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压住了怒火之后,丁三坡只是淡淡说道:“嗯,知道了。”其态度与当初向公安局推荐郝兵时候的热烈,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公安局长赵林虎也是老公安了,在理智上,他知道在丁三坡与徐景之间,如果非要选一个助拳对象的话,只能是丁三坡而不是即将退下去的徐景。但是在感情上,赵林虎更倾向于徐景,这倒不是说他们两者之间有多过硬的交情,而是因为以丁三坡不到三十岁的年龄而担任一县之长,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尤其是对于那些上了年纪、仕途又颇为坎坷之人,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更为强烈。
在大多数时候,人往往都是情感战胜理智,就好比在郝兵这件事情上面,赵林虎如果深入调查一番,不难把真相挖掘出来,然而,他也一厢情愿地认为,郝兵或许正因为仗着有丁三坡做后台,行事难免有乖张之处,一旦碰到同样有后台之人,主动与人发生冲突也是有可能的。有了这样的想法,赵林虎对城厢镇派出所递交上来的报告哪还会做什么复查。
郝兵被开除之后,小小的县城里马上刮起了一阵阴风,到处都有好事者在传言,丁三坡年轻得志、行事无所顾忌,得罪了相当一部分退下去的老领导、老干部。这部分老干部公推徐景与丁三坡做斗争,誓要与混入“高级干部”队伍的小人斗一个你死我活……你看,丁三坡现在也觉察到了不妙,这次就连亲信“打手”被清理出公安队伍,他也不敢为其出头……
小道消息往往都传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丁三坡却很沉得住气,上下班时间、或者进出书记院,每次与徐景几面的时候,都会主动与他打招呼,不热情,也不能算冷漠,就是平常一般无二。
这样子的与世无争姿态,显然是影响到了相当一批人,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似乎专门有一批人在观察丁三坡,同时也把他的态度传达给能够传达到的社会关系。一连串的转弯抹角之下,就连郝兵本人都听到了这种说法。
在四月底的一天,穿得破破烂烂、还戴着一顶鸭舌帽的郝兵等候在实验小学与书记院必经之路上,在丁大力发现他之后,郝兵打了个手势,然后一个人闷头在前面走路。
丁大力差点没笑出来,影视作品中的敌人特务,往往都是鸭舌帽打扮,也不知道郝兵从哪里找来的破烂道具,虽然很像那么回事,可天气正在渐渐转热,这么一身独特的打扮,也太引人注目了点。
郝兵还是住在老地方,用他的话说,城乡结合部是最理想的藏身之所。丁大力就问,以前的同事知不知道他住这个地方。郝兵则回答,这地儿又破又脏,他哪好意思带同事来这儿,即使有上门做客,一般都是到他乡下的家里。
一番问答之后,郝兵就开始诉说着他的难处。主要是这一次公安局对他的处理非常之狠,就连城镇户口都给剥夺了。这对于农村出身的郝兵来说,打击非常大,以至于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回乡下,半个多月来,只有有限的几次在晚上偷偷回家,白天天不亮就出门。到现在为止,他的家人都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公安局开除了的事。
唠唠叨叨说了这些之后,郝兵就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即丁县长是不是真的抛弃他、不管他了……问了之后,为避免引起丁大力的反感,他还特别说明,他能够理解丁县长的难处。
丁大力呵呵一笑,说道:“省委的柳部长,郝叔叔知道吧?对,就是前任县委书记兼县长,半个多月前,我爸爸曾去省城拜访过柳部长,当时的柳部长提出了要让我爸爸到即将成立的荃城市担任市长助理……”
“市长助理啊……”郝兵一脸热切,随即却失落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丁三坡既然要走了,对于沈南县的人和事,是不是就此撒手不管了。
丁大力能够理解郝兵的感受,他呵呵一笑,说:“后来,我爸爸打电话回绝了柳部长,表示仍旧愿意留在沈南县,把沈南县的经济建设工作搞上去……当然,这是正式的说法,其他还有个人原因,我也不怕说出来让你笑话,常言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那,你扳着手指头数一数,我爸爸做县长才几天,手下有多少能用的人?”
正文 第272章 守株待淫兔
更新时间:2012…12…28 11:14:09 本章字数:3217
郝兵脸上立即又露出了振奋之色,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很不起眼破纸箱。破纸箱内有乾坤,郝兵在纸箱子的底部一个类似夹层的装置里抽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工作手册,翻开封面,他指着上面记录的几个名字,对丁大力说道:“徐建峰的问题不少,正式的卷宗我没办法了解到,就是和几个旧同事聊天的时候,偷偷地套了一些内幕消息。这里的几个名字,都是被徐建峰以及他的同伙伤害得较为严重的受害人,其中有五个人我曾经当面问起过,有两个当面否认了与徐建峰发生过冲突,三人含糊其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样啊……”丁大力沉思着,徐建峰的这些个破事,要是存心整他,也不难办,从郝兵挖出来的这些受害人,只要他们肯作证,这些事加起来够关他一段日子了。问题是,光是整一个徐建峰,抓不住重点啊,打不疼徐景,一切都是扯淡,只要徐景还在这个位子上,他继续可以给老头子设置一层又一层的障碍。
“这里面有没有徐书记干涉公安机关办案的实例?比如说,你的同事,有没有接到过徐副书记的电话、或当面约谈等等……”丁大力想起了今年夏季将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严打活动,若是到了那时,把徐建峰的黑材料抛出来,顺便牵扯出徐景,应该能够敲掉他半条老命。
一想起这茬,丁大力就说道:“你现在还是以暗中调查为主,关键是不能让徐建峰察觉到。你要相信我爸爸,最迟四个月,他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到时候,你重新回到公安队伍当中,别说是城镇户口、干部编制,再难办的事情,我爸爸也会尽全力为你争取。”
郝兵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里所记录的小案子并没有听说徐书记给说情的,主要是派出所都知道徐建峰是徐书记的侄子,没人会较真去处理他。不过……”说到这里,郝兵顿了顿,忽然憨笑着说道:“这家伙睡了好几个女人,又不愿和女方结婚,后来事情闹大了,听说还是徐书记给出面安排了工作……这些破事能不能拿出来说事?”
“的确是破事……关键这里面是不是你情我愿,如果是的,外人很难干涉……”丁大力苦笑着说道。
“这家伙人长得不赖,又是县委副书记的侄子,许多姑娘家主动贴上去的……”
“那就没办法了……安排工作、或者农转非,全社会不是徐景一个人在干,真要盯死了往下查,说不定要得罪其中的一多半干部……哎,这里面也不方便抓他的把柄。”
郝兵也很遗憾,说道:“我继续去查,看看能不能查出更多的犯罪行为。”
“嗯,接下去的思路我觉得还是放在男女关系上,尤其是被他搞上手的女人里面,有没有有夫之妇,这一点最重要,如果有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郝兵点了点头,却没有过多的兴奋之情,这种事情还不一样是你情我愿。
丁大力看到郝兵情绪不高,就给他打气说:“郝叔叔,有夫之妇的弱点是害怕被人知道她与徐建峰有私情,而一旦她害怕了,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郝兵狠狠用拳头砸掌心,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回到家里,丁大力主动与丁三坡说起了郝兵找他的事。
“他怎么说?”丁三坡关心的是郝兵的精神状态,如果郝兵萎靡不振,那就有必要见见他,给鼓鼓劲。不过,对于郝兵的使用也有必要重新评估,毕竟,做领导的总希望手下之人个个都有钢铁般的神经,丁三坡也不能例外。
“精神状态还好,就是成果不大,没有有用的材料。”
“哦……知道了……”丁三坡也知道,既然儿子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没有什么成果,再问也是多余。
丁大力却犹豫了一下,问道:“爸,你对付徐景,想要对付到何种程度?是见好就收呢,还是打蛇打七寸,让他彻底趴下?”
丁三坡怔了怔,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有考虑清楚,主要是对付一个即将退休的县委副书记,手段太狠得话,可能要得罪一大批老人。再者,所谓无欲则刚,徐景已经没有了升迁的希望,即使抓住他一些个小毛小病,徐景未必会放在心上、而上级也未必会在徐景退休之前的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嗯,主要是让沈南县的干部认清楚形势,谁的话才管用。”丁三坡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当然,他的上头还有胡令田,现在在二把手的位子上,他不可能把话说得杀气腾腾。
“行,我知道了。”丁大力应了一声,心中有了计较。
※
五月三日,星期二,劳动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下午放学的时候,丁大力又看到了郝兵在大街上出没。丁大力心中一动,觉得可能有戏。
双方一前一后到了郝兵的租屋,门一关,经郝兵一说,他果然查到了徐建峰与有夫之妇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丁大力狠狠地一击掌,赞道:“太棒了!”
这踏马就是活脱脱的流氓罪啊,到了八月份严打时期,事情一抖搂出来,关他十年以上那是起码的。当然,把徐建峰关进去不是主要目的,如果可能的话,以徐建峰的流氓罪作为炮弹,逼迫徐景承认干涉派出所办案,颠倒黑白,把有罪的当做受害人,相反却把公安干警诬陷为动手打人的坏警察。
“成了,晚上你等在人民路与北门路的交叉口的建筑工地上,咱们这就去拿第一手证据。”丁大力斗志昂扬地说道。
当晚,丁大力背着个书包出门,找借口说到老师家去补课。刘美丽听说儿子这么用功,当即口头表扬了一番,并说明天要买几斤猪肉好好犒劳犒劳儿子。而丁三坡脸色的表情却很奇怪,在丁大力即将出门的当口,忽然问道:“力力,晚上天黑路暗,要不要爸爸送送你?”
“不用了,到数学老师家里的一路上都有路灯。”
“哦,那你路上小心点……”
丁大力暗地里把老头子鄙视了一番,还以为要去张老师家吧?美死你……
出了门,抵达约定地点,与郝兵碰头之后,双方一前一后出发,然后躲到了女方在北门大街附近的水产大楼不远处。
据郝兵打听而来的消息,女方的夫妇二人都是水产门市部的职员。这其中,女方的丈夫夜间会轮到排班出船捕鱼,而徐建峰就会选在这段时间摸黑来到水产大楼与女方私会。
比较让人挠头的是,丁大力与郝兵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充分,女方是谁,住在几楼几号,都还是未知之谜,一切都要等待徐建峰今夜到来之后才能见分晓——如果徐建峰今夜来的话。
二人分工合作,一人负责监视一个方向。
等待通常都是十分难熬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当晚十点左右,丁大力耐性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忽然发现郝兵猫着腰朝他藏身的地方跑过来。
一开始丁大力还以为郝兵也觉着没戏,是劝他先回去的,毕竟他明天还要上学,现在还不睡觉,只是强撑着眼皮打架而已。不料,郝兵一到他身边,一开口就是一阵兴奋,说道:“徐建峰出现了,三分钟之前就进入了水产大楼的四号楼。”
丁大力睡意顿消,一下子跳起来冲出去,然而,才跑了几步,却停下了问道:“只知道四号楼?”
郝兵本来是很激动地,结果被丁大力这么一问,犹如兜头一桶凉水,接着就支支吾吾道:“他进了楼道,我也不敢去跟过去,怕被他发现……”
好吧,郝兵所说的是对的,要怪就怪徐建峰没有从丁大力监视的一侧进入水产大楼。
丁大力原地转了几个圈子,蓦地灵机一动,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卷成喇叭状,对郝兵说道:“你拿着这个喇叭到四号楼南面去吼一嗓子,就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嗓门要大,能多大就有多大,必要时可以喊两遍,然后观察哪一间屋子的灯光忽然熄灭掉。我呢就在四号楼北面的方向观察楼上的灯光。我估计,你这大嗓门一吼,肯定会把徐建峰吓坏,要么关灯、要么开灯,总之,有灯光变化的屋子,就说明有可能那里就是他们二人私会的地方。”
郝兵一听丁大力出了这么个主意,有些犹豫地道:“楼道入口处向北,这万一徐建峰冲出来,不就让他给逃走了么?”
“逃走了才好,这无凭无据,抓住他反而给自己找麻烦。”丁大力就是发现郝兵对徐建峰这个人太过耿耿于怀,所以才这么安排的。他的重点不在于抓住徐建峰,而是要让徐建峰自己去自首,这样子的话,才算真正打了徐景的脸,而且还是打得最狠的那种。
“好吧,听你的。”郝兵拿着丁大力的作业本,绕过四号楼,而丁大力则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