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邪门,好在还没有邪门到那个地步。
身旁的信云深突然大叫一声,也猛地坐了起来。一张脸上大汗淋漓,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恶梦。
信云深眼神发怔地望着前方,粗粗地喘着气,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高放。
高放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颊:“云深?!不要怕,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信云深这才望向他,又愣了片刻,才试探地喊了一声:“小放?!”
“是我。”高放应道。
信云深眨了眨眼,才长吁了一口气,软倒在高放身上。
“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好长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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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放见他满头大汗,神情尤自有些发怔,知道那梦必定也是极其凶险的。
“只是一个梦而已。”高放抚了抚他汗湿的脸颊,“不要怕。皆因我们通过那个遂道的时候被那些符号蛊惑,才会做了这些诡异的梦。”
“诡异?”信云深道,“并不诡异啊,反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梦。梦里我当了一辈子的武林霸主呢,连皇帝老儿也要给三分薄面。”信云深叹息了一声,这数十年的宏图霸业到头来只是一场春秋大梦,实在不能不令人感到沮丧。
高放闻言倒是一怔,没想到信云深会做这样的梦。若是那些符号的作用在于扰乱心智的同时勾缠起人心底埋藏最深的欲望投射到梦里,难道信云深这小脑瓜里还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他已经是清风剑派未来的主人了,居然还想着当武林霸主,还要与朝廷分庭抗礼。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和自家教主肯定是情投意合。
“既然你做得如此美梦,怎么又被吓醒?!还激得满头大汗。”
面对高放的疑问,信云深也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头。
“这个我不记得了啊,反正最后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难道是有人来刺杀我?”
“算了,别管梦怎么样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是现在找路出去,还是继续找你师兄?”
信云深揉了揉眼睛,道:“我看那妖女对我师兄肯定图谋不轨,我们要早点找到他。”
高放见他这样说,便拉着他跳下大床。
“既如此,早些行动吧。找到你师兄,我们早些离开这里。”他总觉得这处黑暗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让他心神不宁,连一刻也不愿多呆。对于那黑暗的深处,他更不想涉足。
信云深原本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对于危险的直觉,这一次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亦或是注意到了却又将它刻意忽略。
他想要救人,就必须要跨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
高放凭着梦境中的记忆往前走。在梦里是那个长大了的信云深带着他前行,还破解了那道荒谬的机关。
因为那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高放按着梦中的指示走,竟然真的走到了一堵墙的面前。
来不及去想他的梦为何能与现实合上,高放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信云深。
信云深正紧皱眉头看着面前墙上那些神态各异的春宫画。
“真是——不堪入目,下流至极。”信云深评价道。
梦中的信云深解释过此处机关的构造,高放没有来由地相信他。
“这里应该有机关,可以进到下一个房间。”高放道。
信云深一脸嫌恶地看着那些画,皱着鼻尖:“机关藏在这些画里面?!”很是嫌弃地哼哼了两声。
高放叹了一口气,不指望他灵机一动去找那“正人君子想都不会想”的机关所在了。
信云深眼见着高放点起火折子,在墙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胴体中间撩拨了几处,有些地方简直是他看都不会看,想都不会想的。
高放拨弄完毕,退后几步站着,果然那墙上的机关就这样在二人面前缓缓打开了。
信云深疑惑道:“小放,你怎么知道机关在那里的?!”
高放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小鬼,这是只有大人才找得到的机关。快点进去吧!”
如果他相信那个荒诞的梦,那么墙后面的那个房间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再往后面,他就完全不清楚了。
高放带着信云深跨入那阴冷黑暗的房间,心里弥漫着紧张,浑身戒备起来。
这一次却并未像梦中那样走得那么深,只因两人还未走几步,信云深便敏锐地感知到这处空间中除了他二人之外的其他人的存在。
信云深内力高深,耳聪目明,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将一切尽收眼底,那两个匆匆躲闪的身影又岂能逃脱他的视线。
“是师兄和那个妖女!”信云深大喝一声,“妖女站住!放了我师兄!”
那女子岂会听他的威胁。她借着地利之便,带着李帅迅速地穿行于重重轻纱之间。
信云深拉着高放疾步追赶,一路上将那遮挡视线的陈旧轻纱尽数摧毁,才勉强没被那女子远远甩开。
那女子武功似是不济,拉着李帅一路踉跄奔逃,还是被信云深拉近了距离。
眼看着师兄的身影就在近前时,信云深突觉眼前一花,耳中闻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女子轻笑声,前面那两个身影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
“他们不见了!”信云深怒道,“可恶!这里肯定又有机关!”他停了下来,手里仍旧拉着高放的手不放,焦急地四处打量。
“这一次又是什么不堪入目的机关?!极乐宫那些恬不知耻的画像呢?!”
高放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云深别急。我看那女子对你师兄似无恶意,你师兄暂时不会有危险。你自己莫要失了分寸才好。”
高放的声音神奇地抚平了信云深心头的焦躁与怒火,他求助地看向高放:“我知道了。小放,你看这一次又有什么机关?!”
幽暗中那水汪汪的眼神显得纯洁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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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放和信云深在四周摸索片刻,便找到开门的机关。信云深皱紧眉头看着那机关沉思片刻,还是伸手将机关轻轻旋转。
高放心中仍有疑虑,如此轻易找到机关所在,总让他心里更觉不安。看信云深的表现,他应该也觉察出不妥。只是他最终决定继续向前,定然有自己的考虑,高放便不阻止他。
机关运行之声响起,信云深退回到高放身边,紧张地将他护在怀中。
高放感到他下意识的保护,心中一暖,竟感到一丝羞涩的甜意从心底升起。他摇了摇头,只怕是那个诡异的梦对他产生了影响。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响了片刻,又突然复归平静。信云深一脸戒备望向四周,如临大敌。
高放看着这样的信云深,只觉得这样的他分外——可爱,让他想起努力的小狼崽。
信云深突然搂起高放猛得向后疾退,口中叫道:“危险!”
二人刚才所站的地方突然下陷,露出黑洞洞的一个入口。
“这情花山庄里全是这种歪门邪道的机关,简直比魔教还魔教,到底是怎么成为正道楷模的?”信云深叫道。
高放叹道:“你这小鬼又有多善良,不一样是清风派少主人。别管那么多了,现在是进还是不进?!”
信云深站在洞囗一侧,往下面看了看,一咬牙道:“进!我倒要看看,这个情花山庄下面还藏着多少秘密。”
高放对情花山庄的秘密没有半点兴趣,却也知道回头路不好走。既然无法回头,就只能继续向前了。
信云深仗着轻功先下去打探了一番。他怕高放独自一人遇到危险,摸清楚下去的路便急匆匆返回,带着高放一同下到那洞口里。
洞底有一条通道通向未知的前方,两人一起顺着通道往前走去。走到尽头处时,面前豁然开朗,高放和信云深却无一不被面前的景像震惊了。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竟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镇。
按照情花山庄的位置来看,这里应该地处大山山体内部,大概是依着天然形成的山洞建造出的这座城镇。
这山洞大得超出了想像,往上看竟然看不到洞顶,顶上有一些不知明的发光物在上面安静地亮着,乍一看竟像是真正的夜空一般,上面还点缀着几点星子。
这座山中城的房屋亦是规划整齐,一栋栋沉默地立在黑暗里,好像主人正在屋中沉睡一般,只待天亮鸡鸣之时便要起而劳作。只是这座城的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一条宽阔笔直的街道就在他二人脚边。
“这——是什么鬼地方?!”信云深难掩惊讶地道。
“江湖传闻极乐宫不但武功神奇莫测,而且富可敌国。极乐宫主拥有自已的地下王国,非有缘人不能得入。没想到这都是真的。”高放道。
“有缘人?!”信云深不屑地冷哼一声,想到一路走来的那些□雕像和绘画,心里更是不耻:“我看是下流人才是。”
高放没有心情搭理他的幼稚牢骚,继续担忧地道:“传言这地下之城,若是有缘人来了,便有百仙奏乐,有百鸟鸣唱,来迎接有缘人的到来。若是无缘之人硬闯——”
“会如何?!”信云深好奇问道。
高放无奈地叹息,道:“便有百鬼夜行,有百虫嗜体,是对硬闯之人的惩罚。”
“无稽之谈。”信云深皱眉道,“都是悚人听闻的传言,不足为信。”
高放道:“虽是悚人听闻,但这极乐宫如此诡秘,便是传言不尽真实,也必有其凶险之处。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轻敌。”
信云深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我不会鲁莽的。我们进去吧。”
两人踏上了脚下那条石板铺就的整齐街道。
走进了那沉默静谧的城镇,才越发令人感到其中的独特与奥妙。临街的这些屋宇,不但有杂货摊铺,酒楼客栈,甚至还有医馆药房,比许多小县城都更具规模。
此刻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屋中没有一丝光亮,却并没有废弃之感。甚至如果街角出现一个打更的更夫,倒夜香的老妇,都不会让人感到违和。
信云深望着街边客栈,低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如果我们累了,还可以敲开客栈的门,向掌柜的要一间上房来歇歇。”
“别乱说。”高放只觉得此处诡异得令他发慌,信云深调侃的话更让他感到汗毛直竖,恨不能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信云深紧紧牵着他的手,道:“小放不用怕,我只怕人心诡诈,怕对手的武功比我高,那才是最实际的威胁。这种虚张声势的反倒落了下乘,不过如果你怕黑,我可以搂着你哦。”
高放瞪了他一眼,头一次觉得这家伙这么不可爱。
这不可爱的家伙还在继续他的高谈阔论:“至于装神弄鬼的,更是没什么可怕的。怕鬼的人皆是心中有鬼之人,我们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心中通透,自然鬼邪不侵。”
高放无言以对,只因他说出的话一定会伤害这个小鬼的自尊心。信云深这样不着痕迹地显摆自己的通敢无畏是很正常的少年脾性,尤其旁边还有一个害怕的自己。这样的小显摆不但不让人厌烦,反而觉得十分可爱。可是这种可爱一定是大男子汉气概正炽的信云深最不愿听到的评价。
两人刚刚走到街角,突然几道黑影飘过眼前,高放吓得几乎炸毛,信云深却定睛一看,大喝一声:“是那个妖女!站住!放了我师兄!”
这一次那人影却没有落荒而逃,只是站在街角的一座小楼门前,沉默地站着。
信云深不知道她有什么招数,他还有一个高放要顾全,所以不敢贸然上前。
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信云深都快以为那只是一座雕像时,一个女子的曼妙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无缘之人也敢来闯极乐宫禁地。你们惊动山中神明,百鬼将醒,你们等着受罚吧!”
“装神弄鬼!”信云深冷哼道,“你这妖女抢我师兄好不要脸,山神要罚也先罚你这□!”
“你!”那女子似被他的出言不逊气到说不出话来,原本清冷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受辱的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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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看信云深一身英气,容貌俊雅,当是翩翩不凡的少年侠士,却没想到出口竟然如此粗俗无礼。
高放见她被信云深气得声音发颤,无言相对,心底便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女子城府不深,甚至还有几分天真,比老谋深算不动声色的人物要少了许多危险。
那女子头一次听人这样贬低她,气得双唇发抖,冷声道:“无知小儿,你尽管猖狂,呆会儿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高放捏了捏信云深的掌心,信云深会意,也不再听那女子废话,突然身形疾动,冲向那女子,企图将她一招制住。
那女子连忙躲避,只是脚步虚浮,气息杂乱,一看就不是武功高强之人。
高放手心捏着一把汗,希望信云深一击得手,然后快快离开这令他心慌的诡异之地。
那女子举剑躲避信云深,口中突然长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