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徐功铁的请示电话,沈弘毅有一丝迟疑,派刑警截访未免太过,再说这事儿应该是基层政府负责,区委区政府都不管,公安局凭什么这么热心。
坐在对面的刘飞注意到沈弘毅的表情,示意他把手机递过来,徐功铁就听到一个浑厚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徐主任你好,我是刘飞。”
“刘市长您好!”徐功铁一瞬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把人截住,就这样,我等你的好消息。”刘飞将手机递还沈弘毅,这种越级下令的工作方式让沈弘毅有些不适应,但领导果决的作风又让他为之钦佩不已。
徐功铁得了尚方宝剑,立刻打电话给刘汉东:“小刘,朱广银他们已经走了,你现在立刻赶到江北去,争取上车把人拦下。”
刘汉东带着几个兄弟开着捷达正往火车站赶呢,一听这话就急了:“老徐你这不是玩我么,我开一捷达怎么跑得过火车?”
徐功铁说:“你去高速路口,我安排车等着你。”
当刘汉东驾着捷达来到高速公路入口处的时候,这里警灯闪烁,警车汇聚,有人拦下他问:“是刘汉东么?”
“是我。”
“抓紧时间,车辆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刘汉东匆匆下车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一辆宝马R1200RT警用摩托车,已经发动着了,警灯闪着,车把上放着全封闭摩托头盔。
“我操!”刘汉东感慨道,徐主任办事真细致,夜间高速公路上大货车较多,摩托车更灵活方便,即便遇到堵车也能穿过去,只是这肉包铁一旦出事可就要了小命了。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发牢骚,挎上摩托戴上头盔,旁边交警挥舞着莹光棒给他指路,一辆桑塔纳警车闪着警灯前头开路,不过很快就变成随后护送,因为速度实在跟不上大排量的宝马摩托。
刘汉东鸣响警笛闪着红蓝警灯高速疾驰,路上车辆误以为他是执勤交警,无不避让,只是心里纳闷,高速交警啥时候装备摩托了。
夏夜的高速公路非常繁忙,来往都是重型卡车和卧铺长途车,车灯耀眼,喇叭声不断,有时候行车道超车道都被慢吞吞的卡车堵住,后面的车辆根本无法超车,刘汉东没时间修理这些猖狂的司机,倚仗摩托的灵活机动性从两车之间直接插过去,一路上险情不断,若不是他闪着警灯,兴许早让挤成肉饼了。
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两个多小时就开到了,下高速直奔火车站,刘汉东是江北人,熟门熟路,将摩托车直接停到车站派出所院内,然后直接翻墙进站上月台,气还没喘匀了,那趟列车已经进站了。
火车在江北站停车五分钟,背着大包袱小行李的旅客们早已等在月台上,刘汉东忽然有些抓瞎,自己不认识朱广银,又势单力薄,怎么阻拦人家一群人,赶紧拿出手机给徐功铁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好几条未读信息,正是徐主任发来的,有给他的指示,以及朱广银的存档照片。
忽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刘汉东接了,原来对方是江北火车站派出所的张所长,在自己赶路的时候,徐功铁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车站警方,并且取得他们的配合,在江北火车站把人拦下,否则火车驶离江东省境,就无力回天了。
张所长带着四名警察正在月台上等候,他本不愿意揽这种破事,可他儿子在省警官学院读书,马上就要毕业面临分配,还想留在近江上班,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徐功铁的请求。
刘汉东和张所长碰了头,立刻上车抓人,根据情报,朱广银在第十三节车厢,可是找到相应的座位却没发现人,几个抱孩子的妇女占据了位子,持的却是站票。
“可能下去抽烟了吧?”一个警察说道,车厢里不许抽烟,烟瘾大的旅客总会在停站的时候出去抽根烟散个步。
于是一群人又下车找人,站台上确实有不少抽烟的,但找来找去没有朱广银。
“大概在餐车喝酒。”张所长灵机一动,大伙又撒丫子奔向第九节餐车,上去找了一遍,都是无座旅客花钱在这儿喝茶,也没有朱广银等人的身影。
汽笛长鸣,列车员吹响哨子,要发车了,张所长等人只好下车,把难题丢给了刘汉东一个人。
列车缓缓驶出江北火车站,刘汉东一筹莫展,再给徐功铁打电话,对方告诉他先想办法把人找到,不要打草惊蛇,第二批截访队伍已经乘车出发,等到了北京再说。
“没买票的同志抓紧补一下票。”列车员吆喝起来,拥挤的车厢内站满了旅客,两节车厢连接处塞满蛇皮口袋,进城务工的民工脱了鞋靠在行李上打盹,妇女在哄哭闹的小孩,方便面味、臭脚丫子味,烟味弥漫,让人恍如回到九十年代。
刘汉东补了票,开始一节节车厢向前搜寻,此时已经是夜间十点钟,列车上却依旧喧嚣,从江北站上车的旅客还在艰难挪动着,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已经落座的旅客或是在打牌聊天,或者拿出零食大嚼,漫漫长夜,总得找点事情填补空虚。
向前找了几节车厢,依然不见踪影,快到一号车厢的时候才在车厢连接处看到一群人在抽烟,其中一个黑脸膛的中年汉子酷似朱广银,听口音这帮人都是近江城郊人士,他们神情焦灼不安,低声聊着什么。
刘汉东摸出烟盒凑过去想听他们说的什么,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同志,身份证和车票拿出来看一下。”
两个乘警将刘汉东逼进角落,常年在列车上执勤的铁路警察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搭眼一看就知道乘客什么成色,刘汉东没带行李,鬼鬼祟祟,一身邪气,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刘汉东乖乖拿出身份证和火车票,不由自主的看向乘警的配枪,火车上的警察都是带枪执勤的,黝黑的六四式手枪连着绿色枪纲插在枪套里,估计装有实弹。
乘警敏锐的察觉刘汉东对自己配枪的觊觎,顿时警惕起来,同时警务通上也出现此人的资料,过失杀人,缓刑期间。
“跟我过来一下。”乘警说。
第五十八章 意气用事
乘警的态度让刘汉东感觉受到了歧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罪犯,而且在近江黑白两道都吃的开,公安局长给他面子,道上朋友也都服气,可是在这趟进京的火车上却被当成毛贼,实在让他窝火。
“怎么了?我犯什么事了!”刘汉东怒目而视。
“你放老实点。”年轻乘警手按在枪套上。
老乘警很淡定:“你什么身份自己清楚,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很多次了吧,老实点别呲毛,对你没好处。”
年轻乘警很严厉:“你配合一下,不要让我采取强制措施。”
铁路公安和地方公安互不统属,而且这列车上的警察不是近江铁路公安处的,刘汉东的关系根本派不上用场,偏偏他的倔脾气上来了,就是不吃这一套。
“你少他妈唬我,第一我没犯罪,第二我出门是经过当地公安机关批准的,你凭什么对我采取强制措施,我坐车没买票还是碍着你事了?”刘汉松丝毫不怵,高声辩驳,旅客们都望向这边。
“我当过兵,当过特警,负过伤,立过功,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坐个火车都来找我的茬!”刘汉东继续怒吼,一副委屈而愤怒的表情。
朱广银走了过来劝说:“算了,警察同志也是好意,大晚上的别吵着人家孩子睡觉,互相理解,互相体谅一下吧。”
车厢里有婴儿已经被吵醒,哇哇大哭。
年轻乘警对刘汉东的猖狂态度极为不满,正要掏手铐,却被年纪大的乘警拉住,老乘警盯着刘汉东说:“你老实点,不要在我车上搞事,不然有你好看。”
刘汉东坦然和他对视,冷哼一声。
老乘警将身份证还给刘汉东,带着年轻乘警离开了。
朱广银拍拍刘汉东肩膀:“兄弟,别窝火了,这帮黑皮就这熊样,来,抽支烟。”
说着递上一支红梅,刘汉东接了,说声谢谢老哥,低头点火,开始搭讪:“老哥去北京啊。”
“是啊,去北京。”
“干活?”
“办点事。”
两人很自然的聊了起来,朱广银以前也当过兵,更加有共同语言,闲扯半天,刘汉东感觉朱广银不是那种奸恶之徒,解放鞋迷彩裤子加红梅烟,怎么也不像暴发户。
其他几个人穿着各异,但掩饰不住农民气息,他们盘腿坐着打牌,正好差一个凑够两桌牌,于是顺理成章拉刘汉东入伙打起了八十分,朱广银拿出小瓶装的二锅头和火腿肠、真空包装鸡爪子等,大伙儿边吃边喝边聊,直到撑不住了才互相依靠着沉沉睡去。
刘汉东也打起了盹,迷迷糊糊中看到乘警来来回回数次,看来是把自己当成重点防范对象了,他打起精神,给徐功铁发了条短信。
清晨时分,刘汉东被朱广银推醒:“赶紧上厕所,晚了排不上队。”
上完厕所洗了手,朱广银又拿出烙馍和煮鸡蛋给刘汉东吃,吃完早饭,车已经过了廊坊,下一站就是北京了。
“老朱哥,我跟你们混算了。”刘汉东说,最好的跟踪就是打入敌人内部,如影随形。
“兄弟,别跟着我们,实话对你说,我们来北京是上访的,跟我们会连累你的。”朱广银坦诚真挚的目光让刘汉东心里刺痛了一下。
“那好,以后常联系。”
列车终于抵达北京站,众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下车,验票出站,来到公交站台,朱广银向刘汉东伸出手:“兄弟,就此别过,有缘再会吧。”
“再会。”刘汉东用力摇了摇朱广银的手,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两辆金杯大面包里黑影闪动,突然拉开门,十几个手持橡皮棍的黑衣人冲了出来,胸口印着SECURITY字样,系着尼龙战术腰带,脚下5。11军靴,二话不说,举棍就打。
“快跑!”朱广银将刘汉东用力一推,背上就挨了一棍,疼得他哎哟一声蹲了下去,其他人也被保安们打得抱头鼠窜。
路人都停下围观,远处交警看见也不过来制止,想必这些保安身份不一般。
刘汉东没跑掉,因为道路都被封死,保安们打算一网打尽,把他也当成了目标之一。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照头就给了刘汉东一棍,被他劈手夺过,反手一记肘击捣在面门,登时鼻血长流,鼻梁骨喀嚓一声就断了,其余保安见他是硬茬,便都围了过来。
“照死里打!”坐在面包车里的白胖男子吩咐道,一口地道的帝都口音,慵懒中带着天子脚下的尊贵。
保安们猛扑过来,刘汉东一甩手,橡皮棍迎面击中一个保安,右手从腰间抽出31英寸长的黑色镀铬ASP甩棍,左手掏出胡椒喷雾,欺身上前,抡棍就打。
保安们被他凌厉的打法惊呆了,按说这些保安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壮小伙子,手上又有家伙,如果配合默契敢玩命的话,肯定能把刘汉东制服,可他们平时光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访民了,哪见过这号猛人,31寸长的ASP甩棍,铁栏杆砸上去都得断啊,胡椒喷雾喷脸上就眼泪鼻涕一把抓,啥也看不清,当场丧失战斗力。
现场所有人都傻了,打群架不稀奇,但一个人追着十二个人打的盛况就是西洋景了,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刘汉东退伍回来之后,一直保持着大强度的锻炼,长跑跳绳游泳举重,身体素质杠杠的,格斗技术更是与日俱增,特警队里学的擒拿格斗就不提了,他打架的本事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手里人命一大把,打起架来杀气四溢,势不可当。
坐在面包车里的白胖男子完全愣住了,香烟烧到手都没发觉,他终于明白,古代战场上的万人敌不是吹的,是真实的存在,今天就见到一个活的。
片刻功夫,十二个保安就有六个躺在地上,三个捂着脸流眼泪,还有几个逃的不见了踪影,刘汉东上前将吓得走不动路的白胖男子从车上拽下来,跳上驾驶位,冲朱广银等人吼了一声:“上车!”
金杯面包迅速消失在首都的雾霾中,等巡警赶到的时候只能送受伤的保安去医院了。
正巧火车上两个乘警下班回家,目睹了这一幕,年轻刑警心惊胆战,这人的战斗力太强了,如果在车上发生冲突,肯定是抢枪袭警,跳车逃亡,不过他依然嘴硬:“早就看他不对头,竟然带着凶器上车。”
老乘警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师傅,你怎么这么说话。”年轻刑警撇撇嘴。
“你知道那些保安是干什么的么?专门截访的黑保安,听说在顺义还设了黑监狱,反正黑得很,咱们事业编的铁路警察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走吧,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
“难不成他还是个英雄了?”年轻乘警很不服气,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