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哎哟,这话说的,那正经官人往哪儿搁啊?孙管事不怕家主听见了不高兴?”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厨娘愣是没忍住,朝孙管事念叨一句。
“除了公子,哪有什么正经官人!别在岚苑胡说八道,公子以后就是家里的主父,只差些时日罢了!”
孙管事皱皱眉,呵斥两句。岚苑真正的主子杨通判总算腾出时间,来陪着公子提前过端午。依孙管事所见,杨大人对莫离公子还是相当在意的,和公子说话的时候,也没避讳他这个心腹。想他就站在杨通判身后服侍,有幸亲耳听到杨大人跟公子保证,如今正着手和离事宜,等过些时日,和离判定,她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莫离公子风风光光抬进杨府去。
杨通判说的斩钉截铁,婚事绝对是跑不了了。
孙管事到底有威信,这一番训斥,将七嘴八舌的厨娘当场镇住,众人见风使舵,极力附和,“那是那是!我昨天碰巧遇着公子在偏院附近溜达,就偷偷看了一眼,哎哟,生的那叫一个俊呐,当真是人中龙凤,天生做官人的命啊。”
厨娘们又开始恭维莫离公子,孙管事摇摇头,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角落里的赵巧巧。她和叽叽喳喳的厨娘不同,正低下头,安静地数着管事替家主赏下来的钱,没有只字片语。
孙管事不再理会众人,朝赵巧巧招呼一声,“赵娘子,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讲。”
赵巧巧应了声,跟着孙管事出了门,来到后院里。“孙管事,找我……”
“你阿兄派人来接你家去,人就在后门口,早去早回罢。”孙管事笑道,他和赵巧巧的哥哥赵千灵熟悉,故而有心照顾她。
“……?”赵巧巧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多谢孙管事。”
刚才众人讨论莫离和家主,被她一字不落听了进去。公子要成亲了,她虽有些失落,不过由衷替他高兴。只是自己这一头,阿兄也开始帮忙张罗她的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真是不堪其扰。
七天之前,阿兄赵千灵托孙管事给她打招呼,说抽时间回趟张家,大概是要她回来谈婚论嫁。偏巧那个时候她因为野猪的事情刚得罪了莫离,小鱼偷偷给她报信,说公子打算着要撵她出岚苑,叫她表现好点,于是她借口忙,张家便没去成。整日小心翼翼蹲在后厨干活,晚上也不敢再偷着去看他,只把自己一腔相思憋在心里,越发老实勤恳了。
惶恐地过了五六日,莫离要撵她这事情似乎再没什么动静,小鱼昨天又来递话,说公子已经将这事抛之脑后,所以劝赵巧巧也忘了这茬,叫她不用太担心。小鱼前脚走,孙管事后头进来寻她,“妹子,你哥哥托我给你带话,说马上要过端午,叫你去张家看他呢。我和你哥哥相熟,这人情得卖给他,你的假我给你准了,又不差这一天半日,早些回来就是。”
“孙管事,我这儿……活多,不去了罢。”
赵巧巧有心推脱,阿兄心热,希望她成亲,可惜她在婚事上有些执拗,自认为与其娶个不喜欢的男人,还不如单着一辈子,躲在莫离身后默默看着他就挺好。
“你不去,你阿兄不依不饶,连我下回见着他,讨不了好呢。”
孙管事劝她,颇感无奈,夹在兄妹中间,自己也为难。
“既然这样,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孙管事很了解她兄长,赵巧巧前思后想,亲事若不给个彻底的交代,阿兄只怕要一直这样缠磨下去,不如真就去张家说清楚,一了百了。
“本来今天就可以,只是明日早上家主要来,下午倒没什么事儿,准你回去和你阿兄团聚,后天来就成。”
“……家主?”赵巧巧听到这两个字眼,格外留意了一下。
……。家主,那就是莫离的妻主了。
“是啊,家主总算要来喽。你好好表现,做你最拿手的,到时候我在家主跟前美言几句,找机会提拔你分管岚苑的后厨,或者其他什么也好。妹子,你向来勤快,但也别老是一根筋闷头干活,人不能老在原地踏步,得蹦跶,得上进,将来也做个大管事,不比现在强?”
赵巧巧嗯啊的应着,心不在焉,又忍不住问道,“孙管事,敢问岚苑的家主何许人也?”
孙管事犹豫了一番,说道:“就是咱们宁州府新上任的杨通判啊,原先也是你们云水县的县令大人呐。杨大人和离一事还未解决彻底,别急着往外说啊,免得那头(指段氏)知道杨大人金屋藏骄,又生出什么变故。”
“嗯嗯,管事放心,我晓得。”赵巧巧认真道,暗自未免感慨:
原来……是她。
赵巧巧似有所悟,突然记起两个月之前的某个晚上,在倚翠阁荷香小筑门口碰到的一个极为斯文的女人,现在想想,是有点面熟,毕竟县令大人她从前也是在远处见过几次的。
看来,莫离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出路,且是个好归宿,比嫁给她强了何止千万倍。
……
岚苑的正经家主早上来,中午用过饭,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去了。家主离开之后,岚苑不少下人告假回家探亲获准,赵巧巧大大方方从后门坐上阿兄特意替她雇的马车,风驰电掣地朝张家大宅奔去。
赵巧巧这回,倒是从张家东门给迎进去的,管事的和颜悦色,说赵叔父和家主已经在正堂侯着她了,赵巧巧微笑应对,难免生疑。果然嫂子张华衣见了她,热情招待,赵巧巧有些茫然,她哥哥对她好倒也罢了,张华衣怎么会把侧室的妹妹奉若上宾,这不是打正夫的脸么。
大家客气,赵巧巧也跟着寒暄了几句,没多时,话题转到正经事情上,张华衣吩咐跟前的管事,“问问七郎,收拾妥帖没?赶紧叫过来,别怠慢了客人。”
管事领命,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人,进了正堂,四周扫一眼,看见赵巧巧,浅浅作揖,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激活男配二。关于更新,实在没有固定时间,为确保各位追文的小天使能刷出来,建议晚上十点左右来看文。如果无法更新,会在文案上请假说明,么么哒。
☆、第二十九回
赵巧巧正准备和哥哥嫂子移至偏厅用饭,见对方行了礼,下意识站起来微笑致意,张华衣瞧着双方都是眉眼温和且彬彬有礼,觉得有戏,不由得心中一喜,忙给赵巧巧介绍:“小姑,这是我家七郎张彩衣。”
张华衣有七个兄弟,张彩衣是老七,生的天庭饱满,眉眼周正,就是个头在男儿里头稍低了些,差不多和赵巧巧持平。大约是生疏,今儿倒不怎么说话,打过招呼之后,便坐在了张华衣的下首。
饭菜由小厮端在托盘里传进偏厅,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热腾腾地上了桌,张华衣热情招待,“小姑不用客气,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提,我叫他们现做去。”
赵巧巧忙摇头摆手,说些不用不用并且感谢嫂子之类的话。赵千灵难得正儿八经地和妻主在一起用饭,所以殷勤周到,给张华衣时不时夹几筷子菜,又亲自舀羹汤,还陪着张华衣努力营造出一种谈笑风生的氛围,让赵巧巧平添几分尴尬。
赵千灵的小舅子张彩衣自顾自地吃饭,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用眼角的余光不经意般打量着斜对面的赵巧巧,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是人看起来利落齐整,朝气蓬勃,瓜子脸,红唇高鼻,眉清目秀,心里头便不停嘀咕:这不是个杀猪的么,还以为长得青面獠牙,怎的倒像个秀才……,看来阿姐确实替我着想了……
饭吃到中间,张华衣一边说笑,一边将张彩衣的大致情况给赵巧巧说了一遍:“小姑啊,我兄弟至今在张家独居,只怕就是等你这有缘人呐……”
张华衣是生意人,能说会道,即使不怎么好的事情,经过她口灿莲花,也叫人觉得有理有据,心悦诚服。好在赵巧巧的心思并不在这桩亲事上,头脑很是清醒,所以在张华衣的七弯八绕中还是将张彩衣的大致情况梳理整齐了。
原来阿兄赵千灵的这个小舅子,也就是张彩衣,是张华衣的庶出弟弟,如今已经二十有一,比赵巧巧还要大上两岁。张彩衣曾有过两次婚事,第一次是他十六岁那年,嫁给和张家生意上有往来的陶家,哪知花轿刚抬过去,还没来得及洞房,新娘子猝死在前堂上,张彩衣白白守了三年寡,返回张家之后,张家为避风言风语,第二次准备将他嫁去灵州李家,定亲不到两个月,便被李家强行退了。李家的理由是张家有所隐瞒,为了将张彩衣嫁出去,竟然私自改了张彩衣的生辰八字。
张彩衣命格不好,自从死了妻主之后,宁州便有人说他是煞星,克妻家,所以无人敢娶,便是给人做侧室也不要,当然张华衣最疼爱这个兄弟,也舍不得他嫁人为侍。于是张彩衣在张家又蹉跎了两年。
本来这也没赵巧巧什么事儿,不过是赵千灵经过深思熟虑,于某个晚上将妻主服侍地飘飘欲仙之后,顺道给妻主吹了枕头风,说自己的妹妹是屠娘,干的就是见血的买卖,命硬,能逢凶化吉,谁也克不死。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偏偏背井离乡来了宁州府,虽说人生地不熟的,可人生大事还是不能再耽搁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两人一拍即合,促成了近日的会面。
张华衣的想法很简单,赵巧巧是个一穷二白的屠妇,能娶到有钱人家的郎君,往后发家助她一臂之力,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弟弟彩衣这样难嫁的状况,他就是待到三十岁,也轮不到赵巧巧来娶。
赵千灵的想法也很简单。张彩衣难嫁,可是妹妹赵巧巧不难娶啊,凭她这样的样貌和手艺,要求不用太高,娶个旺妻主的还是戳戳有余。张家有钱,经营了六家绸缎庄,在宁州府算是土财主,妻主张华衣会做生意,这些年赚得更是盆满钵满。巧巧若能拉低身段,娶张彩衣这个年长的寡夫,最大的好处就是作为一个来宁州的外乡人,可以少奋斗几十年,从而尽快在宁州站稳脚跟,他日开枝散叶,壮大赵家,也是个不错的高起点,即便日后若是对张彩衣不满,大不了就多纳几房,想来他一个三嫁的寡夫,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穿了,婚姻也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对于赵千灵和张华衣而言,人嘛,就得这么活着,也只能这么活着。
端午前的这顿饭看起来吃的宾主尽欢,都不过是各怀心事,善于掩饰而已,赵巧巧为了给兄长脸面,亲事的事情在饭桌上尽可能敷衍,并没有当场回绝,但是也没有明确答复。饭后兄妹两个私下里说话,她借口忙碌,急着要赶回岚苑,被赵千灵拦下,非强留她在张家住一晚,或许是想在第二天端午节的时候为赵巧巧和张彩衣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多增加一些对彼此的了解,毕竟张彩衣虽然外头传言不好听,可的确是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
“阿兄,这亲事我没法答应。”只需要面对哥哥赵千灵一个人的时候,赵巧巧便坦然多了,之前的别扭尴尬烟消云散。
“我知道,彩衣配不上你,不过阿妹你真的要放长远看才行啊,他目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可不希望你辛苦一辈子,都融入不了这个地方。”
赵千灵苦口婆心的劝,别看他深宅大院待的久,可比赵巧巧的心眼多,他所考虑和规划的一切还真是发自内心的为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好。
“阿兄,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赵巧巧靠本事吃饭,再穷再累问心无愧,活得自在,”赵巧巧脸色十分凝重,说到后来,终究抵不过轻声一叹,“更何况,我不娶张彩衣也不是为了娶别人,我就想一个人过,谁也不娶。”
赵千灵咋闻之下,错愕无比,“你疯了吗?!你一个人过,赵家从这儿起就断了,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么?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对得起,我肯定对得起。我的事情你再别操心了,真的。我自有分寸,阿兄当信我。”
赵巧巧说的诚恳,还信誓旦旦的,气的赵千灵直哆嗦,闹了半天,倒将自己弄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好心当了驴肝肺!罢了,你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只是今儿在张家留宿一晚,权当顾全我的脸面,免得明天在妻主跟前没法交代。”
他到底不能代表赵巧巧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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