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准备后路吧。”刘汉东道。
“等等。”小崔扣动扳机,一枚子弹射入四百米外装甲车的瞭望孔,将坐在里面的军官打死。
“走!”小崔爬起来,将巴雷特收进枪袋,忽然又趴下,尖锐的哨音传来,是榴弹炮,炮弹击中了高处的雕塑,数不清的碎块掉下来,烟雾腾腾,弄的人灰头土脸。
叛军距离只有一百米了,这回赛义德连也不再坚持了,任由默罕默德指挥四个伞兵将他架起,准备跑路了。
忽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是喷气式飞机的声音,一架造型优美的战斗机低空掠过,丢下两颗100公斤的航弹,炸的步兵们人仰马翻,然后迅速拉起,消失在天际。
紧跟着是第二架,第三架,战斗机朝着叛军大队俯冲下来,机关炮和火箭弹打个不停,毫无遮蔽的叛军步兵如同割麦子一样被放倒。
刘汉东惊呼:“空军,歼10!”
“那是萨博37,傻逼。”小崔纠正道。
科林空军装备的是瑞典造萨博战斗机,而且是买的二手货,这种战斗机的优点在于一机多能,既能制空制海,又能对地攻击,激光制导炸弹和幼畜空对地导弹这些昂贵的武器科林空军玩不起,但是机炮、航弹和火箭还是管够的。
空军的出现,瞬间扭转战局,叛军本来就脆弱无比的士气立刻崩溃,步兵们掉头就跑,坦克兵也爬出来溜掉了,哈立德王子毙了几个逃兵,见扭转不了形势,也跟着脚底抹油,哪知道一颗子弹从背后射来,正中的脊椎,当场就挂了,连坑都没吭一声,卫士们丢下他的尸体,四散而逃。
伞兵们冲出宫殿,乘胜追击,赛义德王子也不跑了,矜持的走上阳台,俯瞰众生,宣布命令,投降者免罪。
……
叛乱平息了,接下来没刘汉东什么事了,他和小崔一起驾车去机场接火雷,路上依然是遍布哨卡,戒严并未解除,不过执勤军警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忠于赛义德部队了,身为政府军准将的刘汉东自然不会遇到任何阻挠。
他们来到机场,火雷迎了上来,低声说:“姓秦的死了。”
“什么?”刘汉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被警察打死了,命不好,是一颗流弹。”火雷介绍道,带着刘汉东走到机场大厅台阶前,秦显扬的尸体就静静的躺在这里,身上盖着一块毛毯。
刘汉东心情沉重无比,掀开了毛毯,秦显扬睁着眼睛,纹丝不动,胸前一个弹洞,流了很多血,衣服都浸透了。
“留下什么遗言么?”刘汉东慢慢站起来,摘下了贝雷帽。
“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死了。”火雷也摘了帽子,有些自责,“我也是大意了,以为这些警察面的很,没想到子弹不长眼,流弹都能打死人。”
刘汉东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喜欢秦显扬,但是这人好歹是同胞,虽然一根筋,但本质不坏,为了一个副处级,就把命丢在了异国他乡,哪值哪不值啊。
随着叛乱的平息,电力和自来水供应都恢复了,街上的暴民渐渐褪去,警察重新登场,军车上悬挂着赛义德殿下的巨幅画像,在塔基卡提街头驶过,高音喇叭宣布继续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上街。
中炎黄代表团的成员们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几天内科林政局几次更迭,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张邦宪有些担忧,和赛义德签署的协议墨迹未干,自己就去舔大亲王的屁股,虽然这并不代表中国政府的态度,但是赛义德殿下肯定不会感到愉快的。
已经走到边境的姚广等人,收到叛乱结束的消息,立刻调转车头,又开了回来,姚广拿出卫星电话向国内报告:“部长,有两件事向您汇报,第一,我违抗了命令,私自下令特工人员协助赛义德,第二,赛义德已经重新夺回了政权,我请求组织处分我……”
第二天,戒严解除,但保留宵禁,赛义德正式登基,宣布成为科林酋长国新的埃米尔,国事繁忙,他没有精力去管中炎黄的合作问题,张邦宪等人只好先回沙特等消息。
郑佳一率领国际公关部的同事们也乘机回国了,科林这边依然保留着办事处,主任一职由刘汉东暂代。
田飞和李松留了下来,协助刘汉东处理善后事宜。
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秦显扬的后事。
老秦的妻子和儿子,正千里迢迢从国内飞来。
第五十五章 显扬烈士
秦显扬的遗体暂时存放在一处冷库中,穆斯林讲究速葬,所以科林没有殡仪馆,没有水晶棺,装殓遗体的盒子是刘汉东临时找的木箱子,秦显扬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和血迹,没法见人,还得给他弄一身新衣服。
办事处的柜子里有秦显扬的衣服,最体面的是中炎黄订做的员工西装,还是老款的三粒扣,领口袖口都有磨损,让他穿这样的衣服下葬肯定不合适,刘汉东记下了尺码,到塔基卡提最豪华的商店买了一套阿玛尼的西装,外加衬衣领带。
老秦已经冻硬了,脸色灰白,胸前伤口里的子弹还没取出,刘汉东说这样不行,让嫂子看见多难过啊,起码得给化个妆,把子弹取出来,伤口缝上。
科林局势依然混乱不堪,刘汉东通过谢里夫找了个巴基斯坦籍的外科医生,给秦显扬取出了打进心脏的子弹,缝合了伤口,清洗了遗体,亲自给他穿上全套衣服,还化了妆。
秦显扬的家属明天抵达科林,是中炎黄的工作人员陪着来的,刘汉东率领办事处所有人员到机场迎接,开的是公司留下的一辆商务车。
科林机场尚未完全恢复运转,跑道上只有一些小型飞机,秦显扬的家里人是坐支线客机从多哈转过来的,飞机不大,只能坐不到一百人,其中大多数是南亚来的劳工,只有两个中国人,一老一小,老的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奶奶,小的才三四岁,是个小男孩。
祖孙俩身旁有工作人员陪伴,正是中炎黄的职工,刘汉东等人上前寒暄,接过行李,走回停车场。
“大娘,节哀。”刘汉东搞不清楚这位衣着朴素农村老太太到底是秦显扬的什么人。
陪同前来的工作人员介绍说,这位是秦显扬同志的母亲和儿子。
“孩子,大娘木事儿,挺得住。”老人家一口河南腔,强作笑颜,紧紧拉着小孙子的手。
“那啥,嫂子怎么没过来?”刘汉东问。
“你说孩儿他娘吧,唉,已经离了。”老人家眼圈有些红。
刘汉东赶忙岔开话题:“先回住的地方吧,我给你们订了酒店。”
秦母说:“不用住招待所,浪费国家的钱,住显儿的宿舍就行,俺还想看看他工作的地方来。”
于是先回了办事处,刘汉东将秦显扬的遗物移交,一箱子衣物,笔记本电脑,零零碎碎的杂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母没哭,只是摩挲着这些东西念叨着:“显儿,娘来看你了,娘来看你了。”
小男孩还不懂事,也不调皮,静静的坐着玩纸飞机。
刘汉东说:“家属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秦母说:“这次出国,国家特事特办,三天就给俺们办好了护照,抚恤金也发了,俺没啥要求,就想问一件事,显儿到底是咋死的?为啥说是枪打死的,算工伤又不算烈士?”
刘汉东有些头疼了,家属要求烈士待遇,这可不是自己能做主的,烈士身份不简单,需要有民政府颁发的《革命烈士证明书》,烈属会得到国家抚恤,孩子上学找工作都有优待,秦显扬是为国家利益牺牲的,按说该给个烈士称号啊,怎么变成因公死亡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国家极力撇清和政变的关系,秦显扬是作为军事人员在攻打机场的战斗中被叛军打死的,这事儿不能放在台面上说,否则国际上会有人说闲话。
秦母见刘汉东尴尬,又说道:“俺不是找国家要待遇,俺就是想知道到底咋回事,俺的儿,总不能不明不白死了吧,他爹一辈子闹心,就是没当上烈士,死了都不瞑目啊。”
刘汉东考虑了一下,斟酌了词句说道:“大娘,是这样的,秦显扬同志,是执行国家秘密任务的时候不幸牺牲的,出于保密原因,所以不能授予烈士称号,请家属体谅。”
他这话纯属糊弄,没想到秦母居然点点头:“中,有一句话就中,俺体谅国家的难处,走,看看显儿去。”
刘汉东惊呆了,本以为要好一番掰扯,可是秦母居然如此通情达理,从性格上来看,倒是和秦显扬截然不同。
“奶奶,我饿了。”小男孩轻声细语的说道。
刘汉东一时间手足无措,办公室里没预备饭菜。
秦母从包里拿出一份飞机餐来,想必是客机上没舍得吃剩下的,小男孩乖乖的坐着吃饭,细嚼慢咽。
刘汉东说:“家里还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组织会想办法帮着解决的。”
秦母说:“家里生活的不孬,有房子也有车,比以前强多了,俺没啥困难。”
又是一阵沉默,等小男孩吃完饭,刘汉东提出带他们去看一眼遗体,然后就安排火化,把骨灰送回国安葬,自己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来到冷库,刘汉东让人将秦显扬推出来,看着儿子长眠在铁盒子里,秦母再也压抑不住悲伤,眼泪扑簌簌流出来,哽咽道:“我的儿啊。”
小男孩认出了爸爸,站在一旁怯生生说:“爸爸,你醒醒。”
刘汉东等人默默退了出去,给秦家人留出私人空间来。
这时候,秦鹰扬赶来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太忙,接机都来不及,怎么样,婶子在里面?”
刘汉东道:“在里面哭呢,秦显扬的母亲人挺厚道的,对了,他对象怎么回事,离婚了?”
秦鹰扬说:“其实没离,暂时分居,孩子一直是奶奶带,他那个媳妇,简直不是东西,显扬背了一身债,郑州二七区的小高层,一辆速腾车,都是贷款买的,工薪阶层哪有那么多钱啊,何况孩子还有病也需要钱。”
“什么病?”刘汉东早觉得那小男孩有些不对劲,太文静了些。
“先天性心脏病。”秦鹰扬说,“所以女方嫌累赘不要,唉,孽缘啊,当初就不该找城市里的姑娘,这女的家里有点能耐,爹是什么局的科长,一直瞧不上秦显扬,结了婚就逼他转业,到了地方上,又买房子又买车,名字全写女方的,显扬负担贷款,生孩子那年,显扬他妈进城来看孙子,和儿媳妇不合整天骂架,其实就是儿媳妇瞧不上乡下老婆婆呗,这是矛盾焦点之一,还有一件事。”
秦鹰扬干咳一声,继续说:“显扬背着他媳妇,每月给战友家里寄钱,寄了很久,这事儿曝光之后,他媳妇急眼了,骂他是傻子,要跟他离婚,显扬疼媳妇,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没用了,他媳妇不愿意跟一个窝囊废过,但是人不在国内,就先分居了。”
刘汉东道:“他妈的,这种娘们不能要,对了,秦显扬给谁寄钱?是不是姓牛的战友家?”
秦鹰扬道:“对,是姓牛的,显扬当初在部队,最愧疚的就是那件事,他一直在寄钱,权当赎罪了。”
刘汉东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他渐渐认识了另一个秦显扬。
“烈士称号的问题,能不能解决?”此刻刘汉东很想为指导员做点什么,秦鹰扬作为国家的人,肯定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秦鹰扬苦笑着摇头:“难,政府是绝对不会承认参与干涉了科林内政的,给个因公死亡都算是照顾了,这一点你不要奢求什么了,唉,他们家父子两人都这么倒霉啊,连个烈士都混不上。”
刘汉东纳闷道:“我还想问你呢,秦显扬他爹咋回事?”
秦鹰扬道:“显扬的父亲,是我的堂叔,七九年打越南,他是前线穿插部队的副连长,打到河内,中央下令撤军,前方的部队都大散了,撤不回来,有不少人被越南人俘虏了,我堂叔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交换俘虏放回来了,军籍也丢了,一辈子抬不起头,堂叔经常说,早知道死在战场上,混个烈士也比苟活着强啊,后来经人介绍,和显扬他娘结了婚,显扬七岁那年,堂叔就去世了,也说不清是什么病,都说是憋屈死的。”
刘汉东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倔强的少年秦显扬背着书包走在乡间土路上,一群同学在后面嘲笑他是俘虏兵的儿子。
指导员性格偏执,大概源于幼年时期的经历和父亲的遭遇吧。
田飞都李松都默不作声,眼圈微红,他们都不了解秦显扬,只觉得这个河南人很小气,很轴,谁能想到,他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担和精神压力。
“我对不起秦主任,我经常在背后骂他,说他是河南骗子。”李松哽咽着说道。
秦鹰扬叹了口气说:“算了,人都不在了,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