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我看曹实说的这么肯定,心里有点不解,眼睛里流露的目光就很疑惑。老头子下落不明,曹实能料定他一定会找我们?
曹实默默看了我半天,吁了口气,说:“八爷还有底牌。”
“老头子还有底牌?什么底牌?”
“很多人可能都以为这次八爷被彻底搞垮了。”曹实轻轻吹了下烟灰,望着暗红的烟头,说:“八爷严禁我把这些事透漏给任何人,但是眼下已经成了这样子,我不想再瞒你。”
“老曹,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从八爷来江北立足到现在,他身边一直有另一批人在替他做事。我在班驼受伤以后,隐约给你透漏过一点,但对你来说,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我说的不详细。”
“这个算是隐秘?”我怀疑曹实是不是发烧了,老头子的人分成明里暗里两部分,这些情况不少人都知道。
“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除了八爷手下做暗活的人,他还有别的人。”曹实立即纠正了我的思维:“这批人一直是由八爷亲自联络的,他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年都会出去一次,跟这批人见见面。我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些,后来八爷瘫了,才渐渐告诉我一些事情,只不过都是些皮毛,到现在为止,我都不了解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们有个代号,叫‘6’,我替八爷去跟他们见过两次面,一次在天津,一次在石家庄,对方两次都派了同一个人。”
听了曹实的话,我的心顿时惊喜交集,老头子原来还有这么深的根,他在江北这么多年,所有力量并没有完全暴露。只要有人保护,能保老头子平安,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喜讯。
“老头子虽然老了,心思还是非常慎密的,没有人能把他一下子连根拔倒。”
“卫家九重门,老八人上人。。。。。。”曹实坐在椅子里,后背重重的靠到墙壁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我说:“八爷会完全垮掉吗?卫家的兄弟都死绝了,只有八爷活到现在,不是他运气好,这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这批人是怎么样的一股势力?”我随即就有些担心,说实话,事情弄到这一步,我只希望老头子好好的脱险活下去,但是以老头子的心性和作风,只要他没有山穷水尽,就一定会找机会翻盘。
“天少爷,我不瞒你,这些人的来历和背景,我真的不知道。我替八爷跟对方的人见面的时候,他都会让我转交给八爷一些东西,东西是密封的,我没有打开过。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头,不过每次接洽以后,八爷就会组织一次跟西夏铜牌有关的行动,我猜测,行动的信息都是由‘6’提供的,能搞到这些信息,绝不会是一般人。”
我没想到老头子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背景,而且还极力的隐瞒我,这可能是出于对我的一种爱护,不希望我掺杂到复杂危险的事情里来。一个父亲对儿子隐瞒一些事情很正常,但他隐瞒的事情本身肯定不正常。
“我不知道怎么跟‘6’取得联系,不过八爷在江北垮了,他从江北脱身以后肯定会去找他们,最起码处境会很安全,我们就暂时避避风头,八爷知道我另一个电话,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会跟我联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找不到老头子,就只能耐心的等,等他来找我们。
“老曹,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说真话。”我盯着曹实的眼睛,说:“卫勉在那里。”
按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应该太小肚鸡肠,但是卫勉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那口黑锅背的时间太长了,隐隐象一座山一样,让我始终不能轻松。
江北乱了,老头子失踪,掌控不住大局,或许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我趁乱把卫勉找出来。
“天少爷,我拍着胸口说,勉少爷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
曹实的语气很诚恳,神情看着也不虚,我刚萌生出的希望顿时又破灭了。如果找不到卫勉和老罗,那么这口黑锅我是不可能摘掉的。卫勉具体被安置在那个医院,只有老头子知道,老头子失踪,卫勉也没有下落。
“天少爷。”曹实轻轻喊了我一声,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然后他微微一动眼神,瞥向外面,说:“这些人是你搬来的,究竟靠得住吗?”
“至少不会害我。”我也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我能依靠的,除了小胡子他们还能有谁?老头子没倒台的时候,曹实在江北确实很威风,但是他的势力完全是依着老头子这棵大树长出来的,大树倒了,曹实就成了光杆司令,他搬不动一个救兵。
等我和曹实谈完出来,和尚的一点皮肉伤已经包扎好了,麻爹正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说是劳军。小胡子梁子的伤这么胡乱一包扎可能不行,否则伤口一直长不好,硬拖下去,会有大麻烦。所以吃完饭以后,我就带着他们去市郊的一个职工医院,先把伤口处理好。
现在风头正紧,我们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给梁子接诊的是个年轻大夫,入行不长,身上的书生气还没脱落干净,相当负责,什么都问。他看的出梁子腿上是一处刀伤,所以目光非常警惕,一个劲儿的暗中盯着我们看,搞的我们哭笑不得,又不敢发作,磨蹭了很长时间才算把伤口完全处理。
接下来,年轻大夫就要梁子住两天,被我们推辞了。和尚搀着梁子,在大夫那种有点鄙夷的目光中离开了。
还没走出医院大门,我就看到一帮人正好从医院外经过,明显不是什么正经人,但都很面生,我过去在江北没有见过他们,当时就紧张起来,带着和尚他们缩回医院,从后面的太平间那里翻墙出去。
因为是大白天,我们出来以后也不敢直接回住处,叫辆出租车坐一段路后再换一辆,来回倒腾了很多次,才在住处附近下车,确定没人尾随后,匆匆忙忙钻进街道。
这片平房区里的住户大多生活都不宽裕,寥寥几个小卖店和小饭馆都非常破。我们四个人拉开距离,低着头贴着胡同墙根朝前走,路过街旁一个小饭馆时,麻爹突然从里面跑出来,拉着我们就往僻静的地方走。
“麻爹?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了,非常时期,能忍则忍,在家里凑合填饱肚子就行了,干嘛又跑出来吃。”
“老子的嘴巴真有那么馋吗?不出来不行!”麻爹紧张的东张西望了一番,说:“曹实好像跑了!”
☆、第73章 短信
听完麻爹的话,我先是楞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麻爹急眉急眼的提示我:“曹实不见了!”
“不见了?他去哪了?”
“你要把老子急死是不是,要是知道他去那里了,老子还用担惊受怕躲在外面等你们?”接着,麻爹就把情况说了一下。
我跟小胡子还有和尚出门以后最多十几分钟时间,曹实的电话突然响了,当时麻爹正在和他聊天,所以曹实看着号码犹豫了片刻,跑到别的地方去接电话,声音很小,麻爹听不到他说什么。等接完电话,曹实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在房子里焦躁的走来走去,一个劲儿抽烟。
麻爹感觉不大对头,但他毕竟不是我,没办法直接开口询问。过了一会儿,曹实钻进自己房间,不知道在干什么,又过了十来分钟,他对麻爹说要出去一下。
麻爹当时问曹实要到什么地方去,但曹实没有说,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我们因为在外面小心翼翼的躲人,绕了很多圈子,所以耽误不少时间,麻爹见我们都不回来,越来越不踏实,家也不敢呆了,跑出来躲着等我们。
我也觉得不对,江北出事以后,曹实不敢再用过去的电话,换上了备用号码,这个号码很少有人知道,按道理说,如果有什么急事非要他出面,至少也会跟我说一声。我一边想一边给他打电话,那边直接就传来电话关机的提示音。
“曹实要干什么!”我当时就急了,这个时候玩失踪,曹实的脑袋被门掩了?
同时,我们几个人心里都感觉到,原来的住处肯定不能再回去了。不管曹实消失的动机是什么,但很让人不安。
“树倒猢狲散啊。”和尚摇摇头。
“不会,曹实不是这样的人。”我冷静下来,立即否定了和尚的话,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江北,藏身保命,彻底和老头子划清界限。但曹实不会这样,他可能真的有必须去办的事,来不及和我们打招呼。
“卫大少,你是真的傻吗?”和尚冷笑了一下:“他没有你电话?再急的事,难道连打电话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一句话又把我说乱了,我该怎么想?和尚说的对,就算曹实有十万火急的事,也不可能在浪尖风口的关节上一声不响的不辞而别。
这么一来,我们都不敢再回住处,又没有其它地方落脚,无奈中只好就近找了个又脏又破的私人小旅社,从窗户轮流窥探街道上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带给我的不光是疑惑不解,还有很沉重的压力和危机感。
“老曹,我该怎么看你?”我从脏兮兮的玻璃窗子望着冷清的胡同,脑子里全都是曹实的身影。
“卫大少,你有没有想过。”和尚这时候凑到我身边,坐在面前说:“你老爹在江北这么多年,根子扎的这么深,一夜之间就被人搞垮了,如果没有内鬼,可能吗?”
“曹实不是内鬼。”我立即脱口说出一句话,这句替曹实辩解的话仿佛是无意识中说出来的,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曹实是绝对的信任,从来没有丝毫的怀疑。
但是话一出口,我的思维才开始慢慢的重新推导。我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拼命拉着我的思维,不让我把曹实朝内鬼这两个字上去靠。
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和证据能把曹实完全洗清,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那就只能是,我来江北之后,一直到现在为止,还是安全的。
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肯服软,也不肯认同和尚的意见。
“或许吧,我不了解江北的情况,都是随口这么一猜。”和尚笑了笑:“你从小和他就熟,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可能有事,可能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我又把头转向了窗外,死死的盯着胡同里的小路,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曹实的身影。
但是我失望了,从进入小旅馆之后,一直等到夜深,始终都没有看见曹实回来。我不肯死心,不停的打电话,不停的听到电话关机的提示,这是最急人的现象,拼命要联系一个人,但死活都联系不上。我拿着手机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名火,很想把电话砸个稀烂。
到了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心里的无名火就渐渐被困意给浇灭了,昨天晚上不但一夜没睡,还一直被人追着跑,这时候困的要死,如果不是因为曹实的突然消失,我早就睡的一塌糊涂。小胡子跟和尚还有梁子也是这样,不过他们身体和精神都很好,能坚持的住。
“天少爷,你熬不住了就眯一会儿,这里有老子盯着。”麻爹让我们休息,他搬着凳子坐到窗前:“老子年轻的时候人称鹰眼,眼前飞过一只苍蝇都能分出公母。”
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临睡前还是不死心,又打了次电话,希望能奇迹般的接通,得到的依然是老结果。
我很快就睡着了,不过睡的不算很沉,因为心里装着事。我做了梦,很乱的梦,梦见自己被人抓了,又梦见一座很高的楼,楼顶的天台边缘,停着一辆轮椅,轮椅是空的,老头子不见了。
在这种很不舒畅的睡眠中,我不知道具体睡了多长时间,猛的就被一阵动静惊醒过来,大脑无法适应从睡梦到清醒的那种短暂的交替过程,仔细一回忆,好象是手里握着的电话搞出的动静。电话的屏幕是亮的,举起一看,就在不到一分钟前刚刚接受来一条短信。
短信只有四个字:凡事留心,而后缀的号码是曹实的。
我就象触电一样,激灵灵的坐起来,也顾不上回短信,直接拨打过去,曹实的电话却又关机了。可能是被惊醒再加上电话打不通的原因,我的火气又蹿上来了,心说他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转头一看,麻爹就趴在手掌宽的窗台上睡的死猪一样,老家伙真不让人放心,完全指望不上。
我突然就意识到,曹实并没有任何意外,半夜发来条莫名其妙的短信,说明他的行动是完全自由的,而发完短信紧跟着关机,明显是不想接电话,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曹实身上,有驳常理,表面上看上去,他这么做好象很不仗义,毫无端倪的就把我们扔下不管,但认真一想,我就觉得,他一定因为某种原因迫不得已的躲避我,而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也可以说,我不愿意把曹实朝复杂的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