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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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格-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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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笑容。
  马熙拉并不否定,也未答话,只是苦笑了一下,这让李文学更加忐忑不定。
  “文学,帮我。”李文学刚一坐下,马熙拉就伸手牢牢地握住了他。她的手指并非冷若霜雪,却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像是把全身力气都汇聚在手上一样,李文学惊异着,却又没来由地心疼。
  反手圈住马熙拉的双手,李文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带着无助和恐慌的眼睛,李文学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二十三年前他离开的那日。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李文学一面宽慰着马熙拉,一面又坐近了些希望可以给她更多的力量支持。
  “帮我拿到朴民俊的所有股权!帮我打垮朴民俊!”马熙拉急切之下显得阴狠却又可怜,李文学皱了皱眉,他不知道马熙拉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让一向稳妥的她如此不安。
  “我会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可是,熙拉,你不是说已经把朴家所有资产都拿到在俊手里了么,现在怎么又……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李文学见马熙拉紧咬着下唇并不开口,知她定是遇到难事,又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我啊。别自己扛着,也让我为你分担一点。”
  马熙拉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她不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朴民俊对她的起诉。故意杀人,要坦白自己为了不让朴泰秀亲近给他下了二十多年的药让他不再是完整的男人么?伪造遗嘱,要解释为了儿子自己不择手段地倾尽所有么?在马熙拉心里,无论自己做了任何歹毒甚至为人不齿的事情,她可以承受任何人的不屑和鄙视,但她怕,怕李文学眼中的自己不再纯净不再如旧,怕李文学会嫌弃她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周遭的空气像一张巨大的网越兜越紧,四面八方的压迫感从上而下压得马熙拉快喘不上气,可是有些压力,她只能自己承担,她必须自己承担,她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和她一起被困在网里,更不能玷污了这个男人心中最初的那个自己。咽下所有痛,忍住想要大哭一场的痛,马熙拉轻轻一笑,仿佛方才所有的恐惧和着急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哪有什么意外,只是,我需要让朴民俊被彻底打倒。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双手被他护在手心,马熙拉知道只有李文学最可信,可是有些真话是不能出口的,也许真话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话带给人的恐惧。
  “文学,我想拜托你件事情。在俊是我唯一的孩子,他还太稚嫩,我一直担心朴民俊会为了家产对他不利。看在我的份上,请多关照在俊行吗?”马熙拉暂时还想不出如何驳回朴民俊的控诉,她在乎的两个人,无非是李文学和朴在俊,倘若这次真的不幸成为朴民俊捕食的猎物,李文学还好,朴在俊就成了她最放不下的牵挂。
  “在俊比你想的要聪慧得多,我也一直都很欣赏他。你不必太担心在俊,倒是你自己,反而叫我担心得很。”马熙拉什么性情,李文学早便明了,她一颦一笑都在他的眼里,她的心事又岂能逃过他的眼睛,“很多事情,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我要你记住,你不是孤军奋战,从来就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也守着在俊。我没有孩子,可是看着在俊,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喜欢。熙拉,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对他视如己出的。”
  马熙拉唇角微启,想倾吐太多,又生生咽了回去。李文学一句“视如己出”让她心头涌起千层浪,事到如今,是否要告诉他,那句“视如己出”应该是“骨肉相连”呢。
  一个人终究是不能有太多秘密的,这些秘密就像午夜疯长的原上之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总也清不尽,总也除不了。马熙拉心里的荒草在二十三年里漫无边际地滋长着,她独自一人站在茫茫无边的草里,一步一步跋涉在荒原上,却总也走不出去。她还没想好该怎样解释给李文学关于朴在俊的存在,她不愿李文学误会自己是因为此时类似于“托孤”的请求才编造出朴在俊不同寻常的身世,她只能开口说声“谢谢”。因为除了内疚、羞愧、感伤、自惭的“谢”字,她再也给不了他其他。
  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斗室之内满是压抑沉重,李文学心中因为马熙拉的神伤而隐隐作痛,他知道她笑容背后的忧伤,明白她掩藏里面遮挡的善意,了解她沉默之下根深的原因,可是,他还是想让这个女人稍微弱势一下,稍微依赖一下自己。可就算李文学懂马熙拉若此,他都猜不到,马熙拉想不管不顾地哭倒在他怀中的冲动有多强烈。她像岸上挣扎的美人鱼,明明眼前的李文学就是得以救命的大海,她却甘心远远望着深海独自受尽折磨。
  美人鱼是为了爱情,而马熙拉,不仅只为爱情。

  ☆、转机

  一连两日,马熙拉思忖着如何对付朴民俊,尤其现在火烧眉毛的是自己该如何脱身。朴泰秀人在医院,若是医生检查,定能发现他体内的端倪。可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故意杀人”这样的罪名坐实,不仅为自己,更为一直等了她二十多年的李文学,为了不能让朴在俊有一个关进监狱的母亲。
  翻着手机里的每一条信息,舍不得删掉的都是李文学的嘘寒问暖,又一张张回顾着照片,在俊的笑容那样阳光满溢,马熙拉心中的巨石越发压紧,她这一生,仿佛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幸福如水流去。
  马熙拉随手翻着照片,却被一张光线晦暗的远景图吸引了目光,接连几张都是都是同一地点、同一角度,不由勾起了马熙拉封存一年的记忆。这照片上,虽然光线不好,可是依然能辨析出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争斗,而最后那张,女人将男人推下楼的动作被定格成一幅完整画面。
  虽然只有一张能看清女人的脸,但这足以让马熙拉一扫几日的阴霾心情。她知道,李文学不会白白等她,朴在俊也不会有一个让他难以启齿的母亲了。握着有些发烫的手机,马熙拉嘴角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Lena郑收到马熙拉的邀请时心中疑团笼罩,马熙拉已经和朴民俊势同水火,这种情况下,马熙拉却邀她去家里,还特别嘱咐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独自前往。即便Lena郑再聪敏多心,也猜不透马熙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趁朴民俊去医院看望朴泰秀的工夫,Lena郑如约来到了朴家,她倒要会会这位野心勃勃的会长夫人,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了马熙拉的阴谋,恐怕她和朴民俊都要喝西北风了。
  一路上,Lena郑想了无数种马熙拉见她的理由,想必这位平日光彩照人的会长夫人现在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吧,今日约见自己,除了朴民俊起诉她的事Lena郑想不出别的了。
  如Lena郑所料,马熙拉的确为了起诉的事情,可是出她预想,马熙拉并非憔悴不堪地求她可怜自己,而是胸有成足地要Lena郑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让朴民俊撤销起诉。
  “夫人,您是在命令我吗?好像您搞错立场了吧。我是要和民俊结婚的人,难道要帮一个外人合起伙来骗自己老公吗?”Lena郑一哂,像是嘲笑马熙拉的自不量力。
  “难道你骗的还少吗?也不差多这一回了吧。”马熙拉毫不在意地挑着唇角,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岂会邀请这只狡猾的狐狸。
  一种异样的感觉传到Lena郑眼中,马熙拉越是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她就越是心虚,可她还是打起精神盯着马熙拉,她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个女人手里。
  “呵呵,郑小姐,你和朴民俊也算情投意合了,我也真心诚意祝你们白头偕老。可是,那份遗嘱不是说伪造的吗,那朴家的资产就都是朴民俊的了吧。我不争什么,只希望你们别把我往死路上逼,故意杀人这样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马熙拉把Lena郑的不屑看在眼里,不知这副面孔一会儿还会不会这样盛气凌人。
  Lena郑哈哈一笑,她不知道马熙拉是被起诉刺激糊涂了还是真的奢望自己能帮她,她睨了眼马熙拉说,“夫人找我来要是为了起诉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民俊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您还是好好保重自己吧,万一哪天被会长请出门去,至少还有个健康的身体。”
  “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定会保重自己。郑小姐,我一直就很欣赏你,如果我进去了,也一定要你陪着才行。”马熙拉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的Lena郑听到这话突然转过身来,两个女人的目光都在厮杀着彼此,只是,一个愠怒,一个平静。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过这样的嘴瘾才能让自己有些安慰吗?” Lena郑瞪着马熙拉,见马熙拉忽然从桌下抽出几张照片摊在茶几上,她疑惑地凑了过去。
  只一眼就足足快要了Lena郑的命,她不知道马熙拉从哪得来的这些照片,一张张都是她杀人的证据。去年,因为分手很久的前男友找来要钱,两人在烂尾楼里争执时她失手将他推下楼去。本以为地处偏僻就能瞒天过海,本以为逃走得天衣无缝这件事此生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任何关系,本以为平安度过一年后就能重新开始和往事划清距离,可是万万想不到,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因果循环意外离奇,当日马熙拉恰好心情抑郁,远离城市的喧闹躲在这间烂尾楼里。
  已是脸色煞白面无血色的Lena郑,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那照片上的面孔分明就是不容狡辩的自己。她终于明白马熙拉为何能用强大的气场震住自己,为何她每一句话都说得底气十足,原来,自己最致命的地方已经被马熙拉用刀指着,稍不留心,便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样郑小姐,是要和我一起在外面继续享受人生,还是陪我一起进去过后半辈子,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心里一定已经有答案了。”马熙拉已经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手中攥着这样的王牌,她当然吃定了Lena郑。
  “这些照片是哪来的,凭几张照片就想洗脱自己么!”Lena郑心有不甘地做着挣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照片里的人就是自己。
  马熙拉仰面瞥了Lena郑一眼,笑道,“照片哪来的并不重要,照片里的过程才最重要对不对。怎么做随便你,可是,一星期后如果朴民俊还是不撤销对我的起诉,这些照片和整个过程的笔录就会出现在警察局里。”
  “你!”Lena郑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她无法想象杀人的后果,如果马熙拉被起诉杀人尚且会有反驳的余地,而自己却是毫无辩驳的能力。毕竟朴泰秀还好好地活着,而前男友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去。掩饰着紧张和恐惧,Lena郑将桌上的照片牢牢抓在手里,她直直地盯住马熙拉,像下了很大决心,“我会让民俊撤销起诉的,你也要遵守承诺,把这些东西永远埋在今天!”
  马熙拉听着大门被重重带上的声音,深深出了口气,这一年里,她也几次想过报案,毕竟是一条人命丧失在自己眼前,可一想到那男人无耻地胁迫女人给钱,同为女人的马熙拉就放弃了报警的念头。那女人也实在可怜,况且是在争执时失手推他掉下楼去,当时大惊失色的马熙拉若不是狠狠咬住了手背,恐怕就被Lena郑听到了她惊恐的叫声。
  兜兜转转,一年过去,案发现场好不容易被马熙拉渐渐淡忘,上天又将旧事重新揭开带到她面前。不幸、还是万幸?当日之事曾几度搅乱马熙拉的梦境,她也受着良心上的谴责,可是就算报警,自己又怎能说得清,况且以她会长身份的社会地位,想必会引起旁人的揣测。可是没想到,一年之后,压在心底的秘密竟成了救命的武器,若没有当日的偶遇,今朝她就成了朴家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再也没有翻身的时机。
  际遇自有因缘,万般皆是注定。马熙拉靠在沙发上,心中久久不平。 
  家中出了这么大事情,朴在俊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好不容易打探到父亲所住的医院,他特意买了花篮前去。在朴家,恐怕只有朴泰秀和朴民俊才真正是父子连心,两人连脾气都硬得一样,所以总是格格不入地发生冲突。而朴在俊,在他心里一直瞧不上父亲,即便是有权有钱的集团会长,他也厌弃父亲的粗鄙。可是,他早早便知道有钱人家没有儿女只有继承人,于是早慧的他才处处逢迎着父亲,才几乎完美地让父亲挑不出一点不是。二十三岁的他,却在待人处事上已成熟老练游刃有余。
  电梯停在三层,走过长长的走廊,朴在俊在医院最顶级的单间前落下脚步。透过小小的玻璃窗,能看到朴民俊站在病床前的背影。
  朴在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样与哥哥见面是不是太过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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