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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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 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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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本要自己打开木函,但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咳一声,将东西递了过去:“请云伯伯自行打开看看。”

    墨意踟蹰着接过。

    木函被缓缓打开,现出里面被五色丝带规整系着的一卷纯白色织锦绫。

    朝朱厚照处看了一眼,见他颔首示意,他这才谨慎地拆了开来。

    如他所料,真的是一道圣旨。

    绢本精致非常,通体雪白,遍绣织锦云纹,右首绣着的“奉天敕命”四字,以银色双龙环绕,华美又细腻。左侧的“弘治十七年三月造”几字,更是用五色丝一点点织入的。

    墨意定睛细看,只见圣旨上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旌奖贤劳,乃朝廷之著典;显扬亲德,亦人伦之至情。顾惟风纪之民,具有严慈之庆,肆推褒宠,实倍常伦尔……云墨意乃云氏之宗主,洁己自修,与人不苟,负壮心于报国,独抱遗经严义,训于家风,遂成忠贤……眷国章之伊始,见世业之有征。兹特延恩,凡云氏子孙获罪,除大逆之罪而外,凭此诰勅均可获免,然再则不可……特以此远增林壑之光,益谅天道足征。”

    圣旨正文末尾写着日期“弘治十八年四月十六日”,上盖“敕命之宝”的皇家方形宝印,末尾还有清晰可辨的发授编号和骑缝印,可证真伪。

    其实若是见过先帝宸翰的,纵使不看印证,单单看一看上头劲骨丰肌的字迹,也能瞧出此圣谕出自先帝之手,不可能有虚假。

    就实用性而言,这道圣旨相当于一块免死牌,虽然写明只能用一次,但已是珍贵异常——民间所谓免死牌其实是功臣铁券,只颁给有功的公侯伯三等勋贵,可免死罪,可继世相传,以防其过。诸因使然,整个大明如今握有铁券的勋贵世家少之又少。

    不过相较而言,铁券有更严格的查源验伪手法,除可免死之外,还可光耀门庭,是无上荣光的象征。而这道圣旨实质上更像是落成文字的口谕,远不如铁券正式。但先帝之旨无人敢违,就连已成皇帝的朱厚照也要恭恭敬敬地双手捧接。

    圣旨上的墨色和图章是新的,落款日期应当是随手杜撰的。但经年累月之后,谁还能瞧出这些的不同。

    原本他说要送他大礼,他并没放在心上。如今瞧见这个能庇护阖族的护身符,不禁暗道这还真是一份大礼。

    不过,小乔似乎也说过要送他礼物,总不至于是一道懿旨吧?

    他正这样想着,朱厚照示意他起身,继而将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道:“方才那敕书是爹爹送的,现下这封信是母后送的。”

    墨意拿过信封低头看了一眼,怔了一下,旋即迅速揣入袖中。朱厚照的目光一直黏在那封信上,此刻见他如此,便有些发急:“云伯伯不好奇里头写的什么?怎不拆开看看?”只要拆开信,以他的目力,不动声色地扫到信中内容并非难事。

    墨意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道:“哪有当面拆礼的道理。”

    朱厚照马上道:“那爹爹的……”

    “那是帝王圣谕,这是私人信笺,不一样。”

    朱厚照抽出折扇“哗”地一下甩开,在自己身侧使劲扇了几下。他心中暗道,怪不得他自告奋勇跟爹爹说他要魆地里帮爹爹看看信里写了什么时,爹爹会笑说他肯定瞧不见。

    朱厚照满以为他见到母后的信会迫不及待地打开,没想到居然直接当宝贝一样收起来了。那信封上的称呼也很奇怪啊,他觉得可能有什么典故。可爹爹似乎对于母后那封信并不怎么好奇,难道已经悄悄看过了?

    不过依着他看,说不定母后这会儿已经被爹爹引着自动自觉交代过了,他这做儿子的又是着的什么急。

    郁闷也只是须臾间的事,到底已是临朝两年的天子,朱厚照只在心里轻叹一声,手腕一翻将折扇合上,再转向墨意时已是神色如常,笑着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小侄还没正儿八经跟云伯伯道贺。”

    他打小就嘴巴甜会说话,此刻收起平日里那副皮猴儿样子,倒是颇像个乖巧的晚辈,诚诚恳恳说了些麟趾呈祥、瓜瓞连绵之类的吉利话儿——朱厚照确是真心实意的,毕竟他瞧下来觉得眼前这人倒是当得起母后那样高的考语,是个值得结交的长辈,且他自己又是个好热闹的,乐得沾点喜气。

    两个都是聪明人,墨意虽心中悒郁,但见朱厚照言辞恺切,便也客气地回了几句领谢的话。

    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年身量颀长,姿态洒落,容貌昳丽,骨子里兼有他父亲的温醇和他母亲的灵透。

    墨意晃了一下神。他礼节性地让朱厚照代他向他爹爹和母后转达谢意,又想了想,当场写了一份拜谢他父亲的名帖交给他。

    朱厚照觉得新鲜,从来也没见过这样领谢皇恩的,毕竟哪个皇帝也不收谢帖啊!而且按理说,那圣旨也该被供起来呢。不过,爹爹没有正式颁旨,似乎只是寻常走人情,那他当寻常人情拜谢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想来爹爹也不会介意——这似乎就跟他自称小侄于是他就大大方方称呼他一声贤侄一样。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朱厚照忍不住笑了笑,心道不知道爹爹瞧见这名帖作何感想,又看着手里的名帖,问为什么只有一份。墨意从容道:“你母后那份礼物我还没拆。”

    朱厚照并不信,他觉得或许他只是不想与母后太过客气,也或许是想回头亲自去跟母后正式道谢?朱厚照这样想着,便笑道:“对了,云伯伯的谢帖爹爹暂时收不到了,爹爹与母后出远门了,前天刚动身,估计没有四五个月回不来。”

    墨意只垂眸沉默了一瞬,似乎不感意外,也没有细问,不过点头道了声“不急”,便一面闲叙几句寒暖,一面原路将朱厚照送出了府。

    折身回返后,他没往前院去招呼客人,而是径直去了自己的内书房。他几番犹豫后,怀着极端复杂微妙的心情,一点点去拆漪乔的那封信。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又谨而慎之,就好似正在拆开一个独属于他的秘密。但又仿佛害怕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他拆信的手时不时僵停一下。

    拆开的过程中,他几次翻过信封,一遍遍审视信封上“文素亲启”四个字,一遍遍犹疑忐忑。虽则他许久没瞧见过她的笔墨,但如今一见之下仍旧能够即刻认出那熟悉的字迹。

    她为什么这样称呼他呢。

    他似是舍不得看也似是不敢看,抽出信后,将目光从笺纸上错了错,待平复好了心绪,这才迍迍低头,自右往左一字一字地瞧。

    泥金银绘砑花笺上,几行娟秀小楷十分端正齐整。

    信很短,只有六行:

    文素锦心,颖悟天成。

    钩深致远,正本清源。

    宝鉴朗朗,可当日暄。

    流播百世,振衰引新。

    后学仰颈,翕然宗赞。

    求仁而得仁,苦心终不泯,望略可称慰。

    正德二年四月二十五日

    正文末尾那一行的前一句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此亦所谓君与孝庙相类处。

    他正在编著的那部书名曰《新集通证古今算学宝鉴》,信中的“宝鉴”明显指的是这部书。

    墨意对信默然,少焉,会心浅笑。

    小乔这是在暗示他,这本书顺利流传了下来并且为后世学者所重。她来自五百多年以后,那么信中说的应当也是五百多年后。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确实是求仁得仁了。

    他昨日还在迷惘自己来世上走这一遭的意义何在,此刻倒是看到了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忽觉连日来的沉闷压抑如风吹云开,消弭了大半。瞧着信里的“文素”二字,他忍不住低眸浅笑。

    如今看来,在信封上称呼他文素倒也顺理成章。只是她在此敬称自己夫君为孝庙,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呢?

    就朱厚照的言行来看,这封信她怕是谁都没给瞧。会不会是因为那一行注解呢。

    求仁得仁,问心无愧,抱负得遂,纵死无憾。

    孝庙诚如是。

    他轻叹一息,静坐了会儿,打开墙上一幅卷轴后的暗格,珍而重之地将信放进去,又将那道圣旨也收入其中。

    从书房里出来时,望着身前的溶溶月色,他眼眸逐渐幽微。

    从信尾的日期来看,这是她动身前一日写的。她这份礼简直送到了他心坎儿里去,亦且难得的是没有任何新婚贺词。

    其他人都可以来给他贺喜,独她不行。

    她若贺他,只会适得其反,要好成歉。

    她落笔前或许便想到了这一层,于是对新婚之事只字不提。

    他想起朱厚照的那番祝词,又想起朱厚照兼合父母神貌,一时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或许他将来也会看到自己生命的延续,或许他也会如一般的父亲那样待自己的儿女,或许他自此也会过上寻常夫妻那样相敬如宾的日子,但是,有些东西终归是不同的,有些记忆终归是不灭的,有些人更是无可取代的。他心里空缺的那一块永远无法被填补,将来也会随他身死带入坟墓。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多久,十年,二十年,这都说不好。反正大抵不会比他这淹蹇多舛的前半生更漫长。

    将交二更鼓之际,小憩中的林德容被自家陪嫁丫鬟唤醒,直道姑爷来了。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迅速整了整裙钗,正忙忙命人将一早备好的热水和巾子端来,却被刚好入内的来人阻住。

    她见房里的丫鬟仆妇都被他遣了下去,立着身醒了醒神儿,略有些局促地抬头看了看一旁发丝犹湿的人,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夫君……沐浴罢了?”

    墨意淡淡应了一声,见她低了低头似乎欲言又止,便道:“夜禁后行不得路,我安置好了一众本家亲戚之后,又沐浴了一番才来的。”

    林德容闻言便知他误会了,微笑着解释道:“夫君误会了,妾身没有嫌夫君回晚了的意思。今日来的亲眷多,夫君多耽搁会儿再正常不过。妾身只是……”她顿了顿,两颊晕红,暗暗绞了绞袖口,“妾身本想坐着等夫君来的,但方才实在太倦,就略睡了会儿,夫君莫介意。”

    墨意看她一眼,道:“无事。”

    简简单单两个字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但也没有语带不善,应当的确是不介意。只是话里话外那股子若有似无的疏离,林德容却也能敏锐地感受到。

    这一点她倒不大介意,毕竟两人从前也没见过,她又久闻云家这位家主手腕翻覆但性子素来偏冷,因而眼下对他的态度倒是十分理解。

    相反的,她其实很惊喜。

    在头上的锦袱被掀起的瞬间,她紧张得一下子攥紧了手。待到看清楚面前人的容貌,她愣了好半晌,一时间竟有些失态。她虽早听闻她这位丈夫生就一副天人之姿,但她心疑那不过是丁公凿井以讹传讹,毕竟他年长她太多,她想象不出一个长她一辈的人能有多好看。不是她以貌取人,实在是一听自己要嫁一个大她那么多的人,心里就忐忑得很。只她毕竟是女儿家,也不好开口向爹爹询问未婚夫容貌,且两家商议已定,不论他长成什么样子她都得嫁,问不问没什么分别。

    眼下瞧着,他不仅如传闻中一样生的一副好容貌,也完全没有她想的那样难说话。

    墨意等待头发晾干的工夫,坐下慢慢喝茶。他抬眼间见林德容还站着,挥手示意她坐回床边。林德容回头瞧了身后的架子床一眼,略一踟蹰,没有照做,浅笑着道了句“妾身不累”,款款上前,柔声道:“妾身为夫君擦擦头发?”

    “不必了,方才已经揾过了,你坐着便是。”

    林德容想起出嫁前母亲对她的谆谆叮咛,一时为难。她觉得自己真的就这么回去安静坐着也不太好,但他这会儿好像确实不需要她服侍,然而也不能这么僵着。

    林德容看得出她这夫君虽然不太平易,可并不是个坏脾气的,也愿意给她面子,不然方才也不会跟她解释。不管他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起码这是个好的开端。

    她垂眸想了想,提步走至他身侧,含笑道:“夫君喜静?若是如此,妾身便敲打敲打跟来的那些丫鬟嬷嬷,让她们日后注意些。”她这话主要是为了打开话匣子。

    喜静不喜静,那要看在跟前的是谁了。墨意放下茶盏,抬眸见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收紧,不答反问:“你害怕我么?”

    林德容笑道:“老实说,先前有些怕。妾身从前对夫君其人有所耳闻,人都谓夫君性子有些冷,是以妾身待嫁期间难免蹀躞不下。”

    “既听说过我,那你不奇怪我为何迟迟未娶么?”

    “这个……”林德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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