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
棋逢对手,大战正酣。不战则矣,一战即势如龙蛇盘缠,连绵不绝,决胜方休。
既然王侯做了要命的手势,那么石文英便会不折不扣的执行这个命令,战场上练就的杀伐野性在擂台上展露无遗,像一头嗜血的豹子扑转腾挪,每一次动作都干净利落。和沈为交手之后石文英已经知道对手不是好相与,能不能拿的下来还是未知数,所以招招式式开始拼命,玩得就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打出骨子里狠劲的他似乎执意要跟沈为鱼死网破。
两人身体相触,一触即分,终于见血。拼着胸部中招也要硬在沈为小腹上击中一拳的石文英终于得手,虽然他的伤更重。两人的嘴角都泌出了血丝,红的鲜艳夺目。
风生云起 (8)
石文英深吸气,压住胸腔深处的疼痛再次扑上,沈为面容清寒如一抹泼上烧酒的冷冽刀锋,眼神不如石文英癫狂狂热,拳脚上却是丝毫不乱,见招拆招,但再不和石文英硬拼。战况愈发惨烈,一发不可收拾。
沈为一直在蓄势,就像风暴慢慢爬升,等到最高点才乘势而下,一击致命。石文英却一直在毫不保留地展开狂风暴雨攻势,也许是他不觉得沈为能守到最后都不露半点破绽,也许是许久不曾碰到的酣畅厮杀让他忘乎所以,又也许是因为台下的王侯一直在咬着牙关注,所以石文英根本就不计代价的在抢攻,要把沈为打倒。
沈为在忍,石文英在撑,强攻之后,石文英终于露出一丝疲态,也就是这一刹那,沈为微侧身叼住石文英右手,提右腿膝至与胸同高,丝毫不理会石文项收不回去的攻击,无比蛮横地一腿踹出,死死命中郭割虏腹部靠近肝脏的部位。
“血吐衣!”蔡颖言轻声叫了出来。沈为终于打出了火气,收起了太极如墙般严密的防御,使出了平生未曾一用的要命招数。
一个踉跄,石文英吐出一大口鲜血,却硬撑着没有跌倒,可沈为随后苦心蓄势到那一刻才爆炸出来的悍勇冲撞让顽强的石文英整个身体倒飞出去,殷红的鲜血再次从喉咙涌出,怎么压抑都憋不住。
不折不扣的大内伤。场子里惊呼声此起彼伏。
如断线风筝一般的石文英眼神复杂,视线扫过擂台下王侯的阴沉脸孔,也想起了那个自己无比敬重的青帮老人,现实极端残酷,输了就是输了,自己想要别人的命,当然就有被别人要命的觉悟。果然,沈为继续抢上,在颓然落地的石文英的小腹丹田上蛮不讲理的又重重踏了一脚,你要杀我,我便废你。
王侯猛然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擂台之上已经分出胜负的战况。身后站着的几十个手下都有些躁动,有两个竟然直接抢上擂台,却被沈为巧妙至极的一牵一带摔了下去。
蔡颖言眼神凌厉的望向王侯,态度显而易见,再有不规矩的动作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在蔡颖言的逼视下王侯坐下,眼中满是震惊和不甘。
“不是你想杀我,所以留你一条命。”沈为对着伏在自己脚边的石文英道,对着台下做了个抬人下去的手势。白凯新的人和王侯的人迅速上去了几个,把重伤的石文英抬了下去。
都以为事情完了,却不料沈为却不下擂,而是对着台下的王侯伸出了手,又做了个手势,直接挑战事情的始作俑者,青帮龙头的儿子,谢明阳等杭州黑道人物嘴里的侯爷王侯。
那个手势的意思很分明,你,上来。
全场瞩目,本来吵杂的声音立时又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都想看看青帮大少会不会上去接招。蔡颖言嘴角浮起细不可见的笑容,心中涌起甜蜜的幸福感觉。
风生云起 (9)
王侯脸上顿时青红交错,上去,他肯定不是对手,就算是石文英拼着受伤在沈为的小腹上打了一拳,王侯也知道受了点小伤的沈为打他就是快刀切菜分瓜般的容易。不上,以后他就永远也没有脸再纠缠蔡颖言。输一时就输了全部。
作为场子的主人白凯新这时也不敢发言,没有让手上敲钟结束今天的拳赛。有胆子直接挑衅王侯的人他掂的出份量,更何况站在擂台上的沈为和蔡颖言的关系他现在也闻出了一些味道。王侯再狠再乖张也是子凭父威,而蔡颖言可是一条真正凶残到极点的竹叶青,比起王侯来何止高了两个级数。她不发话,白凯新一点自作主张的心思都没有。而八爷谢明阳等人都是噤若寒蝉,生怕发出点声音就把王侯的火气惹到了自己的身上,更别说出头解决问题了。
“为哥这一下够狠的。”杜横江轻声对蔡颖言,他也没想到沈为直接把枪口转向了王侯。
“别人看王侯是仰望着的,他看王侯,嘿嘿。”蔡颖言笑的舒心。
杜横江望向擂台上站的渊停岳峙的沈为盯住王侯的冷冽眼神,那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俯视。对,就是俯视,带着种不屑与杀机的俯视。
第307章盘口
沈为俯视王侯。台下的王侯仰视着沈为,脸色越来越青。王侯不是不想上去,只是他对着沈为肯定是无解的武力,上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偏生刚才做的割喉的动作又让他一点退路也无,你要杀人,人当然要你好看,现眼报来的太快,事情的发展跌宕起伏到了让人匪夷的程度。杭州这边的人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打圆场,蔡颖言就在那边四平八稳的坐着,有哪个敢出头去触这条竹叶青的霉头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王侯进退两难,僵在了坐位上。
场子里的观众依然无声,能进这个场子的人都有眼力也有心机,眼前虽然安静,却是大热闹,于是诺大的空间静的有些诡异。
王侯咬牙,当着蔡颖言他又不可能不交待几句耍赖走人,更不可能让身后的众多手下一拥而上,这种输了面子还要给帮会丢人现眼的事情王侯不会做。无可奈何,王侯正要开口认输,沈为轻轻一纵下了擂台,走到王侯面前。
“你现在不方便的话,咱们回上海再拼?打架不行的话,咱们拼酒?”沈为忽然间改了主意,对着王侯轻声道,眼睛里已不是方才冷酷的神色。
王侯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和沈为变的清和的目光相对,慢慢嘴角露出笑意,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让场子里很多人都听的明了:“今天我认输,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
风生云起 (10)
“明天下午三点,蔡姐的枪馆,咱们先比枪,再拼酒。”王侯接受了沈为的好意,但此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沈为的做法是先给台阶再递梯子,他虽然也认了输,但是这个认输方式无疑并没有落他多大的面子,而且拼酒的提议更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另一种说法,但是王侯还是不甘心,他对蔡颖言的执念如果有这么容易就消的下去,也不会搞出今天这一幕来,所以他还要和沈为比枪,他是从小玩枪的人,在拳脚上不是沈为的对手,自然想在别的方面找回来。而且在这里交待了这句,面子上也完全找了回来。
“好。”沈为答应道:“不过我只会打短枪,要是别的,我先认输。”沈为自曝其短,又给了王侯一个面子。
王侯脸上笑意更浓:“好,那就打手枪。反正蔡姐那儿什么枪都有。”
“刚才那位,如果静养一年,不跟人动手,应该可以恢复到现在的水准。”沈为终究还是给石文英留了余地,没有赶尽杀绝。
顿了几秒,心里对沈为不断重新定位的王侯对沈为伸出右手:“王侯。”
同样心里另有计算的沈为微笑着伸手握住:“沈为。”
“明天下午三点,不见不散。”王侯松开沈为的右手,转身向拳场外走去,看都没再看杭州黑道上诸多头面人物一眼,身后的几十名手下跟着如退潮般离开。
“身上的伤有没有问题。”蔡颖言紧挨着沈为着紧问道。沈为刚才被石文英在小腹中打了一拳,嘴角上渗了血出来,蔡颖言瞧的是清清楚楚。手里已经从身上掏出了雪白的手绢,轻轻抚向沈为的嘴角。
“没什么。”沈为低声道,石文英的拳虽重,但沈为的太极本来就是化力的功夫,所以沈为当时虽然强压了身上气血的翻涌,但受的伤并不重。将息几天就没什么问题。
王侯带着人一走,场子里的气氛立时一松。谢明阳抢着走到蔡颖言面前,“蔡姐,难得你到杭州来让我碰上了,今天晚上我作东,知味馆,请你务必赏光。我那儿还存了几坛埋在地下多年的女儿红。”
停下给沈为擦拭嘴角残余血迹的手,蔡颖言点头答应:“吃饭可以,酒就不必了。你也听见了,王侯明天还要和他比枪。”
心情大好的蔡颖言给了谢老八天大的面子。只是言语中对沈为第三人称的称呼,让刚才就有些似非而是的老人精谢老八明白了很多。
“沈兄弟意思一下就可以了,都知道他明天有事,谁敢不知趣灌他的酒。”谢老八风趣笑道。
蔡颖言也不再征询沈为的意思,脸色霁和道:“好,你安排吧,人不要太多。”
正说着话,白凯新亲自把一张支票给杜横江送了过来:“杜哥,你赢的彩头。”
杜横江伸左手接过,也没看上面的数额,右手屈指在支票上弹了弹,笑道:“老白,要不明天咱俩合作开个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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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凯新大喜,他过来的时候就想开这个口,沈为和王侯明天下午的比枪绝对是惊动沪宁杭道上圈子的大事,吸引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的注意,开拳场设赌的白凯新哪有闻不出其中财富味道的道理。只是不知道蔡颖言是如何的想法,白凯新现在还不敢开这个口,本来想等着晚上进了谢明阳的饭局的时候找个机会跟蔡颖言提出来,哪晓得杜横江竟然主动倡议,白凯新马上把话接了过去:“我这边没问题,就是不晓得蔡姐同不同意。”
蔡颖言瞪了杜横江一眼,把新任洪帮龙头老大吓的马上安份了下来,小声道:“我就是想帮为哥造造势,也好让别的王八蛋看清楚,断了那些狗日的心里头的念想。”
蔡颖言听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忍俊不禁的笑骂道:“这你也想的出来。”
她这一笑如冰河解冻,绿柳迎风,杜横江和白凯新两个都明白事情成了,马上便走到一边仔细商量起来。开赌的技术性其实很强,如何诱人买盘更是讲究,蔡颖言也不管这些细枝末节,和沈为一起,带着龚伟和谢明阳一起走了。
蔡颖言带着沈为和杜横江来杭州当然不是为了看几场地下黑拳,这个一直刻意模糊自己性别的上海洪帮顶尖人物登上过运载私油的军舰,进过澳门、拉斯维加斯、中缅边境在内的大小多处赌场,从在97年邮票到煤矿、一线城市房地产再到红木家具、中国艺术品和普洱茶,每一次炒作都有她的身影,每一次击鼓传花的疯狂游戏里她都扮演最后一批倒霉蛋的上家,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赚了多少黑金,恐怕等沈为把她搬上床之后,也不一定能真正体会到这条色彩斑斓的竹叶青的能量是何等巨大,沈为和赵杰这种影响力实际上就是一市几县的人在真正上位者的眼中其实不算什么,甚至平哥这种很实打实的道上力量也没蔡颖言的黑色来的纯粹,尝过竹叶青毒牙滋味的家伙都已经不能再说话,所以哪怕是上海高层圈子也极少有人真正了解她的手腕和心机,即使心腹如杜横江甚至洪劲,也不敢说看清了她厚重花旦脸谱后的真面目。
杜横江上台之后她既然要开疆拓土,那么作为上海后花园的杭州当然是理所当然要拿下来的肥肉,这座城市的历史积淀以及人文风气不如北京上海来的那么强势,但是隐性富人之多,社会财富之众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俱在,所以国内当时不少的高规格私募都集中在杭州。谢明阳对着她发出的邀请无疑是正中蔡颖言的下怀。无声无息的把杭州纳入新秩序的规划框架,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日后对五叔的回应上都应该是非常好的结果。蔡颖言甚至已经在开始盘算如何彻底降伏谢明阳这只老狐狸,对付他这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腹黑,恩威并济都无法完全达到效果,除非是有实实在在能够让他从心底里惧怕的把柄捏在手里或者干脆把他从头到脚打服。沈为今天和王侯打的这出对台,无疑让谢明阳对她更增了靠拢的心思,敢不把青帮大少放在眼里直接挑战,放眼东南江湖,有几个人有这个胆子,一只手都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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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往上海的高速公路上,王侯正坐在快速前行的车子里沉思。他是个剑走偏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偏执人物,对佛门机锋那一套从来不感冒,对一见钟情的蔡颖言从一开始就不掩饰要她这个人的目的。他也听说了蔡颖言带回上海的这个男人把何海富的人打的半点脾气没有,但是他的手下也能找出这样的人材,所以王侯根本就没把沈为有什么本事放在心里去,这个世界,并不是能打就可以出头的,他今天就是要伸量沈为,看看到底沈为凭什么能让蔡颖言和他一起出双入对。在擂台下他对着何文英做了要命的动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