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系,将其它各个派系全部压垮,最终把持朝政。”
众人听他说得确切,似乎很有道理,可又有些茫然,便不再有刚才质疑的神色,反而好奇他的结论是如何产生的。
古羽一边说,眼中一边看着众人。见众人已被引导而不再显出怀疑神色,他才微作一笑,续道:“宁国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趋利避害。所有人都十分了解一件事情,那就是只有大家抱成一个团,才能达成最大的利益。所以就像我们扬州人,在京官体系中,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派系,即使朝廷从汴梁迁到了江夏,我们也要迅速在这里建成扬州会馆。我相信,扬州会馆的建设并没有谁牵头主导,而是大家共同的意愿。其实就像任何一个官员,他到一个地方从政,都要首先拜山头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群体加入,并自觉地服从其利益和领导。因此,如果某一个群体的力量超过了其它,那么它就将越来越壮大、而难以被制衡,这显然也就违背了选举的初衷。”
他的学识能力,早已成为了普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加上前不久在郁小刚那里学到的知识,此时的他早已远超常人,所以说出的话,也就很容易地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就听罗三海在旁顺从地问道:“那么为仪以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古羽道:“天下有才之人甚众,如何才能尽其所能、让每个人都发挥自身的特长呢?我想,只有四个字可以做到:广开言路。这里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是要让下层的有才之士有发表言论的空间,第二,是要让这些言论能够迅速通达,并有人讨论其言论的好坏。所以,我们当然需要兼听则明,让不同派系的人都能在朝廷中枢拥有自己的位置。很多时候,两派双方的误会,都是源于缺乏沟通的缘故,只要沟通渠道顺畅,哪怕有时候会吵得面红耳赤,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最优的。我把这样的一个制度,称为‘协商制’,如若这个制度实行好了,必能使天下安定、万民幸福。”
上一回,古羽在至善帝面前犯颜直谏,正是在说下层的人才无法发挥自己的所长。那一番话,经过当时在场一些官员、随扈之口,早已传得江夏尽人皆知。现在,古羽就在这扬州会馆里,给出了他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
“广开言路”,这是历代明君都必须要走的一条路。只有下情上达,才能兼听则明。中原的百姓其实就这样单纯,很多的怨气怒火,只要让他说出来,自然便泄去了一大半。方今天下,乱由中生,看起来这个国家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着。所以阮冲和、孔仪等人正是利用了这样的现状,才能发动新洞庭帮作乱。而对于古羽这样的儒者来说,他的最高目标,正是将这些个戾气消弭于无形。在他看来,“协商制”,就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途径了。
正如上一次在扬州得月楼一样,古羽的演说深深地打动了他的这些同乡,也终于改变了他们想要选举制的初衷。
这时候,方听见旁边石报国缓缓开言道:“既然贤侄说得这般笃定,那我们依他就是了。我们大家一起扶康王殿下上位,让张小侯为相、朱成人为辅,共保宁国的江山永固。我这就让之护他们回扬州,组织我们扬州人起兵,加入义军行列,为以后康王的复国之战出力!”
石报国本是扬州乡饮酒礼的介宾,算得上是德高望众。扬州沦陷后他奉命入京,便成了这些扬州系官员中的扛把子。既然他都已经发话表态,周遭各个官员自然不会有异议,此事就这样定了。
古羽见自己的计划终于得售,便向石报国躬身一礼,诚恳地道:“小侄这一路走来,多有师伯和各位同门的帮忙,真是多谢师伯的帮助和理解。等康王登位,我也会劝他尽快成立一些协商的机构,广纳天下人才、听其意见。也希望各位乡老们能鼎力支持这个小皇帝。”
第十七章 新皇
接下来的几天,古羽便在江夏的各个势力之间游走,为康王拉到足够多的支持。有他这红玉先生站台背书,加上朱允朱成人父子已经倒戈,扬州系官员在背后全力支撑,康王在和太子的竞争中终于占到了主动地位。他的即位,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有两个人古羽始终没有见。一个是张严,因为他不想被人诟病说和张严是朋党,而张严也能理解,所以也没有来邀古羽,毕竟两人早在石城时就已经明确了共同目标,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另一个就是周大人。
来江夏之前,古羽就征求过玉霜的意见,如果见了周大人,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应对。玉霜也不知道,她全听古羽的安排。古羽想了很久,最终也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避而不见。
这个决定把最大的麻烦给了周大人,因为自古羽来江夏后,全城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大家相信,只有他能带给大家新生。周大人本就和张严不合,这回又因齐州屠城的事,和长乐帮、无锡一门全都闹翻了。古羽却和这些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两相消长,周大人一下子就被孤立了起来,似乎全天下人都将他遗忘了。现在大家都急着在即将来临的新朝中站稳一个位置,唯独周大人却似名位不保,他总不能再回扬州养望吧?
所以,在古羽几天都不去见他之后,他终于也有些坐不住了,派了郑仲达来试探古羽的口风。
“二哥!”古羽对于这位结义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尊重。
可郑仲达的心情就要复杂得多。他和朱成人一样,也都是少年有大志的,一直以来跟着周大人,也是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却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与之相反的,古羽这个他当年的小兄弟,如今却已成了叱咤风云的人,他心中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他有些生气地斥道:“你小子,来江夏这么久,也不来见你二哥,咱们还是兄弟吗?”
古羽连忙求情道:“二哥恕罪,小弟早就想来的,可你也知道,因为霜妹的事,不知该怎么见周大人,所以才拖着没有来。”
郑仲达侧目道:“我听说你已经纳了玉霜妹子作妾,那么大人也算是你的泰山,你小子可倒好,还在叫‘周大人’。”
古羽无奈一笑,神色黯然道:“不然我应该叫什么呢,是他不把霜妹当亲生骨肉在先的。二哥,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怎么处理呢?”
郑仲达没想到他会把这事抛回给自己,一时被问愣住了。其实郑仲达本就是当事人,怎会不知这事的艰难。他也曾多次设身处地为周大人和古羽想过,可也没有一个完美的办法来解决。犊子之情,本就是天下最没道理可讲的,一旦违背,那就应该遭天谴了。
古羽见他犹豫,这才终于正色道:“请二哥回禀大人,若要再见霜妹的面,他必须向天下人道歉。否则,便是下了黄泉,也不会有再见之日!”
郑仲达听他竟是如此强硬,喟然叹道:“古有郑伯,‘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今有古羽,及于黄泉,亦不相见。黄泉之大,竟也容不下这父女相残吗?”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全是不解。古羽当然能理解,扬州士人是有这传统的。当年刚进游戏时,面对倭寇入侵,罗九洪为了保住玉霜,竟然连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也顾不上。在当时的古羽看来,这是多么强烈的爱国情怀。可是今天,当他已经晋为君子,当他已经明白“家”的含义,他才终于知道,这样的爱国情怀有多么的不人道,多么让人不舒服。
于是他态度坚定地道:“家,是每个人生命的基础,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古羽既然修习儒家之道,便当以‘家’为根本,所有违背‘家’的利益的,都是我古羽的敌人。霜妹是我的姬妾、是我的爱人,更是我古家的一员,她的情感,就是我的情感,她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不让自己的女人难过,那就是我古羽最大的责任!”
他的话字句铿锵,让郑仲达也为之一震。郑仲达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说服古羽,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告辞离去。
郑仲达将古羽这番话转告了周大人,周大人又是一番大怒,让他向天下人道歉,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他怎么可能那样做呢。此后,古羽和周大人便彻底分道扬镳、再无往来。田秀才和周大人原本是师兄弟,也因为古羽的这一番话,从此两兄弟彻底决裂,古羽也最终成为破坏师门情义的那个人。
几天过后,至善帝下旨,将择吉日,禅位于康王刘剑。群臣便开始紧锣密鼓,商议新朝之事。首要的一件,便是改元。
群臣自然要去向古羽请教。古羽思索再三,方道:“此时春暖花开,正是万象更新、百物化生的好时光,愿新皇登基、祺然无病。依我看,就叫个‘祺化’二字吧?”
于是,康王刘剑,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古羽的第三位亲传弟子,就在天下士民的热切期盼中,登上了皇帝位,改明年为祺化元年,大赦天下。
与此同时,康王妃容悦,册立为皇后,统帅六宫。张严晋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朱成人领参知政事,一众拥立新皇的官员,俱有封赏。唯一的例外是周大人,去任江夏府尹了事。
至于古羽,则继续坚持他的誓言,终生不为官,只是让林儿封了个“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头衔听起来霸气十足,与“一字并肩王”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却是古羽精心编造出来的。因为翻遍职官册子,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官位、一个只有在演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官位。但这正是古羽的目的,只因现在朝廷要对抗外敌,却根本无兵可派,只有靠林儿自己去想办法。给她一个这样的头衔,而不是具体的“征北元帅”一类的官职,就是不想真的寄于朝廷的管制之下,让她能够更加灵活地运作。也是因着古羽特殊的身份和祺化帝特别的信任,才会出现这样奇怪的情况。
但不论如何,新皇即位,便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古老的华夏、老迈的宁国,所有的责任,就全都压在了这个新上位的皇帝身上。祺化帝,将要秉承天下人的期望,去改变原有的格局,让十几年来混乱的中原重新安定。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但他一定能做到,因为他是红玉先生古羽的弟子。
此时正站在东山上遥望江夏城的古羽,心中感慨万千。十几年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了。十几年来,他从一个被大家看作是神童的身份开始,一路带着师门的重任走过来,他历经了自身的失败、和天下的动荡,他看到了人世间所有的善与恶、情与恨。还记得那时候,老和尚交给他这项师门重任,并且承诺说,一旦完成这项任务,便许他以大的功名。今天,便是兑现这项承诺的时候了。
今天,古羽把他从上古先贤那里继承而来的全部精华,都贯彻到了这个古老国度的土地之上,他获得了万世儒者最梦寐以求的一个身份——帝师。作为皇帝的老师,他可以大声地告诉这个世界,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德。他相信,这个世界终将按照他的意旨,走向其本应走向的那条光明前路,“天下太平”的最终理想,也必定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第十八章 道器
祺化帝的登基大典古羽并没有参加,他已经在准备离开江夏回普宁州。自己的弟子即皇帝位,他这老师自然是要全力相帮了。
于是,古羽、小美和念七三人,便离了江夏,往西而去。可是,刚走出没多远,就从身后飞骑而至一群人。待其人走近,古羽才看清来人,正是祺化帝,在他的身旁,还有蔡东随伺。
祺化帝下了马车,跑过来急切地道:“听蔡爱卿说,老师要离开江夏了?”
古羽见他一脸焦虑的表情,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显是听说古羽要走,他还哭过鼻子了。古羽便笑道:“陛下初登大宝,宫里宫外,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怎么却跑来了这里?”
祺化帝连忙诚恳地道:“老师若不在,叫学生如何能安,恳请老师留下来帮学生完成复国大业。”
古羽摇着头,一言不发。
祺化帝奇道:“老师不肯帮我?”
古羽无奈地道:“你我师徒一场,我本应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现在我的名声已经太大了,我若留下来,便是对你的皇位最大的威胁,因为他们只会听我的,不会听你的。你手下已有张、朱二位能臣,还有许多我的师门、同乡,只要你擅于运用,他们一样能助你复国。我走了,也会与你师姑一道,在前线替你出力。”
祺化帝神色有些失落,只得道:“既然老师执意要走,还请最后一次,教我真正的儒者之道。”
古羽却继续摇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祺化帝急切地道:“为什么?”
古羽淡淡地道:“乱世之君,不可学儒者之道。”
祺化帝一时有些黯然,“那老师总教我一点什么吧?”
古羽想了想,方道:“我以前曾听过一个笑话,说有一个农夫,耕地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