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顿,敖天冷哼道,“如果剑魄不是敖家隐秘,这次我一定能赢。”
敖厉笑了笑,也不解释程度和境界的区别,他拉着敖天来到演武厅门口,指着回廊边一颗颗翠竹,“不管是‘裂竹手’、还是‘劲竹心法’都来源于竹,讲究的该是个‘韧’字。你招式中不留余地,内力运用过于刚猛,这都违背了竹的根本,当然会伤到筋骨。”
“韧?”敖天皱了皱眉头,以他自信、猛进的性格,做事很难留下余地,所以他清楚韧是什么,但很难将它看透。
“七弟,你现在该做的不是练功,而该去赏竹、观竹,去理解竹意。”
敖天盯着远处的翠竹看了半天,手臂在空中破出几次,其间确实留了几分余力,透出了一丝韧的味道,但敖天心中却对此不以为然,“六哥,你先回去吧,我再练会。”
敖厉心中微微一叹,“那我先回去了。”
七弟明明知道,却不想懂。也许父亲是对的,谁也无法代替别人去悟。
走在回廊上的敖厉,看着在微风中弯曲的一根根翠竹,心下苦笑,也许竹意本就不适合他,既然不适合就该放弃。
这些话敖厉仅仅能想,却不能说。因为‘裂竹手’‘劲竹心法’是敖家家主必修的上一品武学,祖宗的规矩无可更改。
翠竹中隐隐约约的回廊,将敖家内院连成了一个整体。沿着回廊前行的敖厉,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的院中,透过竹林,飘零在院中的金色花瓣,为院落带来了丝丝清香。
敖厉静立在院中,脑中思索着适应与坚持的关系。
天空缓缓暗了下来,敖厉对着星空甩了甩头,似乎要把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也许该在坚持中适应,也许一切都是基于书本的空想,敖厉自嘲的笑了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似乎在嘲笑自己竟会去指点一个下二品武者。
第16章 毒素置换
心下轻松的敖厉,走入房间熬制起自己配置的药物,这才是他该想、该做的事。
看着炉中的淡淡蓝,闻者一缕缕溢出瓷罐的药香,敖厉心中暗自思量,在这种药物的侵透下,一年后,我的身体应该能适应碧魄了。
小火的一夜熬制,一罐药汤仅仅剩下一小碗,去除药渣的药汤在清澈中带着一些微红。
一夜不曾休息的敖厉,苍白的脸色中更是透出了一种暗灰,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的将药汤灌入手中的瓷瓶。
一切妥当后,敖厉再难坚持,倒在床上的他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此时,天色才朦朦发亮。
朦胧的天色下,一支骑队在驰道间飞奔,晨间的潮湿竟无法抚平漫天的灰尘。
江南,千里地面,竟无一个帮派敢去拦截这支明显越界的骑队。这不光是因为他们早已接到了敖家的命令,更是因为那些马匹上的金色烙印。
萧家十八头陀,不仅代表着此行中有萧家家主,更代表着萧家的血腥。他们是家主的护卫,更是萧家刑堂中的刽子手。
位于益州西北的萧家,几乎垄断着益州所有金石、矿产、铸造生意。在益州,十名武者中至少有七名持有萧家出产的武器,由此可见,萧家在益州的势力。
日夜不停的奔驰,健马一匹匹倒下,但整个骑队的速度并没有减慢,他们带有足够的马匹,他们也有足有的实力去挥霍。
十八头陀眼中早已布满了红丝,汗水搅合着灰尘掩盖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但那一个个金色头箍依旧冷芒四溢,在其中似乎内敛着一丝丝杀意。
一名腕上缠有软鞭的头陀,策马与萧横天并驰,沉声道,“家主,傍晚应该能到敖家。”
萧横天眉宇间,透着一种浓重的担忧,他点了点头,那名头陀似乎能够理解家主的心情,微微拉动缰绳慢下一步,紧随在萧横天身后。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策马驰于萧横天身边,在劲风中他的话语依旧清晰,“父亲,百十年前敖阳死在萧家,听说敖家上代家主交代过后人,不得救治我萧家的任何人,母亲她……”
“这些不用你来操心。你只要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进了敖家,你必须尽快联系赵德拿到紫玉参。”
“是,父亲。”
敖厉在房间中沉睡了一整天,没人记得这个角落,也没人想起六少爷。
当晚霞布满天空时,敖厉终于自沉睡中醒来,微微支起上身,透过窗子望着漫天红霞,他心中喃喃道,“但愿一会还能看到你。”
一天的睡眠,让敖厉的脸色有些好转。他起身将早已冷却的药液一点点倒入酒杯中,一点、一滴……敖厉仔细衡量着药量,清澈中的微红似乎蕴藏着某种危险。
淡淡的药香让敖厉精神一振,心也一颤。
敖厉非常清楚,药汤中的毒素已经极淡,但极为特殊的药性毒素,他是否能够承受?敖厉没有把握,他甚至无法确定应该摄取的药量,一切凭借都来自于他的经验和猜测。
窗外的红霞无法抵挡夜的侵蚀,一颗颗星辰在夜幕中缓缓清晰。
坐在方桌边的敖厉,眼神徒然一凝,在其中竟透出了几分狂徒玩命时的厉色,手臂微动间,酒杯中的药液,已空。
如果此时莫入愁还在,他必定会为那种隐藏在平静下的狠厉吃惊,怕死的敖厉竟然也有漠视生命的一面。
双目微闭的敖厉,在一种极静状态下听着自己的心跳,他似乎能够感受到药液通过口腔、抵达胃部的全部过程。
突然,敖厉的心脏猛然痉挛、心跳在瞬间停止,敖厉的意识已经模糊,就在这个危险时刻,一段神秘的记忆自敖厉脑海中浮现,混混沌沌中的敖厉,在生死边缘竟然隐悟了一丝残缺的神秘。
依旧攥在敖厉手中的白瓷酒杯,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微微透出了一丝红色。
自出生起,敖厉不是第一次徘徊于生死边缘,他没有惧怕、也无法妥协,他知道有一些危险根本无法避免,只有玩命才有望破开一丝生机。
重新恢复意识的敖厉,虽然浑身无力、额头布满了冰冷的汗珠,但他尽力攥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的惊骇与兴奋,让人无法相信,他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
半伏在桌面上,敖厉吃力的将酒杯抬到眼前,凝视着白瓷中的丝丝红色,心中喃喃道,“一部分毒素竟转移到了酒杯上?”敖厉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片刻后,敖厉扶着桌面缓缓站起,步伐不稳的走到床边。慢慢倒在床上的他,双目直勾勾盯着房梁,在各种情绪的冲击下,他的脑中很乱。
毒素转移了?不可思议的结果中有着一种让人心悸的诡异。冷静下来的敖厉,细细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似乎是一种来自虚无中的力量,将体内毒素置换于酒杯上。本体的伤害置换?它一定和刁肖记忆中那段神秘文字有关。
为什么?六百三十字的神秘记载,让敖厉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些明显残缺记载、诡异字体,到底讲述了些什么?它到底是来自于哪里的文字?或者不是文字?
清脆的鸟鸣声打断了敖厉的思绪,在不知不觉中,一夜过去,天已经朦朦发亮了。
不饿,一天两夜未曾进食的敖厉,竟然没有感到一丝饥饿,反常的身体状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药物的效果?心中不太确定的敖厉,从床上起身走到镜子旁,一张透着几分红晕的脸色,让敖厉确定,自己的药方确实产生了作用。
阳光的温暖,抚平了敖厉的眉心,他搓动着手中的酒杯徒然一笑,既然想不明白,既然看不懂那种诡异的文字,那何必难为自己?
敖厉将白瓷酒杯,对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在光照下,如同游丝般红线更加明显。敖厉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这些红线所代表的药量,他相信,有了这次惊险,自己必定能够准确把握身体所适应的药量。
迎着晨间的阳光,敖厉重新调整的一杯药液,再次饮入。淡淡的清凉一直于口腔通向胃部,一刻钟过去,除了浑身散发的温热,一切正常。
敖厉眼光微微波动,默默的将酒杯放在桌面,抬起右手,轻抚于左手手腕。拇指、中指、食指,三指微扣,一种极为古老的抚脉之法。
成功了,有了这种药液,身体一定能以最佳的状态迎接碧魄。
第17章 跛子萧逸
“六哥……六哥……”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院落间的宁静。
“七弟,你怎么来了?”打开房门的敖厉有些意外,此时,敖天应该在演武厅晨练才对。
脸色透着几分红润的敖厉,更是让敖天意外,他心中暗自嘀咕,晴儿不是说六哥两天没吃饭吗?
敖厉抬手在敖天眼前晃了晃,打断了敖天心中的思绪,“七弟……”
“六……六哥……你能喝酒了?”看着敖厉手中的酒杯,敖天结结巴巴的吃惊道。
敖厉微微一愣,笑着将酒杯从敖天鼻下飘过,“用它装药而已,七弟,你不去晨练,小心来日再输给萧逸。”
提到萧逸,敖天竟忘记了来此的目的,他一脸愤怒之色,“别提萧逸,这跛子竟敢拒绝切磋,别让我在外面碰到他。”
“怎么,他已经来了?”
敖天冷哼道,“他们昨晚到的,不光是萧逸,连萧家家主萧横天也来了。凭一把破刀就想交换紫玉参,他们倒是会做美梦。”
敖厉皱了皱眉头道,“萧家和敖家的关系本就紧张,父亲拒绝了?”
“当然,敖家不缺武器。”
萧横天应该知道这个结果,可为什么还要来?敖厉心中微微一动,向敖天道,“七弟,我有些不舒服要去抓点药,你先回去吧。”
敖天点了点头,“六哥,那你多注意身体,我先回去了。”
午间的阳光很烈,但望天阁的南书房中却很冷。
敖无愧凝视着眼前的赵德,他那如同铁板的面孔上,似乎从来不会透出任何情绪。
“说……”简单的一个字,如同一把冰刃,直刺赵德脑中。
赵德心中一跳,眼神中的惊惧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平静,“钥匙,是我给萧逸的,秘库也是我告诉他的。”
敖无愧双目一闭,冰冷的言语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悲哀,从赵德父亲开始,他们一家就看护着敖家药房,他们其实早已和敖家的血脉相融。
“我想听听理由。”
赵德揉了揉通红的鼻子,苦笑道,“二十年前,萧横天救过我,我必须还他一命。”
“啪……”的一声,敖无愧面前的书案已成碎片,“你就以这种方式还?”
从小在敖家长大的赵德,第一次见到家主如此失态,他知道自己让敖无愧失望了,但既然已经做了,就没什么好逃避的,“如果不是萧横天的妻子身中剧毒,也许他一生都不会让我还。”
书房的门轻轻响动,走入书房的金鼎看着赵德心中一叹,向敖无愧道,“家主,秘库中仅少了一株紫玉参,有寡妇毒烟泄露的痕迹。萧横天一行刚刚离开竹林,是否派青衣卫拦截?”
“出了竹林,他们有的是办法把药带回去,既然追不回紫玉参就没必要轻易溅血。通知沿途帮派,放行。”
敖无愧起身走到赵德身边,沉声道,“你没告诉他们,开启秘库的正确方法。”
“家主,我欠萧横天一命必须要还,但我欠敖家的更多。”赵德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萧横天让我把命还给他妻子,我做到了。只是,我的命只有一条,没法再给他儿子。”
金鼎看着老朽不堪的赵德,心中暗暗发寒,“萧横天只有一个儿子,如果萧逸出了问题,萧家旁系非争破头不可。”
“金鼎,带赵德去找枯竹。”
金鼎暗自一叹,枯竹主掌刑罚,经过他手的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金鼎和赵德走出书房后,敖无愧遥望着窗外的竹林,心中微叹,寡妇毒烟,除敖家外无解?你们忘了修真者。
敖无愧是个不称职的家主,自从纳兰幽幽去世后,他就在拼命培养剑魄,很少去关注敖家的根本。庞大的药材和制药生意,完全由十二个大掌柜打理。他对于药材和制药的了解,恐怕还不如敖厉。
燥热的午间,驰道上少有行人。
萧横天一行二十人走的并不轻松,来自于十八头陀的一道道锐利目光,不断扫视着驰道边的树林,他们早已做好了溅血突围的准备。
平坦的驰道边,一个坐在树荫下的小小身影虽然有些扎眼,但似乎与萧横天一行没有什么交集。
飞快倒退的劲风,并没有干扰萧横天开口说话,“铁木,他是谁。”
还没等头陀铁木开口,萧逸策马靠向萧横天身边,冷声道,“父亲,他是敖厉,敖家六少爷。我怀疑几年前,是因为他用毒,傲天才会伤到我的腿。”
萧横天双目一瞪,微怒道,“你怎么不说,你差点要了傲天的命?早就告诉过你,不得与敖家交恶。自己争气点,以后只要踏入修真门槛,一点点腿伤自然会好。”
“是,父亲。”萧逸将头一低,一副受教的样子,他心中早已决定,要将腿伤留下一生,耻辱需要的不是忘记,而是记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