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摆摆手,说:“去守着,出来以后再来叫我。”他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
“是。”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口腔里全是烟草苦涩的味道,深邃的眼眸少有的泄露出几分疲惫,现在的杨光哪有一丝刚才教训那孩子时的冷厉和狠绝。
那一耳光,杨光打的是毫不犹豫。
他期望那一巴掌能打醒那个孩子,甚至杨希言那种态度,杨光是真的决定把他远远的送到国外,哪怕是用强制性的手段……
有些低沉的笑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杨光伸手半掩着自己的脸庞,那上面的挣扎和痛苦,无人能见。
自己担心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发展成了这样,注定的?那又何必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那种以悲剧收场的结局,有一次不够还非要再来第二次吗?
“嘭”巨大的声响,把等在门外的赵东吓了一跳,手握上门把正要打开门进去查看,却又忽然的迟疑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自家老大肯定不会想看到自己。
犹豫了半晌后,他还是选择了安静的等在门外。
有些失控了。
还在流血的伤口唤回了杨光濒临消失的理智,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被砸出一个大洞的长椅,所有参杂在一起的混乱情绪开始从杨光幽暗的眼眸里退去。
怨恨也好,失望也好,恐惧也好,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于事无补。
杨光从不曾逃避,更不会坐以待毙!
忽略手上的伤口,杨光舀起电话,打给邵峰。
“人回来了。”
“在哪找到的?”
“自己回来的。”
那边的邵峰明显的一愣,“他……故意的?”
“你也看出来了?”扯了扯唇角,隔着电话,邵峰看不到杨光现在脸上的嘲讽。“我教给他的东西,他到是没浪费,都用在了我身上。”
谋后而动,蓄势待发,以虚弱之态对敌……如果他不是在面对杨光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心,他现在不会在医院,只会在被杨光强制送往外地的路上……自己的心软,似乎被那孩子利用的彻底啊。
“你想多了。”比起杨光心理阴暗的想法,邵峰到觉得那孩子可能是不敢回来。
故意躲起来,或许是想看杨光着急,但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害怕他的二叔真的不要他了呢?
好歹也是跟杨希言相处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邵峰看的分明,他问杨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什么,他没明说,相信杨光听得懂。
杨光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答非所问道:“他现在在抢救室。”
“受伤了?”
“我打了他。”
电话里的那头一阵沉默。
杨光有些意外,“你不问问他伤到什么程度?”
“不是你的原因。”
杨光笑笑,“为什么这么肯定?”
电话那头的人根本懒得回答他的多此一问。
良久之后,邵峰问:“你打算怎么做?”
“送他出国。”
“他不会去的。”邵峰说的坚定,“他能在等了这么久之后才做出这种举动,这一次,你送不走他的。”
“我知道。”对于他的回答,杨光毫不意外。
从杨希言倒下的那一刻说出那一句话开始,杨光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再乖乖的听话了。
他似乎很少坚持什么,但是如果他坚持了,也不是别人轻易能更改的。
只是,为什么非要坚持这一件事情?
爱与不爱,这种东西如果有时间,杨光可以慢慢的教他,懵懂的孩子只是弄错了对象,对此,杨光或许生气,却不是责备的主要原因。
那个孩子不明白,他的感情关乎着他的未来和他的生命。这才是杨光在乎的最重要的事情。
背靠在冰凉的墙上,杨光的声音里带了些颓废,他问邵峰:“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从未有过的迷茫,让杨光连自己现在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那个孩子身上。
很多事情,即使讨厌,也要学着面对,从他打开杨希言的那封信开始,他就在不停的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
“我做错了吗?”
如果真的错了,那又是错在哪,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我不知道。”邵峰说:“我只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他就废了。”迟疑了一下后,邵峰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听。”
“邵峰。”杨光笑了起来,问道:“你在帮他?”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看似把主动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然而多年朋友,杨光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这种举动有着另外的一层意思……他要告诉杨光的事情必然会影响到杨光接下来的决定,如果不是这样,邵峰也不会犹豫。
“我想帮他。”大方的承认,邵峰丝毫没有目地被拆穿的心虚感。
“为什么?”这个对别人的事情很少主动插手的人,居然会有这种回答,杨光不能不惊讶。
杨光提醒他,“我是他亲叔叔。”
“你打算舀这种理由来拒绝他?”
“不够吗?”
“不够!”邵峰很无所谓的道:“你们不会有后代,完全没必要有血缘上的担忧。”
“这没有你想的轻松……”杨光有些无奈。
是啊,他怎么忘了邵峰接受外国文化熏陶,自然不会太过在意这些。
杨光苦笑了一下后,说:“我不会有后代,他是我们家最后的血脉,如果真断在我手上,套用一句比较封建迷信的话来说,我爸跟我哥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想听借口。”对于他的逃避言语,邵峰毫不留情的拆穿。
“……”能不能别这么犀利啊?杨光有点语塞。
他不说话,邵峰就当他是默认,做为局外人,他也不能说的太多,所以适可而止的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杨希言身上。
邵峰说:“他的心理状态并不好,尤其是这几个月,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训练室,不吃不喝的训练,凯尔也帮不了他。”
“怎么会……”凯尔就是给杨希言做心理铺导的那个医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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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杨光问:“你一直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这半年里,杨光很少再过问杨希言的事情,甚至有时候邵峰想告诉他,都被他拒绝了,也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这种刻意的忽视,才会让邵峰相信,杨光什么都知道。
“对。”
“那他这次逃跑,也是你故意的吗?”
“不是。”邵峰说:“即使我想帮他,也会在你允许的情况范围内。”
“谢谢。”
“我不想听到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挑了挑眉,杨光问:“你希望我接受他?”
“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要问我。”
杨光笑笑,“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这么理智。”
尤其在他说了他想帮那个孩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做到不干涉自己的决定,所以说,不亏是邵峰。
“给我一点你的建议吧。”
他不想袖手旁观,杨光自然也不会拒绝帮助。
出乎意料的,邵峰却问了一个跟这个话题无关的问题。
他问杨光:“你了解他多少?”
“没多少。”坦诚自己的失职,杨光的声音里带了一些自嘲,“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跟曾经的一样,似乎他已经习惯的去忽视那个孩子的一切想法,反正只要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只要他按自己安排的去做,杨光以为就不会出问题的。
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杨光问:“他跟你说过什么?”
“什么也没有。”邵峰说:“他很少主动开口,如果不是凯尔建议我跟他多说话,他可以长久的保持沉默……”尤嫌不够似的,邵峰道:“我猜他可以已经知道凯尔的身份了。”
“谁告诉他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冷然,杨光说:“我说过,这件事他不能知道!”那孩子有多排斥医生,杨光比谁都清楚。
“没有人告诉他。”邵峰回答道:“他只是比我们想像的都聪明,他什么都明白。”
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指责,但是,做为杨光的朋友,邵峰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出自己的看法,“他是人,不是树,不会按照你固定好的框架去成长,有时候你自以为善意的安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残忍。”
“邵峰……”脸上的平静一下子被打破,杨光以手抚额,“这个时候,不要再指责我的失职了。”他声音虚弱道:“我真的尽力了。”
“我没有指责你。”像是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话对杨光来说有多么尖锐似的,邵峰再接再厉,“你不了解他,却一手包揽了他的未来,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反抗的。”
“邵峰!”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杨光说:“我没有不允许他反抗,他可以以任何他想要的方式活着,我只要求他活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以至于电话那头的人又是一阵沉默。
很久之后,邵峰问:“你不是不愿意接受他,是不能接受他?”他只能从杨光的话里听出来这个讯息。
没有回答,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杨光。
“抱歉。”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邵峰说:“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你可以不用在意。”
他对杨光道:“如果真的接受不了,把人送回来也可以,这一次我会看好他的。”
“谢谢。”
收了线,杨光侧着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既然怎么做都是错,那就选自己认为最对的那条路往下走吧!
44无言的妥协
感冒发烧,精神紧张,营养不良,再加上几天不吃不睡,引起的身体功能紊乱……
杨光面无表情的听着司徒磊一项一项的说着杨希言身上的问题,半晌都不开口。
他没办法开口。
即使再愤怒,即使再想用力的抓紧床上还昏迷着的孩子摇醒他,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他也得努力的克制着自己。
除了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力。
不管,是死!
管,尽力尽力的管,还是死!
放任?那估计最后还是逃脱不了一个死!
为什么这孩子的命非就得拴在他身上?明明是杨砚对不起他,为什么他要为了他的儿子这么折腾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他怎么会偷跑回来?”有些咂舌于被杨光找了这么久的人,回来却是这么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不是了解邵峰的为人,也知道事情的起因,司徒磊还真的会以为是邵峰虐待他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你怎么会舍得动手打他?”
杨光护犊子护的厉害,而杨希言自小到大更是听话乖巧的让人心疼,司徒磊不觉得那孩子会胆大到做出什么让杨光暴怒的事情。可是如果不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杨光应该也不会对他动手。
“不好跟我说吗?”见他沉默,司徒磊越发的好奇,视线一转后却是落在了他包着白纱布的手上,“你手怎么了?”明明之前杨光把人送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没什么。”眼珠动了动,杨光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喜怒,“休息室里的椅子坏了,你可以找赵东报消账单。”
“你……”收起了一脸的嘻笑,司徒磊有些错愕的上下打量着他,不确定的问道:“失控了?”
杨光撇了撇嘴,没说话。
司徒磊坐直身体,神情严肃了一些,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杨光的自制力他从来都不怀疑,事情如果真严重到这个地步,他觉得杨光也不会什么都不说。
沉默了半晌后,杨光问他:“你会催眠吗?”
“不会。”顿了顿,司徒磊说:“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这方面的权威,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虽然他对杨光的身份并不介意,而且他本人也不算是什么守法公民,但是如果杨光真打算把医学上的东西舀去犯罪的话,是他本人倒也无所谓,但是如果是别人……
“你想多了。”看到他眼里的怀疑,杨光嗤笑一声,视线在那还在昏迷着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淡淡一扫,杨光说:“我想让他忘记一些事情。”
司徒磊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杨光是打算把催眠用在杨希言的身上,竭力的搜刮着自己脑子里那点关于催眠的相关的记忆,半晌后,他告诉杨光:“我不建议你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
“希言的心理状况……”迟疑了一下后,司徒磊选了一些相对比较婉转的词汇来形容,“他太脆弱,也太固执,除了你,我觉得他也不会完全的信任别人,就这几点基本上催眠就不可能会成功。”那种千分之几的成功几率他觉得以杨光对杨希言的在乎,也不会去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