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现在你向后转个弯。往前走五步。”
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犹豫，完全按照他说的做了。
“再向右转弯，走三步。”
我再度按照他所说的做，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屏住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拼命的捂住口鼻。等我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几乎已经憋不住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然后把我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是他。我很确信。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怀抱。
温九柏在我的头顶低语，“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呼吸了。”
我在他的怀抱里大口的喘息起来，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了。
对了，火把……
火光在黑暗之间突然亮起，温九柏背靠着墙壁，把火把递给了我。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看刚刚把我吓得灵魂出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可一回头我就愣住了。我的身后竟然是一片空旷，不仅没有看到什么袭击我的怪物，就连刚刚那个让我研究了好半天的祭祀台和九尾狐的雕像都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就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怎么会——”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刚刚那里明明是一个房间的，里面有祭台，还有一尊很大的九尾狐雕像，墙壁上还刻着字画……”
“你看了吗？”温九柏突然打断了我问道。
“什么？”
“墙上的字画，你看了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干脆选择了沉默。
温九柏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同时转过了头，云淡风轻的说道，
“那些都不是真的。”
“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
“你所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这里是阴阳两界的交界点，祭台和雕像都不是真实存在在这里的。那些东西早在几百年前就被销毁了，你刚刚所看到的只不过是记忆的碎片而已。”
“记忆碎片？”我问道，“谁的记忆？”
“我的。”温九柏说着，用手扶着墙壁，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动作做起来很艰难似的。
我这才注意到，在温九柏的衣服上有着一片片斑驳的褐色痕迹，那怎么看怎么像是……血。
“你怎么了？”我立刻紧张起来，“你……受伤了？”
“算是吧。”温九柏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才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非常不对劲。很难想象他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用那样坚定的声音指引着我的方向的。
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了温九柏的后背，然后我感觉到手心里一阵粘稠的感觉。是血，血从温九柏的后背缓缓的流淌下来。
我的脑子像爆炸了一样无法思考。好不容易我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找到了温九柏，可他却伤成了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是谁……这是谁做的？”
怒火由心头涌上。我认识温九柏这么长时间，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虚弱的时候。他几乎是无往不胜的，他总有一套自己的后备计划，总能纵览全局，然后想出最完美的办法救下更多的人。
温九柏……真的是九尾白狐吗？那些字画中所描述的邪恶至极的九尾狐？
第195章 过去的真相
“是谁做的？是那群穿灰衣的道士吗？”我急切的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还有言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温九柏看着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什么，只不过是……时间到了。”
“什么？”
“时间到了。”温九柏叹息道，又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万物都有其终结，万物都终会归于尘土。我也不过是其中一颗尘土而已。”
“行了，你别再说傻话了！”
我能看得出温九柏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很糟糕，就算现在问他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答。
我一手撑起他的身体，一手扶住他的腰，“好了，你现在别说话了，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好吗？”
我想要架着他站起来，但温九柏反而摇了摇头，一点也不配合我。
“顾羽，别费力气了。你在这里走了这么久，有看到任何出口吗？”
我一愣，但还是坚持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来吧，我背着你。”
温九柏无奈的看着我。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的眼神里还是带有着一种“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
你可是快死了啊！
我让温九柏拿着火把，蹲下身来，一鼓作气将温九柏背了起来。奇怪的是，尽管温九柏比我高那么多，但身体却很轻盈，和一个女孩子的重量差不了多少，因此就算我力气不大，也能很轻松的把他背起来。是因为他本身就这么轻，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呢？
“顾羽。”他在我耳旁轻声叫着我的名字，“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啊。”
“是啊。”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肯定比你这个负心汉好不知道多少倍。”
“有时候，你善良得都想让我嫁给你了。”温九柏低声说道。
“哈。”我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背着他往前走着，“要嫁也是我嫁你啊，你要是嫁过来，可能也要被我妈妈逼着穿女装呢。”
温九柏闷声笑了一下，“那也挺有趣的啊。”
“只有你会这么想吧。”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漫长的长廊里只回荡着我们的呼吸声，以及我走路时溅起的水花声响。
不知道我背着他往前走了多久，身边的墙壁绵延不绝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我走过一个拐角，然后发现前面的路突然消失了，迎接我们的是一面冷冰冰的墙。
“我们走进死胡同了。”我沮丧的说道，“前面没路了。”
“顾羽，放我下来吧。”温九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而我还是不肯放弃，托了托温九柏的腿转过身去，“没关系，我们还可以试试其他的路。”
“顾羽。”这次温九柏的声音强硬了许多，但他仍然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放我下来吧。”
我只好听从了他的命令，缓缓的蹲下身，让温九柏靠着墙壁坐下来。他喘息着，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些。
“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说着，我就站起来，准备去看看我走过来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分岔可以尝试。
但就是这个时候，温九柏拽住了我的衣角。
“顾羽。”温九柏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嘶哑，“别走。”
昏暗的火光下我很难看清温九柏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就能感觉得到，他以从未见过的低姿态祈求着我。
于是我放弃了原有的想法，在他的身旁缓缓的蹲下来，火光靠近了彼此之间，让我能够看得清他的表情。
温九柏还是那个温九柏，脸上并没有露出哀求或软弱的表情，但他的眼睛里，清楚的流露出渴望来。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泪水忽然就掉落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我？”我用衣角擦去泪水，看着他问道。
“我真的很抱歉，顾羽。”温九柏喃喃的说道，“我身份的事情，本不是想隐瞒你，只是……”
“我说的不是那个。”我打断了温九柏的话，带着怒气看向了他，“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我你身陷险境？”
温九柏先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一下，“我很抱歉。”
“你从来都不信任我，总是把我当成个小孩子。就算我真的是个孩子，我也会受伤的！”我愤愤的说道。
“抱歉。”温九柏温和的看着我，“但我从没有不信任你。只不过是时间未尽，缘分未到。就像我说的，只要时机到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现在算是时机到了吗？”我威胁道，“你要是敢说‘不是’，我立马调头就走，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等死。”
温九柏笑起来，像我招了招手，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上，让我坐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有浑身的问题想问，但是能让我先问一个吗？”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有些恼怒的看向他。温九柏就算到了现在，还是要抢占一把先机，让自己处于主导地位才行。
但我有什么理由反驳呢？我点了点头，“没问题。”
“顾羽，你能做到用最直白，最客观的态度回答我的问题吗？”他问道。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看向温九柏。后者的表情在火光下阴晴不定，但那表情我从没见到过，他的眼神，他抿紧的唇，分明就像是在……
“你在害怕。”我轻声问道，“为什么？”
温九柏短促的出了一口气，笑道，“不，岂止害怕。我是被吓坏了。”
“为什么？害怕什么？”
“害怕我即将问出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温九柏把头转向了我。即使他散乱着头发，还浑身是血和灰土，还是不能遮掩他容貌半分的美丽。
“顾羽，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了深深的绝望和痛苦。连一丝期待也没有，他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开又合上，眼睛却撞上他命令的目光。
我已经答应了下来，唯有遵从。然后我轻轻的，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得到了我的回答，温九柏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无关紧要！”我强硬的说道，“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顾羽。”温九柏打断了我，轻声说道，“有关系。因为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壁画上那只凶神恶煞的九尾妖狐。”
“我……”我下意识的想反驳，但很快又懊恼的发现温九柏说得是对的。
“是，我就是。”温九柏平静的说道，“今天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要知道的，所以你尽管问就是了。”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搅合在一起。
第196章 迷失
“好吧，”我先从这个问题开始，“到底是谁袭击了你？”
“道士。”温九柏说道，“就是白所看到的那些灰袍的道士。我猜，他们中的领头应该和告诉了苏晓筠招鬼方法、破坏了维持封印的道观，一直在暗中搅乱我们计划的道士是一个人。”
——还有故意放出了嗔兽破坏城市的道士。我在心里默默的给他加了一笔。
“我知道了。但是他是谁？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认识他？”我问道，“为什么他要试图谋杀你？”
“不是。不是谋杀，顾羽。”温九柏叹息道，“他只不过是在声张正义罢了。”
“什么？”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可能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希望你能有耐心听完。”温九柏微笑着说道，“在很早很早以前，早于你所知道的任何一段历史，在我仍然是九尾妖狐的时候。有一个美丽的国度叫青丘，那时，我就住在这个国度北面的山丘上。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九尾狐是上古九大邪兽之首？”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跟上温九柏，“就是……封印蛊雕的时候，你说过的……”
“没错，就是那个。”温九柏不带任何表情的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日子太无聊了，所以九尾狐杀人，吃人，女人小孩也一样不放过。血每天都能染红一座山丘，逃跑也没有用，九尾隔着几百英里也能嗅到活人的气味，无论他们逃到哪里，用什么手段反击，都能被轻松化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忍不住打断了温九柏的话，质问道。
“就像我说过的，日子太无聊了。”温九柏静静的看向我，“而人类又太弱小，身上的肉又太少，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人类开始学习怎么祭祀，他们把自己田里收成的粮食、村子里养得肥硕壮实的牛羊献上来，但这也不过是让九尾觉得好笑而已。九尾狐会收下他们所有的祭品，吞吃进肚之后，再开始新的一轮杀戮。”
“人类就像蚂蚁，怎么杀怎么吃也总是会繁殖出新的来。而那时候九尾狐太年轻，不知道也了解人类的本性。”温九柏摇摇头说道，“他们看似柔弱，不堪一击，实际上却总是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于是呢？”我问道。
“于是，就在这些孱弱的人类之中，有一个杰出的站了出来，封印了九尾狐。”温九柏轻描淡写的说道，“九尾的力量被剥夺了，只能以孱弱的人形行走于世。正义打败了邪恶，故事结束了。”
“但是……”我下意识的感到温九柏仍然隐瞒了一些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