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年头商家也不傻,心说不管你科委再有钱,我也是越早回款越好,为此,有商家不惜拿出一部分钱来公关。
有过厂房建设、设备调试经验的人都知道,就算再好的产品、再好的施工队伍,在建设和调试的过程中,也难免出这样那样的纰漏——出纰漏不要紧,关键是能解决了,尽快地解决了,这就不算什么。
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有些该付的款项暂时就没支付,所以说孔祥荣手里有点余钱,因为陈太忠放权放得很开,他这个余钱,就可以挪用来支付其他商家的没到期的款项——出纰漏的要延长支付期,那些活干得漂亮的,提前支付也算正常吧?
林源就是靠这个挣钱,有人想提前拿到钱,就要打点他,让他跟孔厂长吹吹风,而孔祥荣琢磨着这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儿,也就适当地支持一下他的小舅子。
他想得很简单,林源在里面搞什么我不管,反正人家活儿完成得漂亮,提前支付也算是对这种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的奖赏,不要紧的吧?
要命就要命在,林源挣这种钱挣上瘾了,名声也在乙方里传出去了,前一阵,他又收了人一大笔钱,其他的开销不算,现金就是十五万的模样,就跑到姐夫跟前,要他帮着人家把设备调试好之后的款子支付了——最好把质保金也给了算了。
这设备是调试好了,不过调试好还有个试运行不是?孔祥荣一见这笔钱太大,有三百多万,就不敢给了,说是要照章办事按合同来。
要命的是,就在这试运行刚完成之后不久,设备出现重大故障,经过厂家的不懈努力,倒是又给调试好了,可是李天锋不干了,找到孔厂长表示这笔钱要扣着,一定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这毛病谁敢保证不再犯呢?
扣着就扣着吧,孔祥荣知道老李的脾气又臭又硬,也不想顶他,可是这么一来,厂家不干了啊。
事实上对很多厂家来说,这个时候林源的承诺就是支付的保票,大家都说他是他姐夫的白手套,帮孔厂长收钱的,这厂家送钱给林源,也是怕孔祥荣从中刁难,别人都送,就你不送,眼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孔总啊?
反正这年头的干部,可不都是这样吗?
按说不送钱的话,设备试运行完了,他们也有资格跟助力车厂要钱了,眼下倒是好,钱送出去了,这款子居然还拖后了,那个故障只是个意外啊——你们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厂家挺生气的,气林源拿钱不办事,当然,他们也不敢去要回那十五万,说不得就苦苦哀求,“林工您就帮着说一说吧,咱又都不是外人。”
“谁让你设备出毛病了呢?”林源这家伙,性格比较操蛋,眼睛一瞪就不认人了,“你知道我害得我姐夫多被动吗?跟你说这钱就是推后给了,没得商量。”
厂家更气了,厂里经济本来就比较紧张——就撇开不说紧张不紧张,这口气咽不下去啊,收钱不办事你还有理了?
说不得,厂家就要暗示一下,林工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不要怪我们找陈主任反应一下情况。
“钱我花了,还不了啦,”林源听到这暗示,脸一绷,“你们想找陈主任反应意见,我欢迎啊,不过,信不信这钱以后你永远都拿不上了?不过就是等半年……多大点事儿?”
厂家还待纠缠林源,谁想林源找了两个混混跟在自己身边,林工现在有钱了,短期内养俩闲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你小子也不看一看,凤凰人是你随便吓唬的吗?
厂家这边努力再三未果,真的恼了,说不得就找到孙小金反应情况,孙书记一琢磨,这事儿还得跟陈太忠说啊,遗憾的是,陈主任在上学不是?
“这厂家跟我反应几天了,”孙小金向陈太忠解释,“不过我想这钱没出去,还是要推后给,咱没受到什么损失,就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陈太忠真是气得哭笑不得,“老孙你根本不知道,人家把这事情捅到市纪检委去了,不是看着我的面子,秦小方已经就把老孔弄走了。”
“啊?”孙书记听得也是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疑惑地挠一挠头,“这厂家剩下的钱,不想要了吗?”
“真把老孔弄走的话,人家来要钱你敢不给?”陈太忠无奈地一摊手,“你最多刁难一下,迟付、少付……慢慢付,再说了,咱科委也丢不起这人不是?”
“确实,丢不起这人,”孙小金点点头,“那太忠你的意思是该怎么搞,照我感觉,这钱……估计跟孔祥荣关系不大,就是他的小舅子太操行。”
“有没有关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确实有人收黑钱了,”陈太忠哼一声,“他这个厂长不能干了,老孙你先找他谈话吧,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有侥幸心理,那就直接请市纪检委的人来了。”
“那他要是老实交待了呢?”孙小金眼睛一亮,他这个科委的纪检书记,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不过是个纽带作用,没资格对涉嫌违纪的干部采取什么措施,只能找其谈心。
而眼下陈太忠对此事震怒了,他背靠陈主任,多少就能威风一下了,这个名声打出去,那以后其他人岂不是不能小看自己了?
“看情况吧,老实交待的话……情况不严重,那也就只能捂着了,”陈太忠哼一声,不无遗憾地叹口气,“秦小方那儿我去交涉,老孙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捂着?”孙小金的眉头微微皱一下,“捂着怎么把他弄走?”
“让他请病假,回家休息吧,”陈太忠现在可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老孙怎么会提出这种简单的问题呢?
下一刻,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着看一眼孙小金,“其他主任那儿,就是老孙你吹风好了,呵呵,我这算支持你的工作了吧?”
“呵呵,”孙书记闻言也笑了起来,捂着不难,但是搞走孔祥荣,必然要跟其他人有个交待,陈主任让他出面,这就是向大家说了:看好了,我孙某人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啊。
“陈主任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利索了,”一边说,他一边就站起了身子,“我现在就去找孔祥荣。”
“我去找林源,”陈太忠哼一声,也站起身向外走,“反了他啦,科委内部的人都不敢吃拿卡要,他一个外人倒是牛逼哄哄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陈主任你这话说的……”孙小金听得哭笑不得,说得太直了吧?
不过,陈太忠心里还真是这么认为的,科委的钱也是好拿的?拿了还敢威胁别人,你这么做我要是没反应的话,科委的人心可就散了,大家会怎么看我?
这不但是在打我的脸,而且,也是在坏科委的名声,小子,我要让你知道,有些人的主意打不得,你一旦打了,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第1640章找上门
林源是电信局的正式职工,本职工作是分局的线务员,不过他手下管着两个临时工,一般也没有多少事情,等他拉起施工队伍来的时候,干自己份内的活儿根本就不用出手了。
最近他混得风生水起的,就注册了一个小公司,租了两间写字楼,当然,公职人员已经不允许搞第二职业了,不过这难不住他,直接把他老爸的身份证拿过来做法人就是了!
每天除了上班的时候去单位晃一圈,林源更多地是呆在这个公司里,打打扑克玩玩电脑什么的,当然,若是有私活了,也会去跟甲方谈一谈或者开着车去看一看现场。
不过自打那厂家开始折腾起,他的办公室就多了两个混混,反正这两个房间总共就两个员工,一个是他女朋友的堂弟,一个是从劳务市场招来的办公室文员。
今天他的女朋友张敏从素波过来,还带了一个搞办公家具的年轻商人,想问一问电动助力车厂需要不需要这东西,能不能帮着引见一下。
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呢,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年轻的男人出现了,他扫视屋里的人一眼,微微一笑,指着坐在大班台后面老板椅上的林源,“你是林源?”
“你是谁啊?”林源尚未来得及回答,一个混混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和另一个混混斜躺在一张三人沙发上,那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另一个混混也跟着发话了,“我说,你来林总这儿,就不知道敲门?你家大人怎么教你的?”
林源见到陈太忠,脸就有些发白了,耳听得这两位这么说,脸色就更白了,忙不迭站起身,笑着点头,“陈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最近经常在孔祥荣处走动,远远地见过陈太忠两面,文海长什么样他或者认不出来,但是这位爷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那俩混混的身体登时就僵直了,能让林总这么恭敬地称呼,除了那个陈主任,还可能有哪个这么年轻的陈主任?
尤其是后面口出不逊的家伙,吓得嘴一张,把烟都掉到了地上,不过陈太忠根本懒得理这二位——连我都不认识,你俩也好意思说是在凤凰的道儿上混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来的,”他双手向裤子口袋里一插,头微微扬起,用眼角斜视着对方,“我在问你,你是不是林源?”
坏了,五毒书记这是来找碴的,林源也是心思机敏之辈,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一时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我又怎么惹到这个人王了呢?
空白归空白,但是对着陈某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他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林源——难道说,陈主任是因为我帮人要钱的事情来的?不应该啊。
林源从来不认为,科委的人有资格找自己的麻烦,道理很简单,我又没赚你科委的钱,我是从乙方身上割肉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科委的人挣不了这钱,总不能拦着别人挣吧?
“嗯,你是林源就好,”陈太忠点点头,也不看周围的人,“看来你认识我啊,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林源摇摇头,勉力笑一笑,他原本是口舌便给之辈,见风使舵的水平也不错,不过,他太清楚陈太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一时都不敢胡乱接话。
他不说话,那位家具商却以为这个姓陈的小主任八成管着工商税务什么的,是来刁难林总的,一时间就有点不满意了,他本是素波来的,虽然求林源办事,但那是为了挣钱,要说官场上的关系,他也未必就怕了一个小官僚。
反正他是来求林源办事,尴尬时刻出面说一声,比较能展示交往的诚意,说不得咳嗽一声,“我说这个主任,我们在谈事儿呢,有什么事你等一等吧?”
他不是没看到那俩混混惊愕的样子,可是这年轻人既然是干部而不是混混,他就没什么可怕的,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角,他的话里,带出了浓浓的素波口音和一丝优越感来。
“你确定你的事比我的重要?”陈太忠眉头一皱,斜睥对方一眼,他不摸这位的底细,不过一说话就带上素波口音,显然是心虚嘛,然而,陈某人一向是以德服人的,而这位虽然口气不怎么友好,他还是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这就是色厉内荏了吧?年轻的商人这么认为,他这次来谈事,其实并不仅仅是要赚钱——他跟林源还存在竞争关系,是的,他也喜欢张敏,这桩买卖能谈成的话,他答应跟她利润对半。
情场竞争的方式,也不仅仅是一味地打打杀杀,像现在,林源害怕的人他镇得住,那也是个人能力的一种表现不是?
“我的事有没有你重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先来的,”这位哼一声,一边说一边瞥一眼林源,嘴里不紧不慢地吩咐,“你在门口先等一下。”
“我要是不想等呢?”陈太忠越发地觉得此人有意思了,笑嘻嘻地问一句,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说你……”这位还没说完,一个混混哼一声,眼睛一瞪,“你给我闭嘴,敢跟陈主任这么说话,信不信我大耳光子抽你个孙子?”
这位就是烟掉到地上的那位,心说我骂了陈太忠了,这不成啊,五毒书记哪儿是我招惹得起的?咱得戴罪立功不是?
咦?年轻的商人心里纳闷了,禁不住又看林源一眼,心说这不是林总你的人吗?刚才还不认识这个陈主任呢,现在倒好,胳膊肘子向外拐了?
“苏总你少说两句吧,”林源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了,那俩混混真敢招惹陈太忠的话,在凤凰注定就要无法容身了,关键时刻人家撇开他,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他真的不想跟陈太忠出去,也不敢跟陈太忠出去,眼下有几个人在旁边看着还好,出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得苦笑一声,“陈主任,话不能在屋里说吗?”
“你要给脸不要,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陈太忠一边说,一边向三人沙发那里走去,那俩混混一见,忙不迭站起身来让座,一边让还一边冲着他笑。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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