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旗淡然一笑,点了点头,应道:“你说的对,只有四百七十户而已,剩下的,都是些贪便宜的人罢了。”
萧潇和江十一都是一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贺旗,眼中的惊讶之色分明是在说:“连这你都知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贺旗淡淡的说。
“好吧,四百七十户,算她们罪有应得,拿出点钱来当做赎罪,那么剩下的一百多户你又要怎么说呢?他们只不过是想沾点便宜而已,难道这都有罪吗?”萧潇不依不饶的问道。
“等会就知道了。”贺旗点点头,指着前方公路上的岔口对江十一说:“前面右拐,下了高速五百米,路右有个大院,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五分钟后,萧潇和江十一打开车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为之一滞,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田野之外,只有这旧厂房改造而成的大院,孤零零的,如同被遗弃的孩子一般,耸立在天地之间,这里,是南京市未来孤儿院,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江十一冷冷的盯着贺旗波澜不惊的笑容问道,孤儿,对于萧潇和江十一来说,是个敏感的话题,虽然有着比绝大多数人更为幸福的童年,但他们却永远都无法忘记,躲在阴暗的角落,思念父母的那种凄凉感觉。
“进来看看好了,有人已经在等我们了。”贺旗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手走进了孤儿院的大门。
“张先生,欢迎到我们孤儿院来。”一个中年男人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贺旗,慌不迭的迎了上来,热情的握着他的手说道。
“王院长,你太客气了。”贺旗笑笑,指着身后的二人介绍道:“我的弟弟妹妹,正好一起过来看看。”
“欢迎,欢迎。”王院长赶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说道。
“王院长,这里是说好的五十万,来的匆忙,只写了一张现金支票,还要麻烦你去银行自己兑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了。”贺旗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笑着递了上去。
那王院长眼睛一亮,嘴巴咧的大大的,已经笑得合不上了嘴,搓着手说道:“这,这,真是雪中送炭,有了这笔钱,孩子们的冬衣就有着落了。”
“绵薄之力,尽一点心意罢了。”贺旗客气的回应道。
“我带你们去看看孩子?”王院长问道。
“我们想自己走走,不知道方不方便?”虽然是询问,但却也是不容置疑的口吻,王院长嘴巴动动,刚刚做出一个不字的口型,就被贺旗眼中的精芒吓了一跳,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好吧,我去安排一下。”
“他在怕什么?”萧潇皱了皱眉头,狐疑的打量着这个貌似平常的孤儿院。
“一些不能让我们看到的东西。”贺旗淡淡的答道,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到,脸上没有任何不快与愤怒。
“不能看到的东西?你是说……?”
“看了就知道了。”不等江十一说完,贺旗用目光阻止了他下面的话,而王院长,已经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
“张先生,请随意看吧,有几个孩子刚来的,怕见陌生人,我得先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那好,不会太久,只是想看看还能为孩子们做点什么而已。”贺旗笑了笑,答道。
“看出什么来了没有?”半个小时后,在开往南京的路上,贺旗问道。
“他们很可怜,衣服都很破,吃的似乎也并不太好。”萧潇失魂落魄的说道,看到那些孩子之后,她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如果不是出来的匆忙,这里又是郊区,根本没有取钱的地方,恐怕真的要把自己的小金库统统捐出来了。
“还有呢?”
“工作人员太少,只有几个人,这一百多个孩子,根本就找顾不过来。”江十一沉着脸,低声答道。
“这一切都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贺旗点点头,说道。
“这就是你带我们来的目的吗?”江十一想起贺旗早些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不由自主的问道。
“看了这个,你就知道了。”贺旗从座椅下方,掏出一本厚厚的东西,扔给了坐在副驾上的江十一。
第八卷 南山 第十四章 孤儿院(下)
“是剪报?”江十一脸上带着疑惑,扫了一眼手中那本厚厚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那不妨再看一遍,古人说开卷有益,再看看,或许能发现点不同的东西。”贺旗说道。
江十一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贺旗今天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显然不仅仅是带两人过来捐点钱这么简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哗啦”一声,江十一手中的剪报突然散落了一地,萧潇急忙捡起地上的纸片,抬起头来的时候,江十一已经呆在了那里。
“十一,你怎么了?”萧潇关切的问道。
“这些人,该死!”许久之后,江十一木然的脸色突然变的狰狞,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暴起的青筋不住的鼓动着,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贺旗笑了笑,悠悠的说道:“南京一共有四十七家孤儿院,这四十七家孤儿院平均每年都能得到七百万左右的捐助,大部分来自海外华人和各种慈善机构,比如说,刚刚我们去过的那家未来孤儿院,三个月前,就有一百万美金的捐款,按照每个孩子每月一千块钱的生活费来算,一年的话,只要一百二十万人民币就够了,照理来说,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缺钱。”
“但那些孩子,显然过的很不好,甚至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萧潇也皱起了眉头,她很快就从一堆散落出来的剪报中找到了那篇报道,显然她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没错,这些孩子每人每月的生活费不到两百块钱,吃的是粮店里卖不出去的陈年旧米,菜市场上扔到垃圾堆里的残枝烂叶,每天还需要像工人一样从早干到晚,小一点的就做点火柴盒,大一点的就要像监狱工厂里的犯人一样,踩着缝纫机,剪制衣服,根本就毫无童年可言。”贺旗冷冷一笑,默默地转过脸去,随着汽车的进行,繁华的市区渐渐出现了在三人的面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一群孩子簇拥着红衣红帽的圣诞老人从街头涌了出来,他们脸上的笑容,像灿烂的阳光一般,将这十二月的南京,点缀的如花似锦。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江十一痴痴的问道。
“人生在世,唯利而已,还能有什么为什么,躺在家里,就有我这样的傻瓜送钱上门,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轻松的工作吗?”贺旗轻蔑的说道。
“他们,他们就不怕报应吗?”江十一脸色苍白的喃喃道。
贺旗摇摇头,许久,突然笑了起来“报应?呵呵,十一,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是个残忍的世界,只要这辈子活的称心如意,又有几个人会关注下辈子呢?你真的还没有长大啊。”
江十一身子一晃,猛的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贺旗,眼睛中瞬时爆发出来的寒光和怒意,如同一道道利剑一般,让坐在后座的萧潇不寒而栗,情不自禁的紧紧按住江十一的肩膀,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来。
“我会让他们后悔的。”江十一的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如同野兽嘶鸣一般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对着贺旗说道。
“是吗?”贺旗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十一,轻轻的说道:“没用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至少好过什么都不做。”江十一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
“都是些小角色,杀不尽的,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再等等。”贺旗淡淡的说道。
“是谁?你今天能带我们来这里,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江十一叹了口气,悠悠的问道。
“一个老朋友,李开山,四十七家,全部都是他的产业,凭借着这四十七家孤儿院,李开山不显山,不露水的掌握了数以亿计的财富,而任志强,也凭借着这样的政绩,一步步登上了权利的顶峰,而任志强,也投桃报李,借着政策的漏洞,大开方便之门,不监管,不征税,不过问,十年时间,造就了南京的无冕之王,李开山从柬埔寨逃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不得不重操旧业,等到他纵横黑道的时候,却又遇到了八十年代的严打,手下干将死的死,逃的逃,他散尽家财才留住一条命,前前后后三起三落,才想到了这个办法,他吃了这么多苦头,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人行事,极为低调,这就是为什么,连左师叔这种老南京,都不知道他的底细的原因。”
“什么时候动手?”江十一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个不急,这么大的一棵树,总要一点一点的来,有任志强在,我们动不了他的。”
“我等不了!”江十一咬着牙沉声说道。
“看不下去了,是吗?”贺旗笑着问道。
“多等一天,这些孩子就多吃一天的苦,我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孩子,我,我受不了!”江十一痛苦的说道。
“那就捐点钱吧,像我一样。”贺旗认真的说。
“捐钱?我不会把钱交给这种人的。”江十一摇着头,说道。
“如果没有这些孤儿院,你觉得这些孩子,会在哪里?”贺旗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突然问道。
“他们?”江十一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他扭过头去,看着街边几个跟着大人跪在地上乞讨的孩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有这些孤儿院,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幸运的,会落到乞丐的手中,成为乞讨的工具,但大部分人,在被抛弃的那一刻,就会死在街头,李开山用孤儿院敛财,诚然可恶,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我们却还是要谢谢他,没有他,这些孩子的命运,将会比现在还要凄惨万分,我并没有指望那五十万会给那些孩子带来多大的改善,但只要还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傻瓜原因捐钱,这些孤儿院背后的主持之人,就会心甘情愿的继续抚养这些孤儿,坏事也可以是好事,坏人也可以是好人,这,就是我要教给你们的东西。”
“平江居那些无辜的人,你说过,会有一个交代的,这就是你的原因吗?”许久之后,萧潇脸上带着嘲讽,冷冷的问道:“劫富济贫,用这样的理由就能解释一切吗?”
贺旗一怔,脸上的笑容变的古怪起来,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喃喃的说:“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坏人如果可以做好事的话,好人又为什么不能做坏事呢?”
第八卷 南山 第十五章 张正义
2010渐行渐远,新年的曙光在欢笑中渐渐走近的时候,然而并不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幸福的,这是个寒冷的冬天,张正义站在信访办的门口,揉着酸胀肿痛的额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三十三岁的信访办主任,副处级待遇,在省政府中,提起张正义的名字,大家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这并不是因为张正义有着多么了不起的背景,看过他履历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纯朴农民的儿子罢了,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却能一步青云,在三十三岁就坐到了这个位子,而那些苦熬多年的老吏们,却只能原地踏步,看着春风得意的张正义叹气不止,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运气嘛?赌场上或许还可以用运气来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然而在排资论辈的官场上,运气二字,说出来,却是要笑掉大牙的。
“与其说是李开山成就了张正义,倒不如说是张正义帮衬了李开山。”贺旗抹了一把鼻涕,紧紧的裹着身上破烂的棉衣说道,这是个北风肆虐的下午,虽然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却仍旧阻挡不住那透骨的寒意,贺旗这个山东汉子,已经快要冻死了。
“七哥,这大过年的,咱们穿成这样,要是给爷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死咱们。”江十一跺着脚,愁眉苦脸的扯了扯身上的白衣,颤抖的说道。
“我有什么办法?”贺旗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绫,系在了头上,无可奈何的说道:“谁叫这几天来上访的都是家里出了白事的。”
“也亏这家伙爹妈会起名字,叫什么不好,叫正义,天天做这丧良心的事,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江十一气呼呼的瞪了一眼远处的信访办,有样学样的从怀里掏出一根布条,绑在了头上。
“他也不想,人的路,都是越走越窄的,走到最后,无路可走,明知道再也回不了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也是个可怜的人。”贺旗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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