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根用夹着烟的手轻轻搔了搔发鬓,“因为有些人拥有决定命运的能力,有些人则没有!”
“是啊,我们却总是属于后者!”斯图登特颇显无奈地环顾四周,由于相同原因滞留于此的军火商代表以及军方的技术专家们,此时或坐或站,他们脸上无不泛着焦急的神情,或默默等待,或试着打探消息,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每一秒都显得那样的漫长!
罗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老上司,时隔一年,他仍然清楚地记得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个滑稽场景,当时斯图登特虽然头部受伤,情绪也有些低落,但肤色健康、精神饱满,如今德国空降部队已经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在战绩方面也远远凌驾于各交战国之上,他整个人却显得那样的苍老,就连一向炯炯有神的双眸中也时不时蒙上了一层灰暗。
也许是超越时代的历史积淀,也许是成长环境的熏陶,不敢说阅人无数的罗根,看人总是能够看到比普通人更深的地方。他知道,斯图登特一直视希特勒为这个民族和国家的救世主,崇拜并且信奉他所提出的全盘战略构思,并为之奉献了自己的才华乃至灵魂。尽管这种痴迷终究会被证明为逆历史潮流而行的盲从,但纵观这位航空兵将军的军事生涯,他那不甘被命运驾驭的傲然却又值得人们的尊重——一支全新兵种从无到有、从弱到强,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为父母者才能够体会。在波兰战役期间,他们甚至没捞到一场仗打,完全被航空部队和陆军创造的光环所掩盖,但此后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德国的空降部队一跃而成为这个国家最有特色的作战力量,这其中固然有运气的因素,但更多是依赖于斯图登特个人所花费的心思。
“其实呢,人不只有这两种,例如我们!我们虽然决定不了命运,却能够在特定条件下影响它!”罗根意味深长地看着试验场上的坦克样车,尽管外界可能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但那些技术人员仍在尽职尽责地对它们进行检测和调试。
斯图登特默默地抽着烟,决定德国空降兵命运的,显然不是眼前这些冷冰冰的铁家伙。
罗根接着话题一转:“不过……我有种强烈的直觉,眼下的柏林是一个大沼泽,在看清道路面前,我们不应该轻易下脚!”
等罗根把话说完,斯图登特沉默了片刻,转而开始追忆1919年至1920年的时局,当时战败的德国正处于历史上最混乱的阶段,各派武装甚至在柏林街头展开枪战。不满30岁的斯图登特有幸留在军中,负责航空武器的实验和检验,但国内的政治纷争与经济萧条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物价飞涨的那段时期,他的上尉薪金也只能勉强供两人糊口罢了。
对于那段黯淡却意义深远的日子,罗根早年就曾从国内的历史教材上读到过,但当时只是知晓,全然没有感同身受。如今听着斯图登特以深沉的口吻进行叙述,他愈发理解德国民众为何会将阿道夫。希特勒当作神一般顶礼膜拜。一个救世主,所需要做的不就是将人民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并让他们过上幸福、自豪的日子吗?
至少在这场战争超出掌控之前,大部分德国人是幸福而自豪的!
一阵由远及近的嗡鸣声中,只见一架黄绿色涂装的“白鹳”低空飞来,它在试验场上空盘旋一圈,很快就找准了观阅台前方那一大片草地——地面尽管被三辆躯体沉重的坦克样车碾出了条条沟壑,可作为德国在二战时期最好的战场联络、校射和侦察机,“白鹳”优雅地完成了这次没有预演的降落。
当一名身穿党卫队制服的军官从还没完全停稳的飞机上跳下来时,罗根已经将对方的来由揣摩了个七八分。等到对方靠近之后,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挺起胸膛、双手背在身后。
“尊敬的军事决策委员会委员、帝国空军总监兼总参谋长阁下,我是党卫队总部通讯官弗雷德里克。杜尔,SS旗队长!”来者个头比罗根略矮一些,身材壮实,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长相白皙,语言动作彬彬有礼。
罗根不经意地往旁边扫了一眼,看得出来,那些空军官员、军火商代表还有技术军官们都在好奇地关注着这边。
“你好,旗队长阁下!必须承认……你们的飞行员技术不错!”
“呃……是的,尊敬的委员!”党卫队军官的思路显然被这句客套的赞美打乱了,他回头看了看螺旋桨刚刚停止转动的飞机,“事实上,他曾在空军服役,驾驶过亨克尔…51战斗机!”
尽管隔着好几十米的距离,罗根还是能够透过驾驶舱玻璃看到那张并不苍老的面孔,他板着脸说:“这么讲来……你们弄走了本应该为帝国空军效力的战斗机飞行员?”
“噢……是这样的,尊敬的委员,保罗他被查出有心脏病,已经不适合驾驶战斗机,所以我们才……”
瞧着这党卫队军官一脸的尴尬与急切,罗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众所周知,武装党卫队也就是党卫军,为了提高部队的战斗素质,通过各种合法或是不合法的手段从国防军挖了不少军官和士兵过去,这种情况随着战争的持续有增无减。虽说同属一条战线,可是国防军的将领们对此却十分恼火,只是碍于希姆莱以及党卫军在元首面前的分量远远超过了国防军,这才逐渐放弃了据理力争的行为,转而将注意力放到正面战场上。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眼前这名党卫队军官大概恨不得抹一把汗,他如释重负地说:“在下受了我们最高领袖的委托,前来向委员阁下送达一份口头密约……”
对方压低声音说话,罗根反而瞪着眼睛正视他,想象自己正在目光如炬地震慑着对方。
稍稍停顿之后,这名党卫队军官小声说:“领袖希望您能够立即向驻扎在柏林城内以及周边的空军部队下达命令,禁止除党卫队之外的其他部队穿过防区,必要时可以开火警告!只要过了今晚……领袖要我转告您,之前所约定的一切都会成为美好的现实!”
“喔!”罗根冷冷地应了一声。
“那么……您有回话需要我带回给我们的领袖吗?”党卫队军官殷切地说道,毫无疑问,若是希姆莱当权,党卫队的中高层军官们绝大部分都将获得空前的权力和利益。
“没有!”罗根有意转头看了眼斯图登特,他圆润的脸庞显得那样平静,双眼却紧紧盯着这名党卫队军官。
忽然间,罗根想起了当初在帝国总理府时希姆莱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在德国空军高层,除了凯塞林和乌德特之外,有资格成为军事决策委员会的屈指可数。会是斯图登特么?可是,这位素来对政治避而远之的将军,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与希姆莱达成秘密合作协议吗?
“不过……”罗根故意拖长了音对这名党卫队军官说,“这里的电话线完全被切断了,无线电设备也受到了干扰,我们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少,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这……”党卫队军官显然被罗根的这番话吓到了,他瞪大的双眼就是最好的体现。
“告诉我,陆军元帅们现在怎么样了?”罗根的音调平直,站在十米之内的人都能够听见。
“他们……”党卫队军官犹豫了一下,凑近来小声说:“这次炸弹袭击很突然,也很诡异!元帅们的伤亡情况我们还不十分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陆军正利用这件事采取针对我们的行动,驻扎在柏林周边的军队都调动起来了!领袖虽然不愿意和自己的同胞内杠,但既然对方已经举起了刀,我们不可能坐着等死!”
罗根冷而犀利地问:“这是你的理解?还是你们的领袖让你对我说的?”
“这……”党卫队军官愣了愣,“其实领袖并没有向我交代这些,他始终坚信您会按照约定行动,所以没有其他嘱托!”
“领袖对我如此信任,真是令人感动!”罗根终于缓和了自己的口吻,“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用飞机送您离开这里!”这名党卫队军官有些不安地说。
这话本无恶意,罗根却觉得异常反感,他冷冷地反问道:“你是觉得……帝国空军总监已经落魄到了连一架侦察机都调动不了的地步?”
“不不不,我绝无冒犯之意!”可怜的党卫队军官仓惶敬礼,然后飞快地逃回飞机,不多会儿,“白鹳”又蹦蹦跳跳地上了天,头也不回地朝柏林飞去。
“凯伦!”罗根这时候才不慌不忙地唤道。
穿着一身崭新军服的凯伦。莫尔特,如今正指挥着帝国空军总参谋部新成立的无线电技术中队,别看这个中队规模不大,却汇集了德国空军一批无线电方面的技术精英,配备的仪器也都是空军最棒的。
“给柏林防空指挥部去电:事态紧急,立即启用Z方案!”说这话的时候,罗根并没有回避斯图登特。
“是!”凯伦的干练腔调让人很是放心,他和他的中队亦是如此。
淬炼,大浪滔天我独航 第27章 针尖对麦芒
第27章 针尖对麦芒
六月的骄阳烘烤着大地,也在无形中蒸发了人们有限的耐性。在有着“欧洲十字路口”之称的德国,各种经过技术加密或者使用暗语的明码电报以光速传播,纷乱繁杂却又互不干涉。只短短半天的时间,一座座城市就被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所控制,公路枢纽、铁路站点、港口码头以及所有的机场都进入了戒严状态——与外敌入侵时采取的高度戒备措施不同,这一次党卫队和国防军部队之间不仅没有通力合作,反而在很多地区针锋相对甚至是剑拔弩张。可以说,苏军全面进攻带来的恐惧和元首遇刺身亡造成的恐慌还没有完全消散,这个国家便又笼罩在新的恐怖气氛之中!
“千年帝国”的心脏,柏林,好不容易避过了空袭之灾的市民却不得不闭门家中躲避一场新的灾难。人们惶恐不安地从窗帘后面看着街上那些满脸肃色的党卫队士兵,他们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傲气,一个个紧皱着眉头,似乎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和忐忑。
在毗邻威廉大街的一栋多层楼房里,两个穿着衬衫的中年人站在各自家门口,隔着狭窄的门廊小声交谈着。
“嘿,听说了吗,党卫队把总理府和国防部团团包围起来了,在门口架了机枪、停了坦克,还剪断了他们的电话线,但就是没敢冲进去!据说啊……国会大厦成了党卫队的新指挥部,希姆莱正从那里向他的部队发号施令!
“听说了,可就算占领了总理府和国防部又有什么用呢?军队的首脑可不在这里!据说啊,至少有十个师的精锐部队正向柏林挺进!啧啧,真担心今晚会打起来!”
“我想啊,要是真打起来,外面那些平时横行霸道的家伙根本不是军队的对手!不过……我听说政治决策委员会的人已经和党卫队联手了!若是走司法程序,他们执掌政权的几率仍然比军队大……”
“司法程序不过是顶假帽子,说实话……我可不相信领袖啊、宣传部长啊还有内政部长那些人有领导整个国家的能力,他们就是一群唯命是从的人!”
“嘿,那是当然的,可军队那些人似乎也只会打仗……”
两人正说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其中一间屋子里传来:“德克,你给我把门关上,别在那里瞎嚷嚷了!要害我们一家老小都活不成吗?”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不就是抽根烟的事吗?”只见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朝自己的老邻居耸耸肩,“再见,蒙尔,希望明天的太阳格外美好!”
“是啊,德克,明天的太阳总会升起的!”
就在两个对局势完全起不到影响的普通市民关上门的时候,从东北方向传来了一声隆响,上过战场的人即便揣测不出它的正确距离和具体型号,至少知道这怒吼是一门大炮所发出的。刹那间,人们的心悬在了半空——局面已经失控?
担心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总是更高,这令人胆战心惊的炮声就像是清晨的公鸡打鸣,有了第一声,后面便会有邻里四周的呼应。所幸的是,这炮声并未将城市变成战场,零零落落起了三十余响,紧接着便重新归于平静。
炮火造成的烟柱冉冉上升,最终在徐风中消散。短短几分钟的波澜,错过了这段的人大概会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绝大部分市民看不到的地方,决定他们命运的形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以灰色砖瓦为外墙主体的国防部大楼,一贯给人以雄浑肃穆、质朴大气之感,样式简单的铁栏杆守护着圆形的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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