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玲说:“谁为你伤心了,马伟打架进去了,搞不好要判刑。”
阚万林心中暗喜,嘴里却道:“他也真是的,脾气这么火爆,整天在外面惹事,要是我有这么好的媳妇,天天在家趴着。”觉察这话有些露骨,干咳一声道:“那啥,把人打成啥样了,找人了么?”
朱玲玲说:“也没打成啥样,人好好的,但是那家人找了关系,弄了个轻伤的医疗报告,法律上的轻伤就很重了,可以判刑的。”
阚万林说:“那就多赔点钱,把事情摆平。”
“关键是没钱,车是公司的,积蓄就三千,医疗费都赔不起,我都愁死了。”朱玲玲说着又要掉泪。
阚万林也是个穷汉,挣点钱吃干嫖尽,手头连一千块都拿不出,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汉东。
刘汉东被他看的发毛,他和马伟交情不深,本不想趟这浑水,但偏偏又是个心软的,见朱玲玲如此憔悴,起了同情心:“好吧,我找人打听一下情况。”
他办事雷厉风行,拿出手机当场给徐功铁打电话。
徐功铁接了:“这回又是啥事?”
“没事,帮朋友打听点事。”刘汉东捂住话筒,问朱玲玲是哪个派出所抓的人,什么案子,问清楚了告诉徐功铁,说犯事的是我朋友,想请徐主任出面打听一下,有没有调解的余地,赔钱道歉都好,千万别把人判了,进去蹲几年人就废了。
徐功铁心里很有数,刘汉东是沈弘毅看重的人,沈局长曾经交代过,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一律满足他,而且他在平川市干的那些事情让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子都打心眼里佩服,和这样的交朋友心里踏实,干公安这一行的,少不了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而刘汉东在近江黑道上的地位已经处于领头羊位置,无论于公于私,都必须帮忙。
“好吧,我帮你问一下。”徐功铁没把话说死。
刘汉东挂了电话,朱玲玲急忙问道:“怎么说?”
“找的市局办公室主任,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刘汉东道。
朱玲玲大喜:“太好了,谢谢东哥。”
阚万林酸溜溜道:“还有我呢。”
“谢谢万林哥。”
忽然阚万林想起自己枕头底下还压着两万块钱哩,干咳一声道:“一听你就谢的不诚心,这样吧,你不手头紧么,哥给你两万块。”一转身摸出两万块钱来摆在朱玲玲面前。
“万林哥,你哪来这么多钱?”朱玲玲惊诧道。
刘汉东很配合的插言:“你万林哥不是让人打断胳膊么,这是别人赔他的医疗费和修车费。”
“这钱我不能要。”朱玲玲很坚决的将钱推了回去。
阚万林急了:“看不起你哥还是咋的?你哥缺这点钱么,住院费我早交过了,预存了一万块,足够花的,修车也有保险。”说着朝刘汉东猛使眼色。
刘汉东只好再次配合他:“是啊,你就拿着吧,你万林哥不差钱。”
好说歹说,朱玲玲终于收下两万块,要打借条,被阚万林骂了回去:“咱这关系还打条子,你不骂人么,那啥,这回怎么谢我?”
朱玲玲一咬牙,弓腰在阚万林的大红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你的保温桶忘了。”刘汉东追出去,早不见了人影。
回来就看到阚万林长吁短叹:“这么好的妞儿,可惜了,我就纳闷了,马伟到底哪点好?”
“你就别打主意了,拆不散的,你不懂女人。”刘汉东很有感触,从某些方面来说,马伟和自己有些类似,成天在外面打架惹祸,可马凌就是对自己不离不弃,女人一根筋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
阚万林徒劳的辩解:“我就是看玲玲可怜,没别的意思,那啥,东哥借点钱,护士刚才来催住院费了。”
刘汉东揶揄道:“我不能看不起万林哥啊,万林哥差这点钱么?”
最终刘汉东还是替他补交了住院费,毕竟阚万林挨打和他有关,而且刘汉东最近手头很宽裕,不差钱,青石高科的工资,金樽KTV的车马费,还有抢劫赌船剩下的几十万,足够他大手大脚的。
从医院出来,一路上没见到任何出租车,这让刘汉东很是纳闷,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台,听到这么一则新闻,今天是全市出租车大罢工第二天,政府正在努力协调,并增开公交车满足市民出行,两个主持人还号召私家车主们义务拉客,大家互相帮助渡过难关。
手机响了,是徐功铁打来的,他说你那个朋友撞上枪口了,事儿不好办。
刘汉东奇道,什么枪口,是不是遇上严打了?
徐功铁说不是严打,是出租车罢工,你那个朋友就是挑头的之一,昨天是罢工第一天,仍有不少出租车上街拉客,罢工一方组织了纠察队上街,看见拉活儿的出租车就逼停暴打,马伟就是所谓的纠察队队长,一天砸了七八辆车。
“哦,懂了,他把拉活的司机给打伤了。”刘汉东心想这事儿确实不好办,怕是要让朱玲玲失望了。
“打伤了司机倒好办了,反正都是他们自己人,内部协调一下,多赔几个钱就完了,他把人家出租车里的乘客打伤了,事主家里条件不错,挺有背景,非要罢他弄进去蹲两年……”
刘汉东说:“徐主任,你说话都不管用么,帮帮忙吧。”
徐功铁没把话说死,只说再问问情况,就把电话挂了。
徐主任正忙着,全市出租车司机大罢工,公安部门压力很大,沈弘毅这会儿正在朱雀饭店的总统套房内开会,刘市长就任以来,几乎不在市政府办公,而是将市中心老牌五星级酒店朱雀饭店的总统套房当作了自己的办公地点。
朱雀饭店在盐务街上,距离中央大街只有一百米,可谓近江市的黄金地段,这家饭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蒋介石、宋子文都曾在这里下榻,多少风流雨打风吹去,设施老化,房间偏小,如今已经不能算是最高档豪华的酒店,但刘市长就喜欢这种沧桑的感觉。
三楼会议室内,刘飞正在主持会议,会场内坐着交通局、运管处,交警支队,市内几家大出租车公司的负责人,大家都愁眉紧锁,一言不发。
刘飞冷冷的看着他们:“黄处长,你介绍一下情况吧。”
黄德发是市运管处的处长,他拿手帕擦着冷汗,拿出一份稿子,还没开始念就被刘飞打断:“这是现场协调会,不是开两会,不用拿稿子。”
“刘市长,各位领导,情况是这样的,这个事情呢,是个突发情况,我们运管处这一块呢,对于出租车这一块呢,一直抓的比较紧,从培训到管理,到车辆的安全追踪……”
“谁让你谈这个呢,说罢工的问题。”刘飞毫不留情的再次打断他。
淮江出租公司的总经理郝佳辉插言道:“罢工属于突发事件,黄处长刚从国外调研回来,不了解具体情况,我替他介绍一下吧。”
郝佳辉的胞兄叫郝光辉,曾任公安局副局长,权势熏天,弟弟混的也不赖,是全市最大的出租车公司总经理,而且哥哥出事后并未受到波及,这得益于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与低调谨慎的作风。
“好,郝总就介绍一下吧。”刘飞往后仰了仰,俯视着郝佳辉。
“在我发言之前,想先请刘市长原谅,因为我的话可能比较激烈。”
“呵呵,咱们不搞一言堂,有什么你尽管说。”
“这场大罢工,和刘市长有很大关系。”郝佳辉镇定地说道。
第三十章 刘飞出招
听闻此言,大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做好刘市长发飙的思想准备,可是这回刘飞居然没动怒,相反笑容可掬道:“继续说,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罢工和我能扯上什么关系。”
郝佳辉丝毫无惧,侃侃而谈:“一句话,生存压力,出租车司机感到强大的生存压力,上周五的淮江日报刊登刘市长的讲话,说要开放出租车牌照,消除门槛,表面上增加了出租车的保有量,但是却导致市场的无序化发展,让原本已经被黑车和不断增加的私家车压榨的很艰难的出租车行业雪上加霜。”
这话果然激烈,就算不是面对作风粗暴的刘飞,区区一个出租车公司的老总敢以指责的语气对市长这样讲话,也是找死的前奏。
刘飞似乎很受用这种直接痛快的对话,点头道:“继续。”
郝佳辉早有准备,打出打印好的资料,却并不看,说:“近江市的出租车保有量是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三辆,出租车司机非完全统计近四万人,这样一个数据在全国范围来说都是不小的,近江虽是省会城市,但经济发展和人口总量远不如京沪,比一线城市也要略差,但我们的出租车摊到每个市民头上,比例却比京沪还要高,这就形成僧多粥少的局面,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平时出租车空驶率很高,加上油价上涨,起步价偏低,司机根本挣不到钱,如果再降低准入门槛,增加大量出租车,这个行业就崩溃了。”
说到这里,郝佳辉顿了顿,以动情的语气说:“每一台车,背后都是一家老小,油盐酱醋,司机拉不到活,家人就要挨饿,四万司机,四万个家庭,不是小事啊,刘市长,请您三思啊。”
说完将资料恭恭敬敬放到刘飞面前,扯下自己的领带,摘下胸前的工牌,说道:“淮江出租是全市最大的出租车公司,职工罢工,我难辞其咎,我现在辞职,请领导批准。”
刘飞直截了当道:“不批准,你先把罢工解决,再谈其他。”
郝佳辉恳切的说:“不提高起步价,司机们不会复工的,我了解他们。”
“还敢要挟政府了?”刘飞眉毛竖了起来。
“刘市长,容我汇报,司机们平时很抱团,车上有对讲机,装备好的还有平板电脑,手机更是普及,他们的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都远超我们的想象,据我统计,我公司的司机平均年龄在三十三岁,文化程度高中,坑灰未冷山东乱,原来刘项不读书,这样一个年轻男性组成的集体,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和交通工具,真乱起来无法想象啊。”
刘飞的中指有节奏的在桌上敲打着,他打算动出租车市场这块大蛋糕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没预料到会遭到如此强劲的反弹,这个郝佳辉显然就是整个利益团体推出的代言人,抛开立场不谈,刘飞对这家伙还是挺欣赏的。
考虑了不到一分钟,刘飞就做出了决策:“郝总,如果政府承诺近期不开放牌照,开听证会调整出租车起步价,罢工能不能立刻平息?”
郝佳辉说:“我不敢完全保证,毕竟这是司机们自发行为,我只能说尽力沟通。”
刘飞摆摆手:“你去沟通吧,我要求今天十八点之后,街上要见到出租车,散会。”
众人如释重负,正要起身离去,刘飞仿佛忽然想起来似得:“黄处长,我看你这个运管处长当得挺吃力的,别干了。”
不出意料,刘飞开会,总得有人被免职,大家都向垂头丧气的老黄投去同情的目光。
出了会场,几个出租车公司的经理凑到一起嘀咕起来。
“郝总,关键时刻还是你行啊。”
“佳辉,好样的,敢和刘飞当面锣对面鼓。”
听着大家的赞誉,郝佳辉淡然一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真开放出租车牌照,大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就是个市长么,又不是古代皇帝,说杀人就杀人,我有啥怕的,我家老头在位的时候,他岳父才是科级干部呢。”
众人各自散去,郝佳辉上了自己的奔驰车,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可以了,收吧。”
……
整个会议,沈弘毅一言不发,他觉得出租车罢工和公安局关系不大,如果罢工需要出动警力解决,那和北洋军阀有什么区别。
散会后,刘飞主动喊住了沈弘毅:“弘毅同志,跟我来一下。”
朱雀饭店有六部电梯,但刘飞却进了一扇标有工作间字样的门,原来这是酒店内部员工电梯,沈弘毅跟着刘市长进了电梯,刘飞介绍道:“外面的电梯到不了我住的楼层,只有这个能到,下回你来找我可别弄错了。”
沈弘毅点点头,不知道刘飞单独召见自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电梯抵达二十层,走廊里空荡荡的,两头各有一个摄像头,整个楼层都被刘飞包了,实际上这个楼层只有四个套房,其中一个就是总统套房。
这是沈弘毅第一次到刘飞的办公室来,他发现总统套房名不副实,客厅里的沙发搬走了,摆着组合健身器械,跑步机,各种规格的杠铃、哑铃,甚至还吊着一个练拳击的沙袋,奢华的红木家具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板材办公桌椅,五名工作人员在电脑后面忙碌着,见刘飞进来也不打招呼,唯有那个一米九的高大保镖喊了一声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