四个字有些太重了。
李老神情尴尬，不再讲话，他心里极为不快。给国家的人看了这么多年病，也不曾受过这气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讲话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被赶出来的白党关，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毕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样有权决定治疗的方案。
治，和不治，就等他一句话了。
白建宇这时才知道医生迟迟不用的方案是什么意思，心里这个难受，却也只能干着急，看着父亲急，他更有些不知就理了。
一时间，白党关真的犯了难。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她一旦拒绝，那肯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治，肯定是不能这么治了，但不这么治，又要到哪里去找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枯败，可以重生。纵是化灰，亦可灰尽重来。草的问题也可能是土的问题导致的。”
此时，屋子里本来都静得出奇。
靠着门口的地方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如同极静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个声响，将整个屋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大家伙齐齐的回头。
发现那个说话的人，身上明明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谁也不认识。
张甫大概的知道，那一小撮人是新来的实习医生，刚来报到三天，本来这些人是没资格进这到高端的会诊中心的，可是李老十年也不来一回，难得提高本院医生水平的好机会，他也就同意了……
可是，这个声音，直接把他搞的浑身上下的寒毛竖立，他失声惊叫：“你是谁？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志强是有心而来，现在再不出头，就没得更好的机会了。
白家需要把病人治好，李老需要个台阶下，毕竟那么高现在不给个梯子，怎么下的来？
张院长和陈厅长等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进了死胡同的野猪，这个时候出场，正是时候。
而且，林二哥总是教导的，“医者父母心”，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
像这种灌粪尿水的治疗方案，他也极不赞同。这哪是治病，这简直是在对病人的自尊进行践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普通人尚且还要几分体面，更何况是一号夫人，这个治疗方案，比杀了病人还要让她难堪。
赵志强淡定的往前走两步。
看着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张、陈二人，一脸疑惑的白家父子，还有惊讶的李老，说道：“我能谈两句自己的看法吗？”
而这时，挤在人堆后头的罗海波脑门的汗已经哗哗的向下淌。
赵志强跳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懵了。
我草，你小子，要干啥？
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回，收这一万块，算是闯了大祸了！
完了，完了！
第488章林老的师弟？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志强已经走到了人群外面，直面各方大佬了。
么的，这是哪来的愣头青啊，想死也别带上我啊！
罗海波想哭都不能。
“啊，院长，这是我师弟，也是中医大学中医的实习生，乡下来的，啥世面也没见过，大家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只能硬挺着，出去解释，不然，就更完了。
说话的同时，努力的挤出去，拉赵志强就像向外走。
再不走，今天这事恐怕就很难善了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怀疑李老的结论，李老可是肠胃内科领域的大权威，他得出的诊断结论，怎么可能会错。”
陈厅长先发炮了，终于抓你个张甫好看，嘿嘿！
“年纪轻轻的，搞什么，有你说话的份吗！”
“土壤有问题，开玩笑，明明没有器质病变，实习生啊，懂什么啊？”
众人夹枪带棒，倒是把白党关的随身警卫给吓着了，没想到这里还有如此低级别的人？下意识的，准备动手了。
白党关一脸如水的怒意，只是他实在没法向一个实习生发作，毕竟人家也是出于好心。
“都出去！胡闹！”
张院长正准备借此将所有实习医生全清走，省的碍事。
而且，其他的医生也是集体的怒目而视，这真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反了天，这么多的名医专家就站在眼前。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也配谈什么看法？这惹毛了一号这头大老虎，谁能有好果子吃。随意搞个整顿，医院也受不起啊。
“等等。”
李老制止了张院长挥手行为。
“你们让他说，让他说嘛！辩证，辩证，这病本来就是要越辩才会越明嘛！”
李老开了口，表面上还是一副权威风范，心中早已恼怒至极。
他先是被病人训斥。再被人跳出来质疑自己的结论，这个人竟然还只是个实习生，这都是从未有过之事。史无前例啊！
当下嘴里的话也就不怎么好听。
“小伙子勇气可嘉！平时我带的那些个博士生，要是有你这胆子，怕是医术也早就学起来了，他们只会跟在别人的屁股后头点头称好。这哪是实是求实的态度！看来。以后在治学从医的方面，我得多向你们云省人院学习。来，这位小大夫，您是学中医的，哦，对对，竟然还背来了行医箱呢，您就给辩证一下吧！”
张甫的老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上了。
顿时臊得通红。这哪是夸奖，分明是在讽刺我管教无方。毫无威信，以致手底下的医生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实习生乱讲的话，李老千万不要当真，他怕是连医学辩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张院长听出了李老的不满，赶紧过来道歉。
说完，他恨恨地盯着罪魁祸首罗海波，怒吼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带着他们立刻从这里给我消失！”
赵志强一听火了！
偶好心的站出来，给你们台阶，给你们一个治好病人的机会，可他么的，个个都不领情啊！
一甩肩膀，把罗海波推在一旁。
回过头指着李健吾，大声质问道：“李老先生，你敢说，天下病你都能医，都能用最合适最好的办法医吗？”
再指着张甫说道，“张院长，你真的以为器械设备搞出来的检查结果，弄一个普通人听着玄乎不懂的什么症的名头，就自以为判断精准，病人就是那种情况了吗？”
再指着那个明显不懂，比自己还不懂医学的陈厅长，“还有你，你不是医生，却当了卫生厅长，你知道现在的病人有多疼痛吗，我告诉你，让你的肠子里灌上六十度的辣椒水后，再用冰水冲肠，你一定会知道现在病人外阳内虚，全身经络失调，对肠胃恨不得切掉而来的舒服！”
“还有你们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家伙，猪脑子里面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工作岗位，职称地位，哪个敢向病人家属直言病情了？这病要是早几天用别的办法，也不至于脱到现在，糟糕成现在这个样子！”
最后再指着李老说道，“李健吾是吧，亏十年前林寿山老先生把你当成继他之后的医者仁心继承之人，你医术精道，为人高尚，却仍然逃不脱有一颗爱面子，好听好话的虚假的心。”
李老开始的时候，气的已经要跳脚大怒了，可是突然听到这个孟浪的小子，竟然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而白党关也到了忍受的极限，心说老子的女人还在那躺着呢，这么一个混小子跳出来，指着各种白衣屠夫乱骂，是有点爽了，可也治不了人的病啊？正准备发作，让警卫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弄出去，看看再有什么情况直接投局子里，却不料，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林寿山？
林寿山！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小年轻的骂呆了。
见大佬们被骂，本来想出手的警卫却一时没敢上前，心说，牛啊，这家伙是谁吗？这一哗啦，骂了一大片！
不过，好，貌似把首长要骂的全骂出来了，等着看吧，一会儿不行少让他吃点苦头。
“你刚才提到谁的名字，可，可是早已退休在家安养天年的老国医林寿山老爷子，他，他是你什么人？”李健吾小心的问道。
赵志强淡然平常，“他是我的师兄。”
啊……
师兄？
“呃，林老百岁之躯，竟然收了，呃，不，不，你说，他是你的师兄，不，不是师父？”李健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老，白书记，我想，病人现在还躺在床上痛苦，你们不会因为一些诸如身份，来历，出处，师承，技术，职称之类的，阻挠我去为病人至少先解除她的不适，让池厅长能够舒服的睡一觉，甚至可能用针灸加药剂的办法治好她的病吧？”
李老本来还想问明一些，可是一眼看到了赵志强背着的那个药箱，简直太眼熟了。
当年，林老可是背着他从延安一直走进京城，八十八岁才从国保委终身顾问上休息，回了辽省老家养老，他还是全国政协委员，国外的本家子侄们有想接他出去的，却从未有过出国的心思，听说这两年极少见老爷子走动了，没想到，竟然出来个师弟！
老天爷，林老的师弟？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张院长却不管贸然行事，这个人，他不认识啊，见两位大佬似乎被虎住了，立即指着赵志强吼道，“小子，你放肆够了没有？来人，去叫保安把这人给我弄出去……对不起，白书记，我！”
“我什么我！”李老已经认出来了药箱，千真万确，这个就是曾经给老人家看病常用的那个箱子啊，这可是当年国保委所有人的骄傲。想当年，这箱子可是救过不少中央大领导的性命！
其实，赵志强是不知道这箱子的份量的，就算有上百年历史，却也还没达到文物的水准，当然，这是他认为的。
然而，罗海波想破了头也没想起来，这个塞自己一万块钱的家伙，什么时候多了个老中医们背的箱子了。
李老吼了张院长一句，“你知道林寿山老爷子吗？”
张院长摇摇头，一脸茫然。
白党关点点头，“李老，还有这位小兄弟，林老爷子我是知道的，当年家父还受过林老的救病之恩，唉，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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