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韩梓馨到了,许嘉怡站起来收拾东西,然后拿着水果刀去卫生间清洗。
韩梓馨凑近病床旁边看韩衷,喊了一声:“爸爸。”
韩衷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下课啦?回去吃饭吧。”
韩梓馨点了点头。
然后韩衷又闭上了眼睛。
韩梓馨看了韩衷一会儿,伸手拉了拉旁边的韩晨心。
韩晨心转过头来看她,“怎么?”
韩梓馨踮起脚,努力凑近了韩晨心耳边想要说话。
韩晨心于是微微弯下腰,然后听到韩梓馨对他说道:“我刚才看到大哥了,不过他不是来看爸爸的,他去了二十楼的病房。”
韩晨心微怔,然后点头。
许嘉怡从卫生间出来,又收拾一下自己要带回去的东西,跟韩梓馨一起走了。
很快,医院送餐的人来了,韩晨心扶韩衷起来,喂他喝了一点粥,然后他就说没胃口,躺了回去。
韩晨心坐在旁边,把自己那份盒饭吃完了。
韩衷突然病那么重,许嘉怡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韩晨心却多少觉得韩衷是因为伤了心了,因为当时孙哲杨的那些话。
韩晨心没觉得孙哲杨那些话有什么不对,可是真看到韩衷这个样子躺在病床上,韩晨心又多少觉得有些不忍心。
吃完了饭,韩晨心看韩衷还在睡觉,于是说道:“我去下面走一走。”然后又托付旁边病床病人的家属,如果有什么事帮他呼叫一下护士,也顺便给他打个电话。
韩晨心只是觉得病房里的空气太闷,他想要去下面花园透透气,至于能不能碰到孙哲杨,他不过是想想而已。
刚刚走到住院部一楼,韩晨心在走出住院部楼门的时候,与几个人擦肩而过,当先一人很眼熟,韩晨心看一眼便记起了那个人是在检察院门口见过一次的孙仲廷的侄子孙哲棠。
孙哲棠依然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他目光扫过韩晨心一眼,却似乎没有认出来,仍然脚步略显匆忙地朝里面走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最后一个人,起初韩晨心没有注意,而是在察觉对方的目光之后才看了过去,他这回却是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认出来这个人是谁,就是之前他们怀疑寄东西给他恐吓他并且打来骚扰电话的叶屿升。
叶屿升其实长得不难看,但是他的脸色泛着有些病态的白,眼窝也很深,同样是西装领带的打扮,却带着几分邪气。
韩晨心一直说不记得叶屿升以前说过那些猥亵的话了,可是一看到叶屿升看他的眼神,却不可避免地唤起了当时在法庭上的一些记忆。
直白的、赤裸裸的,充满了男人对于性的暗示的眼神,其实还不止,叶屿升这个人对于性这方面有一些变态的嗜好,认识他的许多人都知道,而现在他看韩晨心的眼神,就充斥着这些复杂的东西。
韩晨心停下脚步的同时,叶屿升也停下了脚步,他对孙哲棠说道:“棠少,你先上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听他这么说,孙哲棠反而停下了脚步,他顺着叶屿升的目光朝韩晨心看过来,刹那间回忆起了他曾在检察院门口见过韩晨心这个人。
因为韩晨心长得很好,这么好看的男人,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孙哲棠笑了笑,他说:“你有事?我等着你。”
他其实有些不高兴,因为他知道叶屿升恐怕要给他惹麻烦了,他对叶屿升什么都很满意,除了他变态的嗜好,这很可能会在以后坏了他的事。
叶屿升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个人的声音从住院大楼一楼另一端响起。
那个声音说道:“哲棠,你什么时候来的?”
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韩晨心却是愣了一下,因为他听出来说话的人竟然是孙哲杨。
第38章
孙哲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从电梯出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他的速度不快;神情也有些散漫。
孙哲棠脸上挂着笑容,“杨哥,你总算是来看二叔了。”
孙哲杨说道:“嗯,他老人家说身体还好。”
韩晨心刚开始有些茫然,可是听到他们这段对话,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而且现在的情形;似乎很快就能证实他的想法。
孙哲杨一直走到了韩晨心身边,一只手搭在了韩晨心的肩上,随着他的动作将韩晨心往后带了一步,那是一个明显的回护的动作。
孙哲棠和叶屿升都注意到了。
孙哲棠先说话:“你们认识?”
孙哲杨说道:“我兄弟,你们找他有事?”
孙哲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这位先生,”随后唤叶屿升道,“屿升,你朋友?”
叶屿升看韩晨心的目光依然放肆,不过嘴里却说道:“不是,我认错人了。”
孙哲棠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先上去探望二叔吧。”
跟着孙哲棠的那几个人都没什么别的表示。
孙哲棠对孙哲杨说:“你已经见过二叔了?那我们上去了。”
孙哲杨点一下头,“慢走。”
孙哲棠几个人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叶屿升临进电梯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韩晨心一眼。
孙哲杨搭在韩晨心肩上的手陡然捏紧他的肩膀,问道:“你认识叶屿升?”
韩晨心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着他,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合适。”
孙哲杨松开手,转身面向他,“你要问什么?”
韩晨心说道:“你应该心里有数。”
孙哲杨和韩晨心一起,朝着住院楼外面的小花园走去,花园里有长椅,两个人在椅子上坐下来,孙哲杨掏出一根烟来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韩晨心问他:“你跟孙哲棠是什么关系?”
孙哲杨却是反问道:“你怎么认识他?”
韩晨心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知道孙哲棠是孙仲廷的侄子吧?他刚才说的二叔是孙仲廷?你来医院是探望孙仲廷的?”
孙哲杨语气有些懒散,说道:“你审犯人啊?”
韩晨心沉默了一下。
孙哲杨却说道:“孙仲廷是我干爹,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儿子,只有我这个干儿子和一个侄子。”
对于孙仲廷的事情,韩晨心毕竟不如警察了解得深入,他只不过听过孙仲廷和孙哲棠,但是孙仲廷还有个干儿子的事情,他确实不知道,更没有想过会是孙哲杨。
“为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韩晨心问道。
孙哲杨没有回答,他似乎并不怎么想说这件事。
韩晨心很耐心地等待着。
孙哲杨最后说道:“我在部队时候的事情了。”
他就这么简单交代一句,没有继续详细说的意思了。
韩晨心轻声问了一句:“那现在……”
这句话要是问完整了,那意思就是那现在孙哲杨为什么会混成这个样子?他和孙仲廷之间又维持着怎样的关系?
本来这个问题,韩晨心以为孙哲杨还是不会回答他,结果没想到孙哲杨说道:“他还是我爸,只不过有些观念上我们不是太合。”
孙仲廷的生意不太干净,韩晨心既然知道,那么不管孙仲廷是多有钱,他都不希望孙哲杨跟他有太多牵扯,名义上是不是父子并不重要,只要孙哲杨不是在孙仲廷手下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韩晨心觉得自己就可以放心了。
这时,换作了孙哲杨问他道:“那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孙哲杨语气严肃:“你认识叶屿升?”
韩晨心迟疑一下,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该不该用认识这个词来形容,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叶屿升之前因为非法持有枪支被判刑,那个案子我是公诉人。”
孙哲杨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
韩晨心想着收到恐吓包裹和电话的事情,尽管他几乎已经确定是叶屿升干的,但是并没有证据,之前警方追踪那个电话号码,也没有进一步的结果,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孙哲杨。
孙哲杨对于叶屿升这个人是有些了解的,他伸手按在韩晨心肩头,用了几分力道,语气也很慎重,“你听我说,我不知道叶屿升是不是还在记恨你,不过千万要小心这个人,尽量避免去招惹他,他是个变态。”
韩晨心点了点头,“我知道。”
孙哲杨看着他,总是觉得有些担心,可是想到韩晨心检察官的身份,又觉得叶屿升大概不敢太乱来。
说完这些话,孙哲杨站起来说道:“我走了。”
韩晨心也跟着站了起来。
孙哲杨离开前问道:“你爸爸在住院?”
韩晨心点了点头,“去看看他吗?”
孙哲杨问道:“严重吗?”
韩晨心说:“还好,医生说问题不大。”
孙哲杨于是道:“那我不去了,先走了。”
说完,孙哲杨面朝着韩晨心退后两步,又说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韩晨心没说什么,看着孙哲杨转身离开了。
他一个人并没有在楼下待太久,因为不想再遇到叶屿升。说实话,他不怕叶屿升,他不相信叶屿升胆子大到敢直接找人绑架他,否则都是男人,他不觉得自己会不是叶屿升的对手。只不过,能避免矛盾总是最好的,他不是二十出头会冲动的毛头小子了,他更希望生活能过得平静些。
晚上,韩衷醒来跟他说了会儿话。
韩晨心能感觉到韩衷的精神状态在逐渐变好,或许再输两天液身体就能够好转了。他没有把孙哲杨来过医院的事情告诉韩衷,他觉得韩衷可以放弃对孙哲杨那些不切实际的期盼了。既然事已如此,韩衷还是回去老老实实跟许嘉怡好好过日子,不要到头来两边都顾不上。
十点半,医院的睡觉时间到了,陪床的家属都搭着小床躺下休息。
韩晨心也在韩衷床边躺下。
他有些睡不着,其实昨天晚上就没睡好,这种环境之下,对于睡眠不好的人来说,实在是件挺煎熬的事情。
隔壁几张床的人都时不时翻个身,他躺着一动不动,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他一会儿又想孙哲杨怎么会跟孙仲廷扯上关系,一会儿又想自己对孙哲杨的感情是不是无望,想了很久,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隔壁床已经有人打呼了。
韩晨心翻了个身,从小床上下来,拿着手机朝着病房外面走去。
病房外面的走廊开着灯,护士站还有护士在值夜班,她抬起头来看了韩晨心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很专心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书。
韩晨心在靠近病房的长椅上坐下,拿着手机上网。
坐了二十多分钟,韩晨心刚下决心站起来,打算去上个卫生间然后接着躺回去睡觉的,就听到房间里面有人匆匆进了卫生间。
又等了两分钟,没见到里面的人出来,韩晨心便朝着走廊尽头的公用厕所走去。
深夜的医院走廊有些阴森,卫生间里更是灯光昏暗,一个人都没有。
他上完厕所,站在洗手池前面洗手,忽然听到有皮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快一点了,不管是病人还是陪床家属都该睡觉了,而且病房里面本来有卫生间,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时候来公共卫生间的。
他动作下意识放慢,听着那脚步声一直走到男厕所门口,然后停了下来,却没有继续进来。
韩晨心站在原地,盯着洗手台前面的镜子,镜子正对的方向就是卫生间的大门,那扇门却始终没有开过。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朝着门边走去,伸手缓缓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有什么红色的东西顿时占据了他的视野。
他不得不退后一步,才看清楚那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正被人挂在卫生间的门口,夜晚没有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垂落着。
裙子后面没有人,挂裙子的人已经离开了。
韩晨心撩开裙子走出去,抬起头来朝上望,发现有人在木门框上贴了一个粘钩来挂住裙子。
他伸手把连衣裙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朝前走去,仍然是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护士站那边能看到有人。
韩晨心一直走到护士站前面,开口问那个专心看书的小护士:“你刚才见到有人过去那边的卫生间吗?”
护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韩晨心,“什么人?”
韩晨心伸手举起那条裙子,“你见到有人拿着这个过去挂在卫生间门口吗?”
护士摇头,她看着鲜艳的红色裙子,脸色都有些变了,“可能是没注意……”,她说。
韩晨心没有再追问她,返身朝那边走廊看去,注意到走廊上有一个安全出口,是通往楼梯的通道。
如果那个人从楼梯出来,走到卫生间把裙子挂起来,然后又从楼梯离开,这个护士可能的确会注意不到。
护士战战兢兢说道:“有人挂红色裙子?恶作剧吧?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