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红叶瞪了薛利厚一眼,将手渐渐地抽回来,大大方方地说: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做,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和我结婚!
薛利厚的眼睛睁大了:那……
红叶冷冷地说:我申明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我必须向我的爹妈有个交代!
红叶说完,立刻转过了身子,开始穿衣服了。
望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姑娘,薛利厚露出了一副迷茫的眼色。
看来,这姑娘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老实。
红叶穿好了衣服,刚刚下床,门铃儿叮当叮当响了起来。
薛利厚以为是服务员,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两个警察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薛利厚看了看刚刚下床的红叶,脸吓得煞白。
你是薛先生吧?警察非常客气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是是是……你们二位?
这位姑娘是红叶吧?
红叶像是多次经历过这种事情,不可置否地点了一下头。
红叶,你父亲母亲正在着急的找你,请你赶快回家。
红叶沉思了一下,果断地说了一声“好”,然后对薛利厚像是下命令似地说了一句:“利厚,咱们一块儿走吧!”
太阳高高地升起来,照耀在破旧的锁阳红楼大院里。楼里的人们像往常那样照样睡懒觉睡到阳光晒pi股,然后伸伸胳膊伸伸腿,遛遛达达地向张洪阳的小卖店处集聚。
可是,今天的小卖店并没有热闹起来。门面的挡板没睡醒似的横在那儿,上面挂了一把生了锈的大锁。
张师傅怎么啦,睡过站啦?人们互相猜测着,打听着……
张洪阳并没有睡过站,他今天一夜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根本就没有睡觉的意思。
秋红关心地给他捶着腿,苦口婆心地劝着:洪阳啊,消消气吧;是咱们命不好,摊上这不争气的女儿……秋红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秋红啊!张洪阳抚mo着老伴儿那累得弯曲了的肩头: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里更难受了。
秋红擦了擦眼泪,指着外边小卖店前的人们说:洪阳,咱们开业吧,要不,人家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呢?
出了这种事,我怎么开得了业!张洪阳叹口气说:瞒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家家都有难唱曲啊。他看了看那些围在他店前的老主顾,指示秋红:你让他们进屋,我和这些老哥们儿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洪阳,家丑不可外扬。再说,红叶在哪儿?咱们还不知道呢,你跟他们怎么说呀?
红叶在古陵宾馆薛利厚那儿。
你敢肯定?
昨天晚上我报了警;派出所的小刘往古陵公安分局挂了电话,证实了这件事。一会儿,他们就会把红叶送回家来,弄不好,那个薛利厚也会跟来的。
是吗?秋红一惊。
嗯。秋红,快去吧,别弄得咱们措手不及啊!
秋红点了点头,顺从地走了出去。
张洪阳看了看妻子那佝偻了的身影,抚mo了一下酸痛的腿,yao紧牙关站立起来。
窗外是凄惨惨的阳光,阳光下面走动着懒洋洋的人们。
唉,这年头?一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不知不觉又从他的嘴里流露出来。
如果说秋红对现实社会的变化愈来愈不理解的话,张洪阳对目前发生的事情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
两个可爱的女儿,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尽管他对赶出了家门的小女儿有了一点点儿忏悔之意,但是他仍然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好好的工程师不做,非要去做什么公关小姐?这哪儿是劳模家的女儿干的事情?
可是,这个大女儿,做的事情比她的妹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叶啊,你知不知道,这个薛利厚,是25年前企图你mama的流氓啊!
唉!若是在过去,哪能发生这样事情?
过去的幸福时光尽管短暂,在他的心中却是永久的令人怀念。那时候,锁阳市总工会为了鼓励劳模们为国家多做贡献,号召各大企业出资,盖起了这栋专供劳模居住的红楼。
红楼是一个光荣的标志,住在这儿的人都有一份本能的自豪。
那时候,红楼的早晨是一幅令人多么激动的画面啊!天还朦朦亮,人们就早早起床,争先恐后地打扫院里的卫生。接下来,上班的人们骑了自行车说说笑笑地奔向了各自的工厂。下班之后,大人孩子们聚在一起,骄傲地谈着自己工厂里的新鲜事情。那时候的红楼,报喜报功的锣鼓声不绝于耳,奖状、锦旗、红花漫天遍地,到处是显不尽的荣耀,到处是欢乐的笑声……
可是,自从出现了下岗的事儿,这红楼里的人不知怎么都成了jing减的对象。昔日的英雄一个个的唉声叹气,一见面就诉说厂里那些不公平的事情。唉,老一代人们的思想、观念、业绩过时也就过时了,怎么下一代这孩子们也都学的不争气了。除了几个上大学的好孩子,大部分孩子都呆在家里吃父母的老本。他们不学无术,眼高手低,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埋怨爹妈没有能耐。一个个流里流气的让人担心。有的甚至打架斗殴,成了公安派出所里的常客。
唉,咱们红楼完了!老哥们儿到了一起,就开始愁眉苦脸地互相诉苦。
等一会儿,他的宝贝女儿也要坐着警车回来了。
作为男子汉,张洪阳不能像秋红那样抹眼泪。
事情已经发生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拿个解决的办法。他这些老哥们儿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人品还是好的。大家在一起商讨商讨,总比他一个想的路子要宽一些。
在秋红的招呼声中,老哥们儿一个一个进了屋子。他们像是知道了事情的底细,一进门就安慰张洪阳:别上火,别上火啊!
各位老哥们儿。张洪阳向大家一拱手:发生的事儿我就不多说了。红叶是我的女儿,出了这种事儿说明我教女无方。现在,你们就把红叶当成你们的亲生女儿……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你们家,你们该怎么办?请各位给我拿个主意。
这有啥说的,告他个流氓罪,抓起来算了……
不行,咱们孩子自愿的事儿,人家公安不会轻易就判了……
干脆,经济赔偿吧;他不是有钱吗,要他几万……
咱们劳模人穷志不穷,不能为了钱敲诈人家……
这怎么是敲诈?法律上有jing神赔偿这一条……
我看,咱问问那小子是什么意思,万一他愿意和咱们红叶结婚哪……
干脆,把这小子弄来,揍他一顿,先出出气……
别别别,犯法的事儿咱们别干,还是让公安处理吧……
……
警车驶入了市区,向工人住宅群落里开去。沿途出现了狭窄的街道,低矮的小房以及那些衣帽破旧,目光呆滞的人群。
这地方,就像我们黄土地上的农民差不多。薛利厚看到这儿,随即涌现出一种大富豪的优越感;刚才还咚咚地打着鼓的心里一下子放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体会到红叶为什么仅仅两天就跟定了自己。几千元的薪水,对这些贫民窟里的女孩子来说,是一种多么奢侈的待遇和享受啊。
绕过黑暗的楼道,钻进低低的屋门,薛利厚看到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那张脸上多了几根胡须,额头上长满了一道道皱纹;但是,一股不服输的气概,仍然写在往日这个模范知青的眉宇之间。
张师傅,你好!薛利厚进了门,鞠了半个躬,问了一声好。
问好之后,他的眼睛溜到了墙上挂的一张褪了色的结婚照上。
结婚照的背景,是松木参天中耸立的那位主义战士的塑像。
薛利厚看到张洪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像是忍了心中的火气,板着脸冲薛利厚吼了一声:请坐!
37 薛利厚刀下允婚
37 薛利厚刀下允婚
薛利厚毫无畏惧之感,从容地坐在了沙发上。
爸爸!跟在后面的红叶怯怯地叫了一声。
张洪阳气呼呼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对于女儿的叫声,他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应吧,女儿干了这种丢人的事,自己不应该再答理她;但是,女儿毕竟回家来了。这说明,红叶的心里还有这个家。她不像那个枫叶;被赶出去之后再也不回头了。虽然每月她照样付给爹妈生活费;但是,任凭多少人劝说,她也不回这个家了。
秋红不知跑哪儿去了。几个来壮声势的邻居躲在隔壁的屋里(一旦谈判破裂,他们就准备对这个薛利厚进行一次拳打脚踢的教育),审讯和谈判的任务只能由他一人来承担了。
姓薛的,我们没有请你,为什么到我们家里来?
是红叶要我一起来的。
这么说,你是不想来?
不不不,既然我和红叶交了朋友,我理应来看望你!
张洪阳“哼”了一声:朋友?如果你不健忘的话,35年前的事还记得吧?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请相信我,我已经改变了自己……这次,是你们政府邀请我来参加文化节的。
姓薛的,说实话,像你这种人,还能诚心诚意地与我的女儿交朋友?你那点儿缺德的心眼儿别人看不透,我还看不透吗?
张师傅,我没撒谎,我是真心对她好。如果我这样做会伤害你的感情,那我现在就走。
走!哼,想得美,我还没说完话哪!张洪阳大喝一声:姓薛的,别看我下岗了,可我还是锁阳国有企业的工人;我们工人阶级的心xiong是开阔的,没有我们吃不了的苦,没有我们忍不下事儿……按照锁阳的规矩,你办了这种损事儿,应该把你胯下“老er”剁下来,让你受到严厉惩罚。可是,红叶是我的女儿,我不得不为她的将来着想。说吧,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张师傅,你放心,我会对她负责的。
怎么个负责法?
我会让她到我的公司里当秘书,我会给她五千元以上的月薪,我会让她幸福,我会……
住嘴!张洪阳愤怒地将茶几一拍:姓薛的,你他ma的少放虚屁!
我、我怎么了?
告诉你姓薛的,我张洪阳是全国劳动模范,是锁阳的知名人物,(说到这儿,他指了指墙上挂的奖状和大照片)省委、市委领导都跟我握过手。你以为我好糊弄。干脆,你给我说一句实话,你想不想跟她结婚?
这……这是大事儿,我得考虑考虑才行。
什么,考虑考虑……
呃,张师傅,别误会,我是说,结婚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要慎重才好……
他ma的,你们这种人还拿结婚当大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离了几次婚了。对不对?
是啊是啊,正是因为这样,对结婚的事儿我才更慎重。
哼,薛利厚,你要耍滑头,是吧?
不不不,我是说,要慎重……嗯,你们当父母的,对女儿的婚事不也应该慎重考虑吗?
好吧。张洪阳点燃了一支烟,郑重其事地说道:要说慎重,谁能不对自己女儿的婚事慎重?可是,你没有给我慎重的时间,你们都弄到一起去了,你让我怎么慎重?
弄到一起怎么啦?现代社会,感情kai放嘛!
kai放?再kai放我也不允许我的女儿对你这种人kai放!姓薛的,就你这个熊样儿,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给你?你以为你有了几个臭钱,就拿我们工人的子女不当人?告诉你,瞎了你的狗眼。我们现在穷是穷,可我们的骨头没软,我们的志气没丢,我们的人格没倒,我们心中的希望没有破灭──我们锁阳的国有企业迟早有一天会好起来,到那一天,我姓张的还是全国劳模,我还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不管站在谁面前,我的头永远抬得高高的!你们这些人,靠了国家的贷款发了横财,又把我们的国有企业逼的这个破产、那个下马,闹腾得我们工人放假的放假,下岗的下岗,你们这是作孽!老天有眼,早晚你们会遭报应的!
张洪阳声嘶力竭的喊到这儿,像是诉尽了心中所有的冤屈和不满,说完便一pi股坐在了沙发上。
黔驴穷技!薛利厚瞅了瞅歇斯底里后的张洪阳,冷笑了一下。他神态自若地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张师傅,这么说,你是不想把女儿嫁给我了?
哼!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逼我与你女儿结婚哪?
你应当承担的这件事的后果。
承担后果,不一定非要结婚不可。
你想怎么样?
要钱,我给钱;要工作,我给工作;结婚,我现在不能承诺。
你说准了?
说准了。
要是我非让你结不可呢?
你要硬逼我……
对,姓薛的,我今天就逼你一次: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薛利厚毫不认输地喊了一声:你们这是借机敲诈!
他ma的,你说我敲诈,我就先把你敲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