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山口野司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萧云鹏很是惊讶。
既然山口野司提到尽快签署协议，意味着他将在几个关键细节问题上做出让步，不然不会这么说。
问题是，山口野司打算在哪些方面让步？
萧云鹏是政治家，非常清楚，山口野司打算舍弃一部分利益，不是真正的退让，而是以退为进，即通过舍弃次要利益保住主要利益。如果说山口野司别无所求，别说萧云鹏，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首相阁下，您的意思是……”
“具体的，在回到北京之后，我会给您一份详细的备忘录。如果您觉得没问题，我希望在明天就签署协议。当然，如果阁下觉得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商量。我只是想，一份在两年半前就应该签署的协议，没有必要再拖下去。这不仅关系到我们的个人成就，还关系到我们两国十多亿人民的福祉。早一天签署，合作早一天进行，我们双方就能集中力量应付对我们都构成严重威胁的恐怖主义。从长远来看，这份协议将把我们两个国家联合到一起，由我们共同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不管对十多亿中国人民，还是对一亿七千万日本人民，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做为国家领导人，我们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义务，让这份重要的协议尽快生效。”
萧云鹏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山口野司的机会。
山口野司也笑了笑，很有礼貌。
其实，他开始的那番话，全是大道理，根本没有提及真实原因，等于什么都没说。
山口野司急于跟萧云鹏签署协议，确实是为了保住主要利益，只是跟萧云鹏猜测的不大一样。
在山口野司看来，正式签署协议，让协议生效才是主要利益。
检阅北海舰队的时候，山口野司考虑了很多。
虽然中日关系改善是机缘巧合的结果，那场几乎摧毁整个日本的恐怖袭击，中国随即提供的无私援助，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冷漠态度，最终促成日本政治风向改变，催生了力主中日友善的公义党。但是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即便没有三年前的恐怖袭击，中日两国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走到一起。也许通过其他方式，不过只要中国不断发展壮大，日本又没能走出完全向美国妥协的陷阱，就不会有其他结果。相对而言，现在走的这条道路对日本，特别是对日本民众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恐怖袭击摧毁的基础设施可以重建，而战争夺去的生命却无法重生。
要想让中日友好关系维护下去，就需要那份协议。
显然，时间对中国有利。
经济建设上取得的成就，让中国当局在国内受到了广泛拥护。可是在日本，公义党未必能在下一次大选中获胜。
这就是山口野司最担心的地方。
想到这个问题，山口野司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爱田玲子，想到了在离开大使馆之前，爱田玲子对他说的那番话。
多年来，山口野司从没怀疑过爱田玲子。
虽然没有亲口问过，但是山口野司早就知道，爱田玲子根本不爱西村弘志，答应嫁给西村弘志，只是为了消除外界的流言飞语，那些对山口野司极端不利，甚至有可能让他引咎辞职的流言飞语。
为了他，爱田玲子甘愿牺牲一切。
那么，爱田玲子会背叛他吗？
就算有确凿证据，山口野司都无法相信，爱田玲子会背叛他。
如果爱田玲子没有背叛他，为什么要放走唐旭宸？显然，这与唐旭宸在北京救过他两次没有半点关系。爱田玲子早就提到，回到日本就辞职，并且提出请求，在审判之后给予唐旭宸特赦。山口野司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三年前发生在神户与东京的战斗是怎么回事，唐旭宸等人不但不应该受到通缉，还应该受到日本民众爱戴，因为正是他们，阻止了岩崎光一等人的阴谋。如果没有他们的应用奋战，薛震远已经在东京遇害，中国的核武器也已经摧毁了整个日本。可是出于政治上的顾虑，日本当局没有公布真相，反而得悬赏通缉与自卫队作战的“雇佣兵”。
山口野司也很愧疚，即便没有爱田玲子出面请求，他也会给予唐旭宸等人特赦。
因为已经肢解了“三菱帝国”，岩崎家族也销声匿迹，所以山口野司早就想到，在与中国签署了反恐安全合作协议之后，就公开三年前那起恐怖袭击的真相，让一亿七千万日本人去评判对错。
爱田玲子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因为绝对亏欠了唐旭宸，而协助他逃跑。
不是这样，她为什么要放走唐旭宸？
这有一个解释，即恐怖袭击威胁并没消散，现在还需要唐旭宸，也只有唐旭宸能够阻止恐怖袭击发生。
如果爱田玲子是对的，那么西村弘志就有问题。
之前，唐旭宸提到过，在山口野司身边有一个内奸，而且怀疑过爱田玲子。在被软禁起来之后，爱田玲子警告山口野司，让他提防着西村弘志。不是十分肯定，爱田玲子没有必要诬蔑自己的未婚夫。
西村弘志真的有问题？
山口野司觉得很头痛，他是首相，却不是情报安全人员。他能考虑到的不是反恐的细节问题，而是恐怖袭击造成的影响。
这是山口野司最担心的问题，也是他希望尽快签署协议的根本原因。
第674章 死得其所
随着直升机缓缓降落，几辆特勤局的越野车立即开了过来。等十几名特勤人员在外面站好位置，舱门才打开。
萧云鹏首先下了直升机，山口野司跟在后面。
“首相阁下，期待着明天下午与您一同参加的签字仪式。”
“我也一样。”
萧云鹏微笑着点了点头，跟山口野司握手之后，才上了开来的轿车。
按照安排，山口野司将先行返回北京。萧云鹏要留下来会见北海舰队的高级军官，晚上才会返回北京。
等元首车队离开，首相车队开了过来。
车辆由中国特勤局提供，包括一辆防弹轿车与四辆供特勤人员使用的越野车，只是特勤人员来自日本。
西村弘志拉开了车门，动作很标准，站位也很到位。
机场很开阔，四面八方没有遮挡物。虽然海军基地早已戒严，但是并非所有角落都有军人看守。如果刺客潜入基地，在几百米外就能用狙击步枪干掉山口夜袭，能替他挡子弹的只有特勤人员。
“西村，跟我一起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西村弘志点了点头，等山口野司上了车，才朝四周的特勤人员挥了挥手，然后钻进了防弹轿车。
等到轿车行驶起来，山口野司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什么？”西村弘志有点疑惑。
“爱田玲子的事。”
“首相，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在唐旭宸逃跑之后，我首先想到调取监控录象，才发现是她……”
“我问的不是这个。”
西村弘志又是一愣，更加不明白山口野司的意思。
“我跟玲子的母亲是青梅竹马。”
“首相……”
“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山口野司长出口气，说道，“年轻的时候，我跟你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很想闯出一番事业，所以我放弃了继承家族的权力，报考了早稻田大学，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她留在了故乡，而且在我从早稻田大学毕业前，嫁给了玲子的父亲。”
“首相，这是您的私事，我……”
“你是玲子的未婚夫，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山口野司勉强笑了笑，说道，“当时的通信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在我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回去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虽然我很想告诉她，我出去闯荡不仅仅是为了实现个人理想，也是希望能给她一个更好的环境，让她为我感到骄傲，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只能祝福他们，希望她能够在新的家庭里面获得幸福与满足。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醉。第二天清晨，我搭上了返回东京的班车，没有跟她道别，因为我害怕，害怕见到她的时候会忍不住，忍不住提出过分的要求。”
西村弘志仔细倾听着，没再打断山口野司的诉说。
“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八年之后，玲子当时六岁，她送玲子来东京上艺术培训班。”
“那是您第一次见到玲子？”
山口野司点了点头，说道：“半年后，她跟丈夫离婚，带着玲子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镇，来到东京。当时，我还是外务省的一名普通外交官，我能帮她的，只是为她们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
“您跟她……”
“什么也没发生。”山口野司勉强笑了笑，说道，“对我们这代人来说，爱情并不需要**上的关系。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要亲手抚养玲子长大成人，不肯接受其他帮助。我经常去看她们，在她忙于工作的时候为玲子辅导功课，有的时候在周末陪玲子去游乐园与动物园。虽然我没有跟她结婚，但是对我来说，玲子像我的亲生女儿。二十多年，我一直把玲子当女儿看待。其实，也正是受了我的影响，玲子才选择从政。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不会让她当我的首席助理。不是我不信任她，而是不想连累她，不想让她因为我牺牲那么多、放弃那么多！”
“首相……”
“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怎么样，我会想爱护女儿一样爱护玲子，而且这也是我对她唯一的感情。”
西村弘志微微一愣，意识到山口野司这番话别有含义。
“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首相，我……”
“那些流言飞语。”
西村弘志咬了咬牙，然后点了点头。
山口野司的一直盯着西村弘志，在西村弘志点头的时候，他长出了口气，神色也立即严肃了起来。
西村弘志不是白痴，看到山口野司的神色变化，立即明白了过来。
虽然醒悟得稍微晚了一点，但是年龄上的优势弥补了这个不足。在山口野司把手伸进西装口袋的时候，西村弘志已经拔出手枪。
“首相，不要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果然是你！”山口野司咬紧牙关。他愤怒到了极点，却不是西村弘志的对手。
“没想到，竟然被你算计了。”西村弘志冷冷一笑。“把手拿出来，动作慢点，还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为什么？”
“照我说的做，虽然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掉你，但是别无选择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辆轿车。”
山口野司咬紧牙关，掏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虽然那是一部看上去很普通的智能手机，但是一点都不普通，在背面中间有一个隐形按钮，只要按下去就能发出报警信号。
接过手机，西村弘志才敲了敲中间的隔板。
“为什么？”
“首相阁下，我不得不承认，我严重低估了你对爱田玲子的信任，不然也不会掉入你的圈套。”
山口野司盯着西村弘志，等他做出回答。
开始，山口野司提出的那个问题，其实是在试探西村弘志。如果西村弘志听说过那些流言飞语，以他的为人，肯定不会对爱田玲子有多少感情，早就知道与爱田玲子结婚，只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如此一来，抓捕爱田玲子的时候，他就不会因为是爱田玲子的未婚夫而惋惜与悲痛。
显然，西村弘志的演技很不错，只是演过头了。
“首相，你应该知道，我要对付的不是你。”
“没错，你的目的不是除掉我，而是毁掉我的事业，毁掉一亿七千万大和民族同胞的未来！”
“不，不是我，是你！”
“西村，你太糊涂了。”
“我糊涂？哈哈……”狂笑一阵，西村弘志才说道，“糊涂的是你，糊涂到要毁掉整个大和民族的也是你。你认为，跟中国亲善就能让日本变得更强大？这几天，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得多，你认为像萧云鹏那样的人，会把中日友善放在第一位，把中日友善置于核心国家利益之上？”
“与日本友善，就是中国的核心国家利益！”
“错了，你完全错了！我们与中国对抗了数十年，如果不是中国人，三年前，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能选择遗忘，但是中国人不会，十多亿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上个世纪的那场战争。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上，只容得下一个超级大国，而在更狭小的东方，也只容得下一个强国。”
“你……”
“我们曾经打败过中国，现在却要向中国乞讨，你认为，这就是让日本强大的办法？”
“那场战争，毁掉了整个日本，夺走了数百万日本人的性命。如果再次爆发战争，日本将不复存在。”
“你错了，我们仍然会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