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楚天舒怎么也不放心,拨了余乾坤的手机,可总是无人接听,看来,他遇到的麻烦不小,正忙于处置,现场也相当混乱,连手机铃声都听不见了。
楚天舒看看表,叫上司机马国胜和秘书王永超,直奔城关镇卫生院。
一路上,楚天舒都在想,城关镇卫生院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职工为什么要罢免院长?
第960章 当机立断
到达城关镇卫生院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卫生院的大门口,围观的人群与看病的患者家属拥挤在一起,秩序混乱。
直觉告诉楚天舒,镇卫生院职工之间的冲突还没有完全平息。
下车后,楚天舒让王永超给余乾坤打电话,依然打不通,来到围观的人群里,绝大多数人都在踮着脚尖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他是县委书记。
王永超紧紧挨着楚天舒,挤了半天,终于挤进了镇医院的大门。
卫生院的院子比较宽阔,大门左侧是一幢二层楼的门诊楼,右侧是住院部和办公楼。
院子内更加混乱,一群一群的人在大声争辩,有的人声音很高,里面夹杂着患者痛苦的**和家属的叫骂。
这怎么行?楚天舒有些担心,来卫生院的都是病人,这么乱哄哄的,病人会不会耽误治疗?
好在城关镇离县城近,有了危重病人都会直接送县医院就诊,来卫生院看病的大多是小病小灾,这要是发生在偏远一点的乡镇卫生院,说不定就会有突发疾病的病人送过来,得不到及时的诊治,岂不是要出大事!
王永超跑去问了看门的老头,老头告诉他,县里的领导和计生委的领导正在右边的食堂里处理问题。
楚天舒按照看门老头指示的方向,来到食堂的门前,王永超拨开围观的人群,见到室内依然挤满了人。
余乾坤各自比较高,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围着,满头大汗地劝说,可是,他沙哑的声音被医护人员吵吵嚷嚷的声音完全掩盖了。
“楚书记来了!”不知道谁叫了起来。
大家一齐把目光投过来,室内混乱的人群渐渐让到一旁,楚天舒一眼看到站在余乾坤旁边的还有副县长白存礼,城关镇的镇党委书记薛占山和镇长许彬。
楚天舒的到来,令医护人员有些诧异,他们的吵吵嚷嚷变成了议论纷纷,室内似乎安静了许多。
楚天舒看看他们,对白存礼说:“老白啊,赶快把围观的群众疏散了。你们出去看看,像什么样子,几百号群众围着,万一出什么事那就不得了了。”
白存礼红着脸,看着身边的薛占山和许彬,说:“薛书记,许镇长,快,你们马上找一些镇村干部,疏散围观的群众。”
白存礼其人,楚天舒早从杜雨菲整理的资料中有所了解,他在升任副县长之前,担任过城关镇的镇党委书记。
楚天舒接任南岭县委书记之后,仍然不断接到城关镇的人民来信,说白存礼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一连生了三胎。
楚天舒似信非信。一了解,还确有此事。
白存礼第一个孩子是女儿,他不甘心,又生第二胎,又是个女儿,这时白存礼已经是镇党委书记。老婆怀了第三胎,县计生委接到了群众举报。
不过,镇卫生院给白存礼出具了证明,他前面生的两个女儿都有先天性疾病,生三胎不违反政策,因此,群众反映的问题到了县里也就不了了之。这样他老婆生了第三胎,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个宝贝儿子。
这就不难理解,听说城关镇卫生院出了事,白存礼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处理。
楚天舒曾经正面和白存礼接触过,虽然没有直接指出他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只是问他几个孩子,男孩女孩。
白存礼心里有鬼,也早有思想准备,只说生了三胎,这种回答虽然很滑稽,可也很滑头,又很科学。
楚天舒对这种事当然不能往前追溯,但他心里对白存礼这个人不能没有看法。
而白存礼在副县长这个位置上干了五六年,看着耿中天等人受到重用和提拔,心中自然产生了情绪。因此,在楚天舒担任县委书记后,他多少有些抵触情绪,有时也阳奉阴违。
特别是楚天舒最近这些日子遭遇了不少非议时,他甚至也跟着推波助澜过。
不过,对于白存礼的陈年旧事和现在的表现,楚天舒一直佯装不知。
薛占山和许彬去疏散围观的人群。
白存礼和余乾坤走到了楚天舒的身边,不少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跟着围拢了过来。
楚天舒看着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大声地说:“各位,你们都是老百姓心目中的白衣天使,你们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你们堵在食堂里,病人怎么办?你们不去救死扶伤,你们还穿白大褂干什么?”
医护人员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楚天舒,本来嘈杂的食堂里突然间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反应过来了,又七嘴八舌地冲着楚天舒发起了牢骚。
一位戴眼镜的老医生站出来说:“楚书记,几个月不发工资,让我们怎么能安下心来看病?”
余乾坤悄悄告诉楚天舒,这是镇卫生院的内科主任医生戴贵清。
一位年轻医生马上说:“是啊,我们穿白大褂的也是人,也要靠工资奖金养家糊口,不像你们干部,吃喝拉撒都可以不花钱。”
“我们都要饿死了,谁给我们看病?”
“不把卫生院的病治好了,还看个鬼的病。”
“天天喊改革,怎么只听见打雷没见着下雨?”
“改来改去,都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卫生院已经病入膏肓了,不动大手术,能治得好吗?”
“哼,改革,还不是忽悠老百姓的,当官的有好处,谁愿意改?”
话越说越不中听,余乾坤想要解释什么,被楚天舒扯住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大声地说:“大家说的很好。看来,改革是我们广大医护人员共同的呼声。我今天来,就代表县委县政府表个态,全县医疗体制改革就从城关镇卫生院开始,希望大家大力支持,踊跃参与。”
大家面面相觑,多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希望,大家能自觉维护好卫生院正常的工作秩序,以便让改革得以顺利的开展。”楚天舒停下来,看许多人都在点头,又接着说:“请大家先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我今天就在卫生院现场办公,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不确定改革的方案和步骤我就不走了。”
楚天舒的当机立断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和欢迎,戴贵清带头鼓起了掌,人群中爆发出了叫好声。
对于城关镇卫生院这起干群矛盾,楚天舒之所以亲自到场,主要还是他对全县医疗卫生系统的现状吃不透,在酝酿医疗体制改革的敏感时期,平时要找这样的典型都不容易,现在,谁也隐瞒不了事实真相。
楚天舒没有找镇卫生院的院长常以宽,也没有找院方推荐的工作人员,为了避免医护人员有顾虑,他避开白存礼,也没有带余乾坤,而是随机走访了大量在一线工作的医护人员和普通患者,掌握了大量确切的资料。
城关镇地处县城的边缘,也是连接各乡镇的交通要道,人口达九万多,算是南岭县最大的镇,从乡镇收入来看,城关镇在全县乡镇当中也算是比较好的。
城关镇卫生院医疗条件相对较好,又有特殊的地理位置,送不进县医院的病人,就送到城关镇卫生院,曾经被群众称为县第二人民医院,甚至有几年职工的年终奖还超过了县医院。
常以宽当上院长后,形势发生了变化,他除了三天两头请客之外,每天中午自家吃的菜全部由卫生院食堂专门为他做,自己不付钱,作为招待费由卫生院支出,抽的烟也都是中华以上的名烟。
虽然不能就此下结论,常以宽一定有经济上的问题,但在卫生院职工中的口碑不好,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少乡镇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不愿意在偏远贫穷的乡镇干,又一时调不进县城,就通过各种关系找常以宽调到了城关镇医院。因此,该卫生院现在职工近百人,而非业务技术人员大大超过了规定比例,接近百分之五十。
由于人满为患,管理不善,卫生院从盈利到亏损,而且亏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常常三四个月发不出工资,就是发了,也只能按照原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发给职工。医护人员们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要把院长常以宽赶下台。
下午四点多钟,楚天舒显得有几分疲惫,不仅中饭没吃,连一口水也未进,镇党委书记薛占山低声对余乾坤说:“余主任,还是劝楚书记吃点儿饭吧!”
楚天舒看看表说:“薛书记,饿过劲儿了就不饿了,两顿饭一块儿吃!”
白存礼说:“薛书记,就按楚书记的意见办,到地里去摘些新鲜蔬菜,重要的是干净卫生,楚书记不喜欢大鱼大肉。”
薛占山说:“白县长,你放心,城关镇虽没有县城里那么讲规格上档次,但干净卫生还是有保证的,新鲜蔬菜更是多的是。”
这时,许彬拿来一只热水瓶,给大家倒水。
“请各位坐下来,”楚天舒接过许彬递过来的杯子,说:“在座的有白副县长、余主任、薛书记和许镇长。今天城关镇镇卫生院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发生这样的事,也许并不是坏事,相反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第962章 扬帆起航
时间又过去两个多小时,白存礼的肚子里咕咕叫,声音很是刺耳。
这个时候,楚天舒才突然想起来大家还没有吃中饭。他看看表,说:“走,现在可以吃晚饭了,有关城关镇卫生院改革的细节问题,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来到镇食堂,薛占山把大家领进一间小餐厅,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
楚天舒说:“不错嘛,干净卫生,让人看了舒服。”
桌子上摆着四大碗菜,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丰盛。
薛占山说:“按照白县长的意见,只搞了几个蔬菜,别看没有城里那些菜的名堂,可保证吃得舒服。”
许彬说:“本来准备喝点儿酒的,一则是楚书记中午没吃中饭,二则楚书记下过禁酒令,所以……”
“拿酒来!”楚天舒打断了许彬的话头,说:“今天这个日子非同一般,大家忙了一天也很辛苦,喝点儿酒,为我们即将开始的改革鼓气壮胆。”
一听楚书记批准喝酒了,薛占山立即跳了起来,“楚书记,你们先吃点儿热菜,我去安排他们弄点儿凉菜,弄点儿好酒。”
斟好酒之后,楚天舒端起酒杯,说:“首先,我衷心地祝贺,我们南岭县医疗卫生制度改革在不声不响中扬帆了,但是,迎接我们的将是狂风暴雨,甚至有可能遭到翻船的灾难,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要和我楚天舒一起,不怕困难,勇敢地站出来为改革献计献策,保驾护航。”
余乾坤率先端起了杯子,薛占山和许彬也跃跃欲试,只有白存礼的表情显得有些勉强。
南岭县的医改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由副县长白存礼任城关镇医改领导小组组长,县卫生计生委主任余钱坤、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任副组长的七人领导小组成立了。
领导小组对镇卫生院进行资产评估后,随即向社会公布拍卖方案。
城关镇卫生院的改制,医护人员们纷纷叫好,常以宽虽然还挂着院长之名,但事实上已经被剥夺了行政管理权,以戴贵清为首的医护人员自发组织起来,维持卫生院的正常运转。
城关镇卫生院改革进行的每一步,身为领导小组组长的白存礼都一一向付大木汇报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付大木对这一次医疗体制的改革不仅没有阻挠和破坏,反而成了积极的支持者,让白存礼放开手脚,大力推进。
如此一来,把城关镇卫生院的院长常以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常以宽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美梦就要结束了。他在城关镇卫生院当了四年副院长、六年院长,特别是当院长这六年,用戴贵清等人向楚天舒告状的话来说,他以一名股级干部的级别享受着县处级领导也不一定能享受得到的待遇。
眼看卫生院改制了,他的院长当不成了,待遇自不必说,而且今后在这里还要遭到许多人的白眼,改革领导小组把他的后路也给堵死了。
余钱坤明确告诉他,如果在改革中落选,撤销职务,取消行政级别,只能按卫生院的普通员工进行转岗安置。
这些天来,常以宽是白天吃不香,晚上睡不着,愁得头发一绺一绺地掉,原本就是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头顶上已经不剩几根毛了。
这天半夜,常以宽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几天,他老婆实在是不堪其扰,踹了他一脚,恶声恶气地说:“半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