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急道:“可是已经过了半载了啊,……
太虚慢吞吞道:“一年半载,意思就是说,要一年再加上半载,总共一年半,所以叫作一年半载。”
萧凡闻言顿觉胸腔一股血气逆涌,脸色霎时涨红了。
一直认为“一年半载”是个成语,没想到在太虚眼里,一年和半载之间还得添个加号,这老家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眼见萧凡神色不善,而且有反手摸弹弓的动作,太虚急忙陪笑道:“其实一般情况下,一年足够了,真的,贫道绝不打诳语……”
萧凡阴沉着脸道:“也就是说,我还得领着将士们真刀真枪的跟燕军打半年,他们才会软下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萧凡叹气,这坑挖得太大,一时半会儿填不上,太虚这不是坑爹,是坑徒弟啊。
……
山东兖州驻扎一晚,大军继续开拔,启行的同时,数名身着百姓粗布衣裳的锦衣卫不着痕迹的脱离了大军,奉萧凡的命令朝南方奔去。
罂粟是魔鬼,但要看它掌握在什么人手里,多囤积一些在手里,将来也许能派上用场。
大名府城外。
近百门洪武大炮齐射,大地仿佛为之颤抖,炮筒内的铁弹狠狠撞击在大名府城墙上,青石砌就的城墙碎石四溅,扬起漫天尘雾。
咚咚咚来……
大鼓擂响,朱棣麾下第二号大将,燕军左护卫指挥朱能从火炮后现出身形,脸上青筋暴跳,眼珠充血通红,恶狠狠的盯着远处纹丝不动的大名府城墙,嘴里横咬着一柄三尺长的大朴刀,看起来显得非常狰狞可怖。
隆隆的鼓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尖上,朱棣骑着战马赶到了前军,朝朱能冷冷喝道:“朱能,再带五千将士攻城,一定要把大名府给本王拿下来!”
朱能重重点头,挺直了腰,两手一拨一撕,将自己身上的铁甲和衣裳全都撕下,精赤着上身,反手抄起咬在嘴里的大刀,朝身后的将士恶狠狠道:“诸弟兄,与某再冲杀一回,谁若第一个登上大名府城墙,王爷重重有赏!杀!”
燕军将士们眼睛都红了,朱能一声喊杀顿时激起将士们澎湃的杀意,纷纷扬刀大喊:“杀!”
五千将士如一道黑压压的潮水,朝大名府城墙冲去。
朱棣眼中冒出一股疯狂嗜血的火花,锵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指天下令道:“朝城墙开炮!擂重鼓,为将士们助威!传令下去,大名府城破之日,本王允许将士们屠城三日!”
燕军将士闻令愈发兴奋疯狂,通红的眼珠里泛出贪婪的欲望,残酷的杀意,奔向城墙的脚步愈发快捷。
明朝虽然是火器运用最活跃的朝代,但在明初时期,火器虽用得多,可威力很不够,发生战事通常仍以冷兵器为主,火器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撞门的木桩车冲在最前,盾牌手排成一线走在其后,盾牌手的后面则是五千将士抬着攻城梯和铁飞爪等军械,这便构成了一支攻城的军队。
震天的喊杀声中,燕军将士已快到达城下,朱能扬着刀,精赤着上身,险而又险的避过一支射向他的箭矢,扭头招手大喝道:“快!把攻城梯架上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数十架近十丈长的城梯一头搭在了城墙头上,将士们咬着刀,手脚并用,飞快向城头攀爬。
大名府城墙马道上,须发皆白,一身披挂的老将郭英眉目不动,半阖着眼仿佛睡着了似的,直到燕军的攻城梯架上了城头,郭英两眼忽然怒睁,沉稳大喝道:“投石!把他们的梯子推下去!”
“北城门下是否有撞门车?倒油!烫死这帮叛逆!”
“召民夫杂役,把冉城的石头背上城墙!”
“长枪准备,若叛军登上城墙,一枪刺杀,绝不准放一个叛军上墙!”
“北城门下弓箭准备,城门若破,乱箭射杀!”
“……”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守城的将士如臂指使,纷纷各司其职,忙碌却不见慌乱,大名城下,一个个燕军军士惨叫着栽倒,喊杀声渐渐变弱。
朱能眼珠通红站在城墙下,推开横在梯子上的一具燕军士兵尸体,鼻孔喘着粗气蹬蹬蹬往上爬。
头顶一块巨石迎头砸下,朱能肩头一晃躲了过去,接着上爬,旁边的燕军将士见主将如此拼命,不由激发了他们的士气,纷纷嗷叫着又重新架起了梯子,一窝蜂似的一起攀爬。
郭英站在城头,花白的浓眉一掀,嘴里迸出一个字:“砸!”
雨点般的巨石砸下,燕军将士惨叫着从高梯上摔落。
朱能对身旁袍泽的惨叫充耳不闻,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疯狂残酷的光芒,一边爬一边死死盯着城头屹然不动的郭英。
忽然,一块巨石迎头砸向他,朱能肩头一晃,结果仍旧慢了半步,巨石狠狠砸中了他的左肩,朱能痛得一声闷哼,双手却再也抓不住梯子,整个人从半空摔了下去。
远远观战的朱棣见状脸色一白,指着城墙颤声道:“快!救下朱将军!此虎将也,不可有失!”
朱棣身后的亲军毫不犹豫冲向城墙,冒着雨点般投下的石块,半背半拖的将朱能救回了本阵。
锵锵锵的鸣金声回荡在大名城外,燕军丢下了千余具尸体,无功而返,潮水般涌上前,又如潮水般退去。
这次攻城又失败了。
朱棣紧紧盯着远方城墙上那道屹立不动如泰山的身躯,黯然长叹:“老将郭英,果然名不虚传,将一座大名城守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啊!”
朱棣身旁的道衍面孔抽搐了几下,静静道:“大名不克,朝廷数十万大军迎面杀来,我们卉下之路怕是走不通,王爷,我们不如改道而行。”
朱棣神色一凝:“改往何处?”
“转向往西,先取河南彰德府,再进山西克汾州,另外派特使见太原晋王,说服他出兵反朝廷,这盘棋才能活。”
第六卷 沙场月色寒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截杀密使
第六卷 沙场月色寒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截杀密使
朱棣的目光深沉的望着远处大名府的城墙。
他一直认为麾下的燕军将士天下无敌,只要他一道命令,他的将士可以攻破世上任何城池,这不是他的自大狂妄,北平燕军自大明开国到如今,数十年来一直戍守国门,与鞑子征战厮杀,十余万将士都是血与火里面打过滚的,先帝五次亲征蒙古,他朱棣也数次领军北伐,燕军都曾经适逢其会,每次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百战浴血的剽悍边军,是那些没上过战场,没杀过人的孱弱朝廷军队比得了的吗?
正是因为对燕军战力的自信,才使得朱棣下定了造反的决心,他很清楚敌我的实力差距,他觉得自己有机会博一博,他赌上了身家性命,赢了,一本万利,从此面南而王,输了,不过一死而已。
起兵造反,夺北平九门,破居庸关,克怀来城,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可他没想到,战无不胜的燕军在大名府栽了跟头。
攻城的过程他一幕幕看在眼里,不是燕军不奋勇,而是守城的将士太厉害,十数日来,燕军对大名府动了不下二三十次进攻,每次皆铩羽而归,丢在大名府城下的尸体已近万具。
朱棣看着大名城墙上屹然伫立如标枪般的那道身影,禁不住低声喟叹。
“郭英,不愧是跟随先帝出生入死的老将,守城防御滴水不漏,深得用兵之法。”
道衍冷冷道:,“王爷,大名不克,我们不可再耽误时间,再晚朝廷的数十万大军便压上来了,那时等待我们的,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朱棣目光闪烁,迟疑道:“先生的意思是转道西进?”
道衍点头道:“不错,放弃大名,转战山西,南下的路已被堵死,斥候报说,萧凡命长兴侯耿炳文守河南开封,耿炳文也是一员老将,尤擅守城,大名和开封难攻,咱们继续南下弊端诸多,唯有转战山西才有活路。”
“郭英,耿炳文……”朱棣失神,喃喃自语:“萧凡这番安排好狠,自古大名和开封乃重镇,兵家必争,我大明最擅守城的两员老将坚守此二城,等于是给本王心窝上扎了两根钉子啊……山西,山西难道便有活路么?”
“山西太原乃晋王封地,晋王麾下亦有十余万边军,如今天下皆知天子伐皇叔,诸王正是惶恐不安之时,焉知晋王没有别的心思?若能派一亲信之人前去游说,也许能说得晋王与我们一同起兵靖难,届时我们有了二十余万人马,足够与朝廷大军一战,再说山西离北平不远,若朝廷大军北上攻北平,我们也可以及时救接……”
“晋王若是不答应起兵呢?若是他反过来帮朝廷对我下手呢?”
“王爷,太原亦是边陲,昔日王爷曾与晋军,宁军合兵,同伐鞑子,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交情颇为深厚,就算晋王甫逝,其长子即王位,可这份交情还在,纵然他不愿起兵靖难,相信他也绝不会与王爷刀兵相见,至不济也是按兵不动,袖手旁观罢了,王爷还担心什么?”
朱棣渐渐有些意动,抬眼瞧着远处久攻不下的大名府,朱棣非常抑郁的重重叹了口气,一咬牙,他催动战马往大名城奔行一两里路,堪堪到达大名守军箭弩射程之地,朱棣深吸一口气,扬起手中马鞭沉声大喝道:“郭老将军,你敢不敢率军出城,与本王决一死战?”
站在城墙上屹然不动的郭英连眉毛都没抬,嘴巴一噜,狠狠朝城下吐了一口口水。
“呸!”
朱棣大怒,这该死却不死的老狐狸!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来大名府真的没办法攻取。“好!你有种!本王不尿你这一壶,你能拿本王怎样?”
“呸!”
朱棣气得胸中血气翻腾,拨马便往回走。
“将士们,撤军!”
……
十余日后,萧凡领大军达到山东东昌府时,斥候传来了军报。
燕逆朱棣放弃攻打大名府,叛军掉头往西,进攻河南彰德府,知府徐森,彰德守备郑泰率数千守军坚守,三日后,彰德失陷,郑泰以身殉国,知府徐森降燕逆,城破之日,燕军入城抢掠屠杀,百姓死伤无数。
萧凡闻报大怒,命大军加快速度行军,赶往河南彰德。
五十万大军是个庞然大物,主帅一句加快速度,收到的效果实在不大,这么多人身挨着身,肩并着肩,推推搡搡的,想快也快不起来。
这个时候的大明产马不多,五十万军队绝大部分是步兵,骑兵只有寥寥万余人而已,步兵行军速度再怎么快,顶多也只能日行数十里而已,这样的速度走下去,甭管多么有利的战机也赶不上趟。
萧凡急了,他终于明白率领数十万大军和率领几千骑兵的不同之处,两者太不一样了,这时他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于是,大军行军数日,离失陷的彰德府还有三百余里地的时候,萧凡击鼓传将。召盛庸,平安,吴杰,曹毅,瞿能父子等将领帐内议事。
“燕逆放弃攻打大名,改向西行,攻取了彰德府,他有何意图?”萧凡眼睛紧紧盯着地图,摸着下巴沉吟。
曹毅道:“大名府守军八万,粮草充足,领兵的又是擅守老将郭英,兵精城固,燕逆攻打不下,继而改攻别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萧凡摇头道:“可他那么多城池不攻,为何偏偏攻彰德呢?”
众将摇头不解。
萧凡盯着地图看了许久,道:“一军主帅,他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有目的的,不可能逮着哪个顺眼就打哪个,燕逆攻彰德,我估计他的战略可能改变了。”
众将闻言一凛,皆抬头看着萧凡。
“不可直中取,便向曲中求,南下的路被我们堵死了,回头向北又与他的篡位企图完全相悖,往东呢,过了山东便是大海,前行无路,剩下唯一的选择,便是往西了,西边过了彰德府,便是山西境地,燕逆难道欲图山西?”
说着萧凡抬起头,目光无意识的扫过诸将。
曹毅被萧凡的眼神扫过,他也摸不透朱棣的意图,于是挠了挠头,吭哧道:“山西……山西汾酒不错,够劲道!”
“汾酒?好喝吗?”萧凡的思路也被曹毅打了岔儿,走神了。
曹毅一拍大腿:“太他娘的好喝了!入口纯正,后劲绵长,喝起来非常痛快!”
众将皆是好酒之人,皆点头附和。
盛庸一脸回味道:“杜牧诗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杏花村便在山西,杏花村的汾酒是最有名的,曾为南北朝时的宫廷贡酒,扬名天下,喝起来的感觉,啧啧……”
话题被打了岔儿,帐内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众将纷纷描述喝汾酒的口感,讨论非常热烈,活脱就一盛大的糖酒会。
萧凡的思路却越飘越远,摸着下巴喃喃道:“汾酒这么好喝,如果命锦衣卫暗中潜入山西,在所有酿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