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也并未出手,这个小小的钟楼小院里,却是遍布杀机。
活了两辈子,云染这是第一次设伏杀人。
紧张、惊惧缠绕在她的心头,她从未杀过人,手上没有沾过血,可是今日过后……
但是,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司空穆晟被猎杀在,那一架强力弓弩下。
此地虽非战场,但是生死之间只能选一人的话,云染必然是站在司空穆晟这一边的。
他不能死,死的就只能是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钟楼的二楼上突然跳下一抹黑色的人影,紧跟着费北的身影也跟着跃出来。
半空之中,二人拳来脚往,落地之后又斗在一起,云染瞧见二人身上都有伤口,此时的费北像是换了个人般,完全不是在自己面前无害的王府侍卫。
许是做过盗匪的缘故,这一刻的他杀气浓郁,带着爆发的戾气,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大有不将眼前的黑衣人拿下誓不罢休的架势。
二人落地后,钟门出又跑出来几名黑衣人,此时王府的侍卫就落了下风。
这个时候门后的人才冲出来支援,钟楼之上,怕是再无人了。
云染跟春信一动不敢动,她们主仆一点功夫也不会,这个时候被人发现,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云染强压下心头的惧怕,拽了拽春信的袖子,身子慢慢的王后退去。
春信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但是至少知道作为侍女,是要跟着王妃共进退的,也悄悄的抖着身体往后退。
前头厮杀正烈,鲜血四溅,杀意浓烈。
云染带着春信顺着花木枯枝下的小径,倒退着爬到了花墙之后的狭小空间。
这里是钟楼院北墙角,顺着角落东线走,很快就能绕到钟楼的东面,而在钟楼的东面有一扇极小的窗户,爬进窗户,就能上去钟楼。
一系列的画面,从云染的脑海中划过,她已经无法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现在她只凭着本能行事。
春信吓坏了,但是还是跟着王妃一路小心翼翼的到了钟楼的东面。
打斗声依旧从钟楼门处传来,这里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无人到来。
云染用力推了推那窗子,窗子微晃,叫上春信一起,主仆二人终于合力把窗子推开。
云染抬脚爬了进去。
春信:……
她今天看到的一定都是幻觉。
咬着牙,跟在王妃身后也爬了进去,有余怕的厉害,进去的时候差点一个倒栽葱栽到地上,幸好王妃扶了一把。
春信要被自己蠢哭了,她怎么这么不中用。
云染把窗子重新关上恢复原样,就抬脚顺着台阶提着裙角往楼上走。
华丽的大氅早已经遍布灰尘,草屑沾满了裙裾,云染已经完全顾不上,加快脚步往上走。
剧烈的运动,让她不由得喘起气来,体力有些跟不上。
到底是娇养在闺中的女子,哪里比得上整日训练的侍卫。
一直爬到了最高的一层,云染扶着墙壁喘得厉害,只觉得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一般,难受的很。
正宗南阳悬挂着巨大的青铜钟,因为年代久远,钟身上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人站在钟旁越发的娇小,在另一旁建了一个小高台,上面悬挂着撞钟的横木。
云染没心思仔细打量,眼睛就落在了窗口处,果然看到了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一架弩弓架在窗台处,正对着大殿前方的广场处。
从这里望过去,将整个皇恩寺收于眼底,能看到正殿前方厮杀的人群。
司空穆晟身披玄色狐皮大氅,负手而立,一双虎目凝视着对面的男子。
与司空穆晟相对的是一身黑衣裹面的男子,身量与司空穆晟相差无几,手中持着一把长剑而立。
繁花琼影,万千刀光闪过,厮杀的人群像是一幅幅的画,印在她的脑海里,脑中似有什么疯狂的滑过,但是她抓不住。
“王妃,您怎么了?”春信瞧着王妃双手猛地撑在窗台上,吓得连忙过去搀扶,脸都白了。
“……无事。”云染强忍着头疼,再抬起头来时,就看到之前还对峙的男人,此时已经斗在一起。
一柄长枪,在司空穆晟手中婉若游龙。
一条长鞭,黑衣人手里使得出神入化。
云染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前的弩弓,凭着本能先将弓弦向后拉,挂在钩上,把弩箭放在矢道上。
动作行云流水的般顺畅,像是千百遍的使过。
云染看着自己的双手,压下剧烈的心跳,无视春信惊慌地目光。
眼神凝视着前殿,黑衣人显然人数更多占据了优势,司空穆晟带来的人已经处于下风。
想起是自己给司空穆晟递的消息,是她将他引入了险境,他为救她而来,却因她身陷重围。
就在司空穆晟跟那黑衣人再度交手,两人身形一碰即分之后。
云染毫不迟疑的瞄准目标,扣下弓弩的悬刀,弩牙缩下,牙钩住的弓弦就弹出,箭矢疾射而出。
弓弩不仅射程远,攻击力要比寻常的弓箭更为强劲。
破空而去的弓弩,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云染就看着那黑衣人被弓弩射中肩膀,整个人被弓弩的力量带起,狠狠的被贯穿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鲜血如花,洒落一地。
云染这一箭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身体一软,缓缓地往下滑落。
倒下前,就看到司空穆晟那双鹰目猛地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两人四目交汇,云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依稀看到司空穆晟高大的身影兔起鹘落的朝着钟楼的方向奔来。
头目被捉,余下的人在费家兄弟的围剿下,尽皆服诛。
司空穆晟到达钟楼的时候,费北跟秋禾联手,也已经将人活捉捆缚起来。
看到王爷突然出现在这里,二人都唬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司空穆晟只看他们一眼,就大步上了钟楼。
身影如电般到达顶层,就看到春信满脸是泪的守在云染的身旁。
瞧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司空穆晟快步过去,将人揽在自己怀中,垂目凝视着她。
胸口起伏不定,又惊又气又忧。
云染对着他挤出一个微笑,试图做出一个站起来的动作,可惜脚软如虾,略有些尴尬的伏在司空穆晟的怀里。
司空穆晟看了春信一眼。
春信被这一眼瞅的心头一惊,连滚带爬的就下了楼,王爷实在是太吓人了。
云染:……
“你现在怎么样?”
“你怎么来这里?”
二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同时抿抿唇。
如此一来,先前令人不舒服的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
“你先说。”云染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对那盏长明灯耿耿于怀,只怕司空穆晟也会对自己用弩机猎杀人,也有很多话要问。
突然之间,两人就像是走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准备的境地。
这么突兀的,就把云染之前,拼命说服自己,压在心底的那点介意给翻腾出来。
云染想,她其实一点也不大度,一旦有机会,她就想弄个清楚明白。
正文 381:皇后宣召
皇恩寺之行,演变成这般模样,是所有人预料不及的。
司空穆晟没有时间跟云染在钟楼上把事情问清楚,亲手抱着她送进马车,命费北带着人护送云染先回王府。
“等我回去。”
“好。”云染轻轻颔首。
不仅是云染,就连躲去了偏僻禅院的宣王妃她们,也被司空穆晟的人请出来,一并送上各家的马车。
延平侯府的马车也并未离开,延平侯夫人跟白素漪没能成功离开皇恩寺,却是遇上了司空穆晟,将她们安置在了皇恩寺前院。
此时她们也被请出来,平安送上自家的马车。
延平侯夫人母女得了洛王的救命之恩,此时瞧着洛王亲自抱着洛王妃送上马车,就拽住了女儿前去的身影,“我们改日再去王府拜谢。”
白素漪知道母亲的意思,犹豫一下就点头同意了,上了自家的马车。
来的时候欢声笑语,回去的时候却是一片寂静。
云染听了秋禾的回禀,知道大家虽然受了一番惊吓,但是最后都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今日有哪一个在这里出事,怕是难以善了。
回了王府,云染沐浴更衣,换了家常的衣裳,身心一片疲惫,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黑透,司空穆晟还没有回来。
穆逸知道她从皇恩寺回来累极也没前来打扰,晚膳自己在前院用的。
云染想着就换了衣裳披了貂鼠皮的大氅,踏上木屐,秋禾执了灯笼,往穆逸的院子走去。
夜幕下的洛王府十分的安静,二门还没有落锁,守门的婆子看到王妃忙出来行礼,云染颔首,抬脚走了出去。
穆逸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东梢间里点着灯,廊檐下的奴仆看到云染连忙躬身行礼。
云染示意她们不要出声,自己悄悄地走了进去,就看到穆逸正在认真地读书。
侧面望过去,灯光下的人,已经有了几分少年的沉稳,眉目带着平日少见的几分坚毅。
云染就有些恍惚起来,好似一眨眼,穆逸也长大了。
一直觉得穆逸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可是几年过去了,他也已经出落成少年的模样。
翻过年,穆逸又涨一岁。
云染想了想,没有进入打扰他读书,轻轻地放下帘子,顺着原路走了出去。
想想也是,司空穆晟一直将穆逸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他耳濡目染之下,当然不似顾繁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知道他好好地,云染也就放心了,亲口叮嘱院子里的人好生伺候,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上令往往下不达,就是因为这些奴才们从中做手脚。
穆逸本就不是司空穆晟的亲生子,若是下边人的只以为是的揣测自己的心意,暗中亏待他,这就是她的疏忽。
因此,穆逸院子里的事情,大大小小不管多少,都是云染亲自过问的。
她的态度摆在这里,下头的人也就不敢做妖。
稍稍用了点晚膳,云染就没心思吃了,索性拿了账册对账,等着司空穆晟回来。
如果不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她怕自己会一直胡思乱想。
就算是这样,算到半路的时候,还是难免的走神了。
三更鼓响。
司空穆晟还没有回来。
云染就坐不住了,让秋禾去问费南。
很快的秋禾就掀起帘子进来,神色不怎么好的说道:“王妃,费总管说宫门忽然换岗,递不进消息进宫。”
云染心头一颤,“宫门什么时候换岗的?”
宫门守卫是天子近卫,忽然换岗,自然是令人心中不安。
“戌时二刻。”
那就是司空穆晟回城之后,秉了皇恩寺的事情,皇帝这才做出的部署。
城门换防是大事,宫门换防更是重中之重。
怕是从黑衣人口中问出了些什么。
这些念头不过是一瞬间滑过云染的脑海,她就看着秋禾说道:“怕是今晚王爷回不来了,你们都去歇了吧。”
秋禾传了消息下去,自己抱了铺盖进来值夜。
云染也没赶她走,现在有个人在这屋子里守着,她也能安心几分。
进了帐子里盯着帐子顶上的花纹,明儿个怕是更要麻烦。
皇恩寺涉及到几家王妃,皇后那边怕是不会风平浪静。
云染强迫自己赶紧入睡,明日怕是一场硬仗。
**
第二日一早,果然不出云染所料,宫里宣旨让她进宫。
皇恩寺的事情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王府里其他人并不知道。
宫里忽然来人宣云染进宫,王府里其他的人难免私下打探。
云染倒也不怕谭氏能打听到什么,毕竟后院里秋禾跟春信是不会说什么的,前院的护卫更是没人敢吐露消息。
换了王妃的品级大妆,云染坐上了马车。
秋禾跟着王妃进宫,但是也没办法一路跟进皇后的寝殿,只能在外等候。
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进了皇后的宫殿,到了门口,就有小宫女迎了云染,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正在处理宫务,还请洛王妃随着奴婢去偏殿稍候。”
云染到了皇后的地盘上,自然客随主便,笑着应了,拿出个荷包塞进了那宫女的手中。
“王妃先请坐,奴婢给您沏茶。”领路进来的宫女笑着说道,福福身就退出去了。
云染就坐在殿里的玫瑰椅上,也不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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