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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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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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想出来,她想死了出来,那时候她想的是,谁要能救她出冷宫,她下半生做牛做马报答她。

    她将自己饿了三天,饿得全身虚弱,然后站在梅花树下摘梅花吃,当皇帝来时,看到的便是她踮起脚尖摘花吃的情景。按她原先预想的,她回头来看到皇帝时,先是梨花带雨委屈的哭上一声,接着再装晕倒。倾城的美人,再配上一副美人白衣胜雪摘花吃的场景,这是多么能引起男人怜惜的场景。

    前面都是按照剧本走,只是演到哭时,或许是她一直积累起来的委屈在此时全部都爆发出来,她哭出了第一声后,接着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自然晕倒也没法装了。就连哭,也没顾及得上要梨花带雨,一声一声,哭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毫无美态可言。皇上过来抱她时,她甚至直接将鼻涕眼泪擦到了他的衣服上。

    之后她顺理成章的出了冷宫,皇帝对她甚至比以前更好。

    而当时她与皇后并未结成联盟,皇后这一次帮了她,自然是要求回报的。她要的回报自然不是她的做牛做马,而是她的忠诚和她以后生下的儿子。

    时过境迁,梅花还是当时的那棵梅花,而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了。她再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小美人,而是宠冠六宫为皇上生下一双儿女的敬妃娘娘。

    燕娘摇摇头,挥掉脑中出现的那些记忆。仰起头看着那些刚刚结出的梅花苞儿,伸手摘下一个放到嘴里嚼了嚼,涩涩的,与记忆中的味道没有一点一样。当年她饿极了,连吃梅花都觉得它是甜的,而现在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还受得了梅花的涩味。

    彩陶在后面看着燕娘摘了梅花在吃,连忙阻止道:“娘娘,您怎么吃起这东西来,这梅花多脏啊!”

    燕娘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因为冷的关系,她的脸色有几分的苍白。

    彩陶呼了一口气,接着空气中便出现了一片白雾。彩陶劝燕娘道:“娘娘,外面冷,我们回宫去吧。”

    燕娘又看了一眼梅花树,接着点了点头。

    彩陶上前扶着燕娘,转身,结果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冷宫门口处的两个人影突然映入眼帘。

    站前面的一个披了明黄色的大麾,脸色威严,看着燕娘的眼神比地上的冰雪还要寒冷,正是皇帝,而站于皇帝身后的那一个,则是李宦官。看样子,两人在这里站着有一会儿了。

    燕娘走上前去,与皇帝面对面的对望了一会,接着半屈膝对他行礼:“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也不喊起,直愣愣的看着茵娘,仿佛是想要在她身上看出两个洞来。燕娘低头不动,任她打量。皇帝的表情最终软化下来,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燕娘。

    皇帝道:“起来吧!”

    燕娘站起来,皇帝欲伸手过去拉燕娘的手,燕娘一避,皇帝的手落空,皇帝的表情重新变成冰雪状,几乎想撕人似的瞪着燕娘。燕娘仿若未觉,继续低着头,也未见她因此颤抖害怕。

    倒是皇帝身后的李宦官见了,心里颤了颤,用眼神哀求道:敬妃娘娘求求您了,您可别再惹恼皇上了,奴才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皇上踢了。您就是为了自己好,那也别太端着架子了,皇上放□段主动示好,您就坡下驴跟皇上和好就得了。万一再惹恼了皇上,您也别天天绕这么大老远的路从澜和宫走到这冷宫来看梅花了,说不定皇上直接就让您住到这里头来了。

    皇帝脸上虽然恼怒,但却并未出言训斥,反而像是跟燕娘较上劲似的,加了几分力道再次去握她的手。燕娘原想再次将手拉出来,拉了几次没拉出来,也就没有再较劲。

    皇帝紧抓着燕娘的手,刺骨的感觉从她手上传到他的手上,他像是握着雪块似的,她的手上竟没有一点热度。皇帝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有些紧张的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接着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苍白的跟白纸似的,没有一点血色。将手往她的脸上和额头摸了摸,却热的像是火炉。皇帝直皱起了眉头,道:“你生病了?”

    燕娘看着皇帝的样子,冷冷的道:“既然打算冷落我,皇上何必管臣妾!”

    “先不说这些,朕先抱你回宫宣太医。”说完就要伸手过去将她抱起来,燕娘却用力的推开皇帝的手,然后看着皇帝,一字一字的道:“听说有人对皇上说,臣妾与别人有私,让皇上脸上蒙羞?”

    好似被人撕开了什么羞耻的事,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与燕娘对望着,过了好一会,才压下心中的感觉,对燕娘道:“朕不相信这些!”

    “不,皇上信,皇上一直都信!”

    皇帝的脸色青了青,燕娘却嫌皇帝的脸色不够难看似的,继续道:“其实臣妾也想告诉皇上,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臣妾进宫前,不仅与别的男人有过私情,而且还曾私定终身,私相授受。臣妾当年根本不愿意进宫,是林太夫人当年拿我的家人逼我,为了反抗她,我甚至还用死来威胁过她。臣妾进宫后,也一直没有忘记过当初与我私定终身的男子,臣妾不爱皇上,从来不曾对皇上有过感情……”

    “够了,陈燕娘,”

    燕娘在皇帝的怒吼声中跪倒了地上。皇帝的表情越来越冷,脸上连青筋都要冒出来了。李宦官听燕娘的话听出一身冷汗,见皇帝发怒,连忙扑过去跪在地上,连声道:“皇上消消气,皇上消消气!”

    皇帝却一脚将李宦官踢开,见燕娘跪在地上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后悔的样子,不由的越发生气,怒极了反而笑了,道:“好,很好,好的很,你是不是以为朕没了你陈燕娘不行?是不是以为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会无条件纵容你?告诉你陈燕娘,美人多的是,朕不缺美人,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就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只要朕想,也能挖她几个出来,反而是你,你自己想想,没了朕的宠爱,你会有什么下场。”

    燕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帝,然后道:“臣妾自然清楚,现在皇上身边不就有一个长得像臣妾的美人儿嘛。至于下场,进冷宫,或者死,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妾不敢不从。反正冷宫臣妾也不是没有住过,再住进去想来也能很快习惯。”

    “很好,看来让你做皇妃还真委屈你了!”

    皇帝简直连撕了她的心都有了,但到底没有说出“既然你不稀罕做皇妃,那就一辈子在冷宫里面呆着”之类的话。往周围看了一眼,见跪在他脚边的李宦官,怒得再加一脚的踢过去,然后气匆匆的走了。

    李宦官疼得直吸气,从雪地里的站起来,看到跪在地上的燕娘,指着她张了半天的嘴都没有说出话,接着失望的“嗨呀”的一声,连滚带爬的追上皇帝。

    彩陶也被皇帝的怒气吓得直发抖,直到皇帝走远之后,才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然后扶起燕娘。彩陶道:“娘娘,刚刚皇上明明有示好之意,为何娘娘不趁势与皇上和好。”

    燕娘淡淡的道:“你别管,我自有用意。”心里却道,若刚才顺着皇帝的意思和好不是不行,只是皇帝到底不是因为相信了她才来示好的,皇帝对她的怀疑不消,这就永远会在皇帝心里留下嫌隙,这种嫌隙会慢慢消磨掉皇帝对她的感情,等到红颜恩断,这便是皇帝发作她的理由。而现在,她主动将皇帝的情绪引爆出来,接着还需要的,是通过另一件事来消除皇帝对她的误会。

    彩陶道:“娘娘,咱们回去吧。”

    燕娘点点头,主仆两人这才慢慢的往澜和宫的方向走。

    皇帝气匆匆的回了御书房,走到御案前,看到里面的椅子,一脚将它踢倒在地,想到刚才燕娘说的话,皇帝一手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的骂道:“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后宫女人这样多,他给的恩宠有哪一个有她这样重。便是明知道她是站在皇后一派的人,为了前朝平衡,他也不曾舍得故意冷落她。结果他放在心头宠了五年的女人,竟敢跟他说从来不曾对他有过感情,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御书房的里的太监早就吓了连声都不敢出了,个个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皇上此时此刻绝不会看见他。

    跟着进来的李宦官服侍皇帝多年,到底比其它小宦官胆大一些,上前去亲自将椅子扶起来,然后对皇帝道:“皇上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皇帝发作了这一通,气到底消了些,坐到御案前,既不看奏折也不看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皇帝又转过头来问李宦官:“太医院可有太医当值?”

    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为皇家服务的,皇家的人生病又不选时间,无论春夏秋冬四时五节,全天候十二个时辰,哪怕像是现在过年的时候,太医院都是有太医当值的。

    皇帝虽然明知故问,但李宦官不能不答,连忙回道:“回皇上,自然是有的。”接着又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可要宣太医去澜和宫?”

    皇帝眼睛一鼓,怒道:“不许去,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就该让她病死活该。”

    李宦官低着头道:“是。”他还以为皇帝问太医是因为关心敬妃娘娘的病呢。

    御书房里立时静悄悄的,李宦官垂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帝最终叹了口气。又道:“你使人去澜和宫看看敬妃回来后有没有宣太医,若没有,宣个太医过去。朕记得,太医院的杜太医治风寒高热很有些本事。”

    李宦官再次低头道:“是。”接着从御书房退出去。

 119释疑

    燕娘这一觉睡的迷迷沉沉的;睡中杂梦丛飞;一会儿家人;是母亲;茵娘;萍娘;又一会是福庆,三皇子;还有皇帝、皇后、薛贵妃等人。千百张不同的面孔不期然而至,又稍瞬而逝,脑中浑浑噩噩;思绪杂乱无章。身上又忽而一阵冷,忽而一阵热的,扰得人全身难受。

    周围似有宫女在她身边焦急的转来转去,又有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敬妃娘娘是邪风入体而未及时调理,再加之心情郁结难解,这才导致高热不退……”

    又有福庆惶恐害怕的哭声,声音一抽一抽的喊着:“……母妃,母妃,福庆要母妃……”那恐惧的声音揪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她想睁开眼,她的女儿哭了,她想抱一抱她,但眼皮却如坠着千金石,怎么都睁不开。

    接着是皇帝的声音,他在做什么呢,他好像在发作人,他在说:“……连个高热都治不好,养你们何用,若敬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好像还有许多人跪下来高呼饶命。

    那声音接着又来轻轻的抚慰她:“……燕娘,你快好起来,你若好起来,朕便再不与你生气,从前的事,我也当不曾发生过……”

    熟悉的声音直直的撞入她的心口,委屈犹如洪水一般的汹涌而至,伴君五载,日日不怠费心侍奉,生儿育女,抚育皇嗣,耗尽的是她五年最美的青春,结果不过别人挑拨的几语,他便连问也不问一句,就在心里给她下了重刑。

    她恨极了他,她想开口骂他几句,但嗓子却像是被人堵着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的叫着:“……皇上……李沅……恨……”

    那本该是痛恨加怨怒的语气,但因为病中柔弱,却让听者只觉得她委屈和依赖所念之人。皇帝有小小的欣喜,便是她直称他的名讳也没有让他在意。她心里到底是有他的,他相信人毫无意识之时是人防备最低的时候,这个时候说的话往往比她醒着时候说的话要真。此时此刻,她唯一心心念着依赖着的人只有他一人,没有其他人。

    可是看到她脸色苍白,被高热折磨得连睡也睡不安稳的样子,他的心里又不由的心疼,发紧。她的眼角有两滴清澈的泪渗出,那委屈的样子,只让人怜惜到心里去。皇帝伸出拇指将那两滴眼泪抹去,又撩了撩黏在她脸上汗湿的头发,轻声道:“燕娘,朕在,朕在!”

    这一切,燕娘似有所感,却觉得不那么清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她仍是浑浑噩噩的难受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往她的嘴里灌了一碗又苦又涩的药,这药与他们之前灌给她的味道有一些不同,比以前的更苦更涩。喝完药之后,她的身体不断发热发汗。但热汗过好,她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再接着就沉沉的睡去。

    燕娘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晚上。

    澜和宫里已经掌上了灯,床头不远处燃着的红烛刺得她眼睛疼。她眯了眯眼睛,然后轻哼出身,身体动了动。

    坐在旁边守着燕娘的彩陶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来,见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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