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入朝致仕施展一二着实可惜了。”
墨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开口:“殿下抬爱,草民自认才疏学浅,且只是一介商贾,胸无大志,实担不得朝廷的重任。”
“人各有志,云公子大可自行决定,”祐樘含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原本是打算将商税和农税的整改问题一并了结的,但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只能改日再议。”
说着,他长身而起,闲闲地掸了掸衣袖,嘴角荡开一抹莫测的笑容,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告辞。”
言毕,他提起步子就要拂袖离去。
墨意眸光闪动,犹豫了一下,突然出声叫住他;“慢着。”
祐樘停下了不疾不徐的步子,转头冲他微一挑眉:“云公子还有何事?”
“有样东西要托殿下转交给小乔。”他说着,从花梨木桌案上的一个锦盒内取出一竹制的小书筒,从容不迫地走到他面前,将书筒递了过去。
祐樘垂眸扫了一眼书筒,又目光瞬移投向墨意,却是并未接过书筒,面上一片似笑非笑:“云公子此乃何意?”
墨意毫不退让地将书筒举到他面前,忽然一笑:“殿下莫不是以为这是一诉相思之苦的鸾笺吧?”
“我不会那么认为的,”祐樘轻轻嗤笑一声,眸中有涌动的锋芒一闪而逝,“因为——你,不,敢。”
他的语气看似一如往常的平和,甚至更加轻飘,但却没来由地令人感到一种扼喉一样的窒息感瞬间迎面而来。
墨意面色沉了一分,但却没有半分惧色,疏朗雅致的眉目之间那股凛然反而愈甚,仿佛蕴藉了浓墨的一双漂亮眼眸幽深如寒潭,眸色一转,便是一片肃冷的凛冽。
“不错,我是不敢,我害怕,”他直直地迎视着他的目光,“我害怕给小乔带来麻烦。”
墨意讥诮一笑,紧接着又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殿下之前还曾经给我修书一封,里面是一首向我诉说爱慕之情的七言长律,我可是至今都留着呢。”
“那是一首藏头诗,云公子难道没看出来么?”祐樘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神情依旧从容自若。
“自然看出来了,我只是感叹殿下真是无处不在算计,小乔那个傻丫头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还不知道被你骗了多少次,”墨意压抑地叹口气,冷冷地睨他一眼,“我只希望你藏的那句流露出来的情意是真的,好好待她,不要负了她。若是她过得不好,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将她夺回来。”
“我自然会好好待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祐樘眸中氤氲起一抹温柔之色,整个人在丝丝浅笑下,仿若流光暖玉,“乔儿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望殿下记得今日所言,”墨意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又举了举手中的书筒,“我也是受人之托——殿下一定要将此物亲手交到小乔手里,切记。”
祐樘略踟蹰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
雪衣浮动,墨发微扬,墨意一个旋身便径自往里走去,不再看他,唯余一道清冷的声音投射而来;“慢走,不送。”
屈起手指轻叩下颌,祐樘判研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书筒上,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小乔乃的日子清静太久了吧?接招!!意儿哇,我终于让乃再次粗线鸟,我森森觉得自己就是乃的后妈……QAQ 陛下,乃……乃……呃,乃看着办哟~~~OrzPS:解释一下这里提到的开中哈,虽然之前已经在第111章里解释过了,但是为了方便大家,于是再贴一遍吧……【这里陛下到访南熏坊的云府,也是在第111章埋下的伏笔哟~】“开中制度”,又称开中,《明史·食货志》载:“召商输粮而与之盐,谓之开中”。
所谓“开中”即在明弘治以前,盐法是与国家边防紧密相连,国家通过招募盐商运送粮米及其他军用物资到边疆官仓,盐商根据运粮和物资的多少,按米与盐的一定比价,向官府换取盐引到盐场支盐经销的方式,来解决边疆驻军的吃、穿、用,从而巩固边防。
☆、第一百一六章 美人斗心机
皇宫就是个麻烦的代名词,这是漪乔最近最大的体悟。虽然她进宫之前已经考虑过这些,但是现在想来不免觉得自己当初的心理准备做得还是不够充分。自从她入宫之日起,她就几乎没过过几天消停日子。不过究其主要原因,还在她嫁的人身上。
所谓“树大招风”,可是漪乔觉得他这棵树真是什么都招。之前的各种明算暗算刚过去没多久,就立刻有桃花运紧随而来,真是挡都挡不住。
眼看着朱见深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祐樘却仍然没有半分着急的意思,依旧是一副悠游淡定的样子,没事儿人一样,漪乔真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她这几天也没工夫去琢磨他的心思了,因为她得去应付另一桩麻烦。
自从她对外宣布她怀有身孕之后,慈庆宫的客流量就直线飙升,各种补品珍馐和奇珍异宝也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往慈庆宫涌。不过这也很正常,在旁人看来,这可是讨好未来皇后的好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
周太后次日还特地亲临慈庆宫来看望她,带来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并且恩准她这段日子不用每日都去仁寿宫请安了,再三嘱咐她一定要安心养胎。
漪乔面上笑着恭敬地谢了恩,可是心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有这几个嬷嬷在,她就相当于被监视了。而且她如今还是“早孕期”,离“临盆”还有好久,且不说到时候要怎么掩过去,光是中间这段时间就很难熬,她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并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在这种形势下,她只能和祐樘分房睡了。所以,她想在期间真正怀孕来补救一下也难。
然而漪乔一边烦心着假怀孕的事情,一边还要应对万亦柔暗里的挑战。
这万姑娘每日都必定要来慈庆宫走一遭,每日必定带上大堆大堆的补品,和一箩筐说也说不完的话。她特意去各处搜集了很多安胎保胎的法子,然后每日来的时候就会不厌其烦地一样样说给漪乔听。这似乎是在巴结她,但是漪乔明白,万亦柔只是在做给宫里的人看,或者说主要是做给祐樘和太后皇帝看。以显示她乖巧识大体。
漪乔原本是不想召见她的,但是转念想想,她如今明面上是马上要成为太子侧妃的人,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不免显得她这个正妃小家子气,说不定正中她下怀。
话说回来,不管祐樘表面上再怎么不作为,但是说到底她都是相信他的,相信他是站在她这边的,相信他不会让万亦柔如愿。只是因为猜不透他的具体打算,她心里难免着急。
那万姑娘每次来都美其名曰为漪乔解闷,但是到头来都把漪乔闷得不轻。她每次稍微显露出些不耐烦情绪的时候,万亦柔都会积极提议陪她到各处走走,说什么到时候也利于分娩。漪乔本来和她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自然会找借口推辞,这个时候她就一副受了气又隐忍不发的样子,然后一副恭顺的样子低着头退下去。
有时候正好碰上从文华殿回来的祐樘,万亦柔也只是规矩地朝他行个礼,旁的并不说什么,倒是弄得好像漪乔仗势欺人似的。
由于漪乔拟定的那份健康锻炼计划,祐樘最近的作息都比较规律。漪乔真怀疑万亦柔是不是提前算准了祐樘的作息时间,掐好了点儿故意让他看见的,要不然哪来这么巧的事。再回过头望望祐樘的反应,漪乔似乎看到了他面上一闪而逝的思考之色,但仔细去看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捕捉到,他仍旧是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神情。
漪乔原本也没打算怎么花心思在万亦柔身上,想着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拖着,过些日子她不消停也得消停。但是,朱祐杬的到来让她改变了想法。
日子过得倒也快,转眼便到了七夕。
朱祐杬到的时候,漪乔正被几个嬷嬷劝着喝一碗味道怪怪的汤药,她正好借着这个茬儿为自己解了围。
朱祐杬如今变得沉默了许多,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骄横,只是照例向漪乔行了一礼,之后顿了顿,扯出一丝笑,开口道:“皇嫂,近来可好?”
“不好也不坏,就是麻烦多了点。不过,”漪乔笑着示意他坐下,“二皇弟有何话不妨直说。”
朱祐杬一愣:“皇嫂看出来我有话要说?”
“没话要说的话,你方才就不会特意将宫人们都遣退了。”漪乔边说着话,边起身把那碗里的汤药都倒进了一旁摆放的花盆里。
“也是。我心里想着事情就犯傻了,”朱祐杬讪讪地笑了笑,然后犹豫了半晌才接着道,“皇嫂可知皇兄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漪乔动作一滞,继而笑看向他:“我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情,太祖皇帝早已立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所以,二皇弟想知道这个的话,我就爱莫能助了。”
“皇嫂可能有所误会了,我……我,”朱祐杬低头嗫嚅半天,才缓缓抬头看向她,“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就藩之日。”
漪乔怔怔地看着他,原本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随即在心里思忖一下,便也就听出了他在说什么。
年龄尚幼的皇子受封之后一般不会立即赶往封地就藩,而是要等到稍大些再前往各自的封地。依着朱祐杬如今的年纪来看,估计还要等上六七年。而朱见深眼看着是快要不行了,一定撑不到朱祐杬就藩的时候,所以他的生死就完全掌握在了祐樘的手里。
真是风水轮流转,朱祐杬母子以前有朱见深的庇护,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却要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再得自己父皇的偏爱又怎样,他最后照样没有争到皇储之位。
“二皇弟放心,虽然我不知道殿下对于你和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我想,只要你们日后安分守己,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
“皇嫂可能有所不知,其实以前很多事情母妃都是主使,比如皇嫂上次乔装出宫搬救兵那次,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杀手就是母妃安排的,不过幸亏被那蒙古小王子给救下了。母妃做的这些事情,凭着皇兄的势力,要查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兄的手段皇嫂多少当是知晓的,故而……故而我心中总是不踏实。”
朱祐杬的话让漪乔回想起了她上次出宫去找墨意,在路上遇刺的事情。她当时只猜到那是宫里头的人指使的,却是没想到幕后黑手竟是邵宸妃。
“我有个不情之请,”朱祐杬咬着嘴唇注视着漪乔,“若是有朝一日皇兄动了杀念,求皇嫂在皇兄面前说说情,放我和母妃一条生路。我相信,皇嫂的话一定会有用。”
漪乔转眸打量他一番,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连连。说起来,她和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算是有些交情。他以前确实有些娇纵,但是本质并不坏,而且他之前还曾经帮过她。
可是她不想让祐樘为难,也从未自以为是地想过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他的意志。尤其是这种政治斗争,不是她应该插手的。对于此,她认识得很清楚。
“我从未想过也从未认为自己能倚仗殿下对我的感情左右殿下的决定,并且我相信,殿下做任何事情都自有他的道理,”漪乔敛容看向朱祐杬,目光中透着歉然,“所以,我很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片刻的沉默之后,朱祐杬才再度迟疑着开口:“其实我也只是来试试而已,皇嫂不必歉疚的——那……我告辞了,皇嫂保重。”
然而他在挪动了一步之后却又顿住,踟蹰了一下,回头看向漪乔:“皇嫂,对万亦柔切不可掉以轻心。皇嫂是太子妃,手里握着的权力该用就要用,可不能让她得意了。另外,她最近都对皇兄很殷勤的,有事没事就跑到文华殿去送点饭菜点心什么的,这些不晓得皇嫂知道不知道。虽然皇兄和皇嫂情比金坚,但还是提防着点好,皇嫂近来碍着怀孕的事情和皇兄的相处也变少了,别教她钻了空子。”
漪乔听了他这话不由得一愣,但她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朱祐杬已经提步走出去了。
她都没有帮上他的忙,可他居然还为她着想提醒她,这不免更加深了她心里的愧疚。
仔细想一下,他的话不无道理。她手里既然握有权力,为何不善加利用呢?静下心来想想,她最近的态度与她忙于应付宫里的各路人马有关,但也确实有些掉以轻心的倾向。至于他说的万亦柔献殷勤的事情,她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