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你最好不要相信她。”
“我知道。”
唐旭宸暗自叹了口气，回到了仓库里。
这是一座废弃的粮仓，不是很大，很破败，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跨塌，不过是一个很不错的藏身地点。
李瑞佳一直在耐心等待着，知道唐旭宸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你应该知道，就算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也没有哪家情报机构会用你。”唐旭宸坐到李瑞佳对面的椅子上。“三年前，我让你离开，不是因为同情你，只是为了兑现承诺。哪怕你不是主谋，你也参与了恐怖袭击行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这些事在前，你能得到的无非是一份固定收入。”
“这就足够了。”
唐旭宸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有别的选择。”
“我们都有别的选择，如同三年前，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一样。”
唐旭宸苦笑起来，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说不定会在三年前杀了李瑞佳。
“我已经厌烦了逃亡，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以前，我过得很迷茫，哪怕在为国安局工作的时候，哪怕认为在做正确的事情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找归宿，却一直没有找到。直到三年前，你放了我。”
“可惜的是，你依然没有找到。”
李瑞佳勉强笑了笑，说道：“成为孤儿之后，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为生存奋斗，认为生存就是一切。为了生存下去，我在六岁就学会做饭。为了生存下去，我在八岁就学会了忍受责骂与非议。为了生存下去，我在十四岁就开始工作赚钱。为了生存下去，我在二十岁就加入了国安局。为了生存下去，我成了恐怖份子的****。为了生存下去，我牺牲了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李思博夫妇。为了生存下去，我不得不亡命天涯。为了生存下去，我得跟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男人****。为了生存下去，我放弃了做人的尊严。你认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唐旭宸沉默了，李瑞佳是一个典型的“生存者”，为了生存而生存。
从本质上讲，李瑞佳是一个值得可怜与同情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只是为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
“我迷茫过、失落过、徘徊过、痛悔过、甚至恨我自己，恨我做的那些事，恨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恨那些唾弃我、利用我、玩弄我的人，恨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社会。”李瑞佳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所幸的是，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值得我去恨的人与事。三年前，我认为你会杀了我，或者把我送回国内进行审讯。你却让我离开，还为我准备了一架飞机。当时，我非常疑惑，觉得你在骗我，甚至认为你在飞机上安装了炸弹，在起飞后把我炸死。”
“如果我要杀你，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李瑞佳长出口气，说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值得信任，至少有一个人值得信任。”
唐旭宸微微一愣，岁机苦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李瑞佳淡淡一笑，说道，“不过这并不重要。我提出的要求不是为了获得一个身份，而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已经想通了，如果为了生存而生存，生存就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时间无法倒退，没有回头路可走，但是让我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现在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瑞佳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是在弥补过去犯下的过错，也无法弥补。我只是想获得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打算怎么做？”
“让我跟赛义德谈谈。”
唐旭宸的眉头跳了几下，显得有点疑惑。
“他是伊朗情报人员，掌握着交易资金。我已经说服他，让他跟我一起逃亡。要想完成交易拿到病毒武器，就得让他参与进来。”李瑞佳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会让他跟你们合作。”
“显然，这有很大的难度。”
“我会告诉他，你们是我请来的雇佣兵，除掉了那些监视我们的伊朗情报人员。在完成交易之后，我们就远走高飞。”
“他会相信？”
“不会。”
唐旭宸微微一愣，不大明白李瑞佳的意思。
“所以，你们还得做一件事情。”
“什么？”
“派人去找到他的母亲。”
唐旭宸又是一愣，很是惊讶的看着李瑞佳。
“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最放不下的人。只要及时找到他的母亲，让他知道母亲已经安全了，他就会相信我。”李瑞佳笑了笑，说道，“当然，这也等于在要挟他，让他别无选择。”
“他的母亲在哪？”
“德黑兰。”李瑞佳把赛义德的家庭住址告诉了唐旭宸。
唐旭宸没多罗嗦，立即联系刘雪丽，让她安排军情局在德黑兰的情报人员去找到赛义德的母亲。
“大概要多久？”
“至少两个小时。有消息了，我马上联系你。”
“好的，尽量抓紧时间。”结束通信，唐旭宸朝李瑞佳看了过去。
“这么做，是不是很无耻？”李瑞佳避开了唐旭宸的目光。“赛义德肯定得死，而他的母亲未必能够离开德黑兰。”
“我们的人会设法把他的母亲送出伊朗，如果他肯合作，说不定会放了他。”
“你很善良，也很讲信用。”
唐旭宸没有接这句话，他并不觉得这是在夸奖他。
“你这种男人，在小女生眼里是中年大叔，在成熟女性面前肯定很受欢迎。”
“你是在夸奖我？”
李瑞佳笑了起来，说道：“三年来，我一直想忘记，却始终没能忘记。其实，我没想过还能见到你。”
“我也一样。”
李瑞佳笑着摇了摇头。“你的善良与真诚能影响与改变很多人，可是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从事情报工作。你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只是迟早有一天，你会因此丧命。”
唐旭宸勉强笑了笑，没有对此发表评论。
“你是个好男人，如果我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我会爱上你，甚至会倒追你。”
“这个……我心领了。”
“你有喜欢的女人了？”
唐旭宸苦笑了起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爱上了某个女人，她也深爱着你。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离开国土安全局，跟她平静的过完下半生。”
“李瑞佳，这是我的私事。”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从事的工作不但不会给她带来幸福，还会让她生活在随时有可能失去你的恐惧之中。如果你真的爱着她，就应该为她着想。你不只是为事业活着，还为你爱的人活着。”
“你一个人呆着吧。”唐旭宸离开了仓库。
李瑞佳的这番话触动了唐旭宸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也让他感到迷茫与无助。
第247章 冒险
两个小时后，唐旭宸收到了刘雪丽发来的消息。
军情局的情报人员找到了赛义德的母亲，把她“请”到一座安全屋里，准备在四个小时后把她送上外交专机。
唐旭宸给了李瑞佳证明价值的机会，让她去说服赛义德。
其实，也只能让李瑞佳出面。
如果赛义德知道唐旭宸他们是中国情报人员，就会意识到被利用了。到时候哪怕拿母亲威胁他，也未必能让他合作。李瑞佳说得很清楚，账户是由赛义德掌管，没有他拿不到完成交易所需的六亿五千万美元。虽然军情局为唐旭宸准备了五亿美元，但是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提供一亿五千万美元。
只有让赛义德相信，唐旭宸他们是李瑞佳请来的雇佣兵，他才会交出手里的资金。
“老唐，你真的相信她？”
“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我们别无选择，而且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唐旭宸没有跟刘雪丽纠缠李瑞佳的问题。“李瑞佳说服赛义德后，他们跟维克多进行交易。到时候先由李瑞佳验货，在她确认之后，立即展开抓捕行动。我需要一支特种部队埋伏在这座仓库附近。”
“没问题，我亲自指挥抓捕行动。”杨诗琪立即回应了一句。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夺得病毒武器、逮捕维克多，所以得安排好撤退线路，及时将病毒武器与维克多送走。”
“撤退线路已经安排妥当，接应的直升机将在十分钟内到达。”
“备用计划呢？”杨诗琪问了一句。
“如果出现意外，比如维克多打算黑吃黑，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唐旭宸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村庄邻近南渡河，一支特种部队守住唯一的道路，另外一支特种部队守在对岸。只要发生意外，以夺取病毒武器为首要目的，其次是抓捕维克多。小刘，轰炸机什么时候到达？”
“两架h…6k已经到达，在国境线上空巡逻，各携带六枚一千千克级火箭增程滑翔制导炸弹。接到命令后就能投弹，炸弹将在五分钟内落下。使用的是特种燃烧战斗部，对病毒武器的摧毁半径为一百五十米。”
“在我下令后，由特种部队提供精确引导。”
“明白。”
“这是最后，也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在此之前，我们要尽最大努力夺得病毒武器与抓捕维克多。由我下达行动开始的命令，小杨负责指挥特种部队。如果别无选择，可以击毙维克多。”
“明白。”杨诗琪回答了一句。
“就这样吧。”
这时候，李瑞佳从关押赛义德的房屋里走了出来，唐旭宸结束了通信。
“怎么样？”
“他答应了，或者说相信了我说的话。”李瑞佳长出口气，说道，“只是，他要亲自参与交易。”
唐旭宸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不过，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
“我不相信他。”
唐旭宸锁紧眉头，有点不大明白的看着李瑞佳。
“直觉。”李瑞佳笑了笑，说道，“有烟吗？”
唐旭宸掏出香烟，给了李瑞佳一根。
“骆驼牌，你刚从美国过来？”
“墨西哥。”
李瑞佳打量了唐旭宸一番，说道：“赛义德不是笨蛋，甚至可以说非常聪明。他愿意跟我合作，不是因为爱上我，而是在利用我。伊朗情报机构准备了七亿美元，我出的价是六亿五千万美元。”
“你是说……”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他也知道。”
“你们想侵吞剩下的五千万美元？”
李瑞佳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也是他跟我合作的关键。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完成交易之后，他将带着病毒武器离开。当然，在交易中，他会把剩下的五千万美元转到一个私人账户上。这个账户属于我，密码却由他掌握。把病毒武器送回去之后，他会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
“伊朗情报机构会追杀你，却不知道那五千万美元已经落入他的口袋之中。”
“我成了替罪羔羊，他却带着五千万美元远走高飞。”
“妈的。”
“没什么好诅咒的，他是情报人员。我在利用他，他也在利用我。他相信我，只是别无选择。”
“他知道我们是谁？”
李瑞佳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就算不知道，也猜了个**不离十。”
“问题是，我们不能杀了他。”
“除非不打算给维克多交易。”
“什么意思？”
李瑞佳看了唐旭宸一眼，说道：“你开价五亿美元，也就是说你手里有这笔钱。根据我跟维克多的约定，首先由我检验样品，确定货物的真假之后再转账。资金分散存在上千个账户里面，转账需要几分钟。在此期间，维克多的人将把货物送过来，移交给我的人，他则在转账完成之后离开。”
“你的意思是，在这个时候抓捕他？”
李瑞佳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唐旭宸沉思了一阵，说道：“这是个办法，不过几乎没有可行性。原因很简单，你检验的只是样品，收到病毒武器之后还要再次验货，需要一些时间。在此期间，维克多肯定会察觉异常，知道转入的不是六亿五千万，而是五亿美元。到时候，他会直接杀了你，然后带着货物逃走。”
李瑞佳微微一愣，有点惊讶的看着唐旭宸。
“当然，我关心的不是你的死活，而是我们必须确认货物的真实性，也就不能在此之前穿帮。”
“虽然你口头上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你很关心我。”
唐旭宸翻了下白眼，说道：“赛义德猜出了我们的身份，却答应跟你合作，表明他别无选择。”
“他确实别无选择。”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完成交易，然后远走高飞。这取决于我们的决定，不然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