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好保姆自己要去医院商讨一下治疗朴泰秀的方案,马熙拉也没有叫司机,独自驾车向李文学的出版社驶去。
天气不大好,还有些阴沉,还未到地方就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雨刷在眼前晃得人眼晕,马熙拉放慢了速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车停在出版社前的停车场里。
风也刮起来了,乌云在空中不断落下更大的雨滴,车上并没有伞,马熙拉又不愿耽搁过多的时间,只好把皮包举过头顶,小心翼翼踩着雨水向出版大楼走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从停车场到出版社的空地上并没有多少人,马熙拉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豆大的雨滴顺着皮包往下落,不远处的李文学却给一个女人撑着一把伞,走到积水的地方还不忘回身搀扶那女人。马熙拉的脚像定在了原地,手中的皮包也从头顶落了下来,她怔怔地望着白色轿车前的李文学,他和那女人告别的笑容,刺得她生疼。
那女人是马熙拉见过的,不是别人,正是电视台的金贤静。可那女人是谁有那么重要么,李文学停在那辆车前谈笑风生的样子更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他玩于鼓掌的小丑。他,竟是这副情圣的样子,原来不只是对她,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雨水顺着脸庞滑落,视线也不甚明晰,马熙拉任由越下越大的雨将自己鬓发打湿,浑身瑟瑟地站在雨里。
尖刺的鸣笛声响在马熙拉身后,李文学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不曾想到,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就看到马熙拉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雨中,身后的车辆不耐烦地冲挡在路中间的她按着喇叭。
顾不上金贤静还未说完的话,李文学飞奔着向马熙拉跑来,地上溅起的水花拍在裤腿上,他全然不管地冲到马熙拉身边将她拉在身前。
一把伞为她及时遮住了冷冷风雨,堵着的几辆车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李文学望着眼前水淋淋的马熙拉,眼神中交织着莫名地生气,“不要命了吗!竟站在车道上!”
马熙拉瞥了眼摇下车窗望着自己和李文学的金贤静,后退一步和李文学拉开距离,“我找你有话要说。”
“去我办公室吧,先把衣服烘干。”李文学话未说完马熙拉已转身向大楼走去,李文学只好大跨几步将雨伞全都举在马熙拉头顶。
不远处,金贤静愤愤地,关上车窗,却赌气似的待在原地。
一进办公室,李文学就迫不及待地把马熙拉拥在怀里,揉着她的秀发,吻在她额角,“冷么,怎么傻乎乎地站在雨里,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马熙拉眼前都是他送金贤静离开的画面,挣着从他怀中逃开,面无表情地往办公室里走。李文学不明所以,只是摇摇头跟了进去。
李文学指着里间说,“出版社经常加班,里面就是卧房,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去里面先冲个热水澡,换上我的睡衣,我去给你烘衣服。”
“不必了,我今天来是跟你说正事的。”马熙拉兀自坐在沙发上,木头的凉意顺着湿透的衣服侵入肌理,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李文学急着拉起她,“还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听话,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马熙拉本就生着闷气,她抽出自己被他拽在手中的双臂,冷哼一句,“李代表对每个女人都这么体贴吗?”
“你这是什么话,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女人!”李文学急着辩白,神情也跟着紧了起来。
“你和哪个女人干嘛我根本没兴趣,我只问你,餐厅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马熙拉直直盯着他,像要从他眼中盯出实话来。
李文学一愣,脸上的惊愕却转瞬即逝,随即飘上淡淡的阴云,“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别打岔,你老实告诉我,几家餐厅都发生了食物中毒是不是你干的!”马熙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地态度。
李文学眉峰微聚,却苦笑道,“你是为了朴泰秀才质问我的吗?熙拉,连警察都查不出的事故,你怎么这么肯定是我做的?”
他目光如炬,却看得她心里疼痛。
“因为我了解你。”马熙拉的语气云淡风轻,转而又不可思议地问道,“可是,你从来就不是这么卑鄙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熙拉,你说我卑鄙?就算是我做的,也是为了你!朴家父子步步紧逼,难道要我坐以待毙?难道我一无所有你才高兴?熙拉,我不能失去那些地产,没了它们,我又有什么资本带你离开那个牢笼,我又拿什么来保证你衣食无忧呢!”李文学情绪激动起来,他擦去从马熙拉发梢落在锁骨上的水滴,眼中藏着岁月发酵出的深情和痛楚,他什么都不怕,只怕再次将她失去。
马熙拉挡过他的手,抬眼看向他,她眼中有刀有剑,却仍是不忍予他锋利,“我早就跟你说过,任何人,伤害朴家就是伤害我!李文学,求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彻底!别再把我当成你野心的借口,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求求你,别再针对朴家了!放手吧!”
李文学难以置信地看着马熙拉,手不受控制地再次抓紧她的两臂,“结束了?你说我们结束了?熙拉,你骗我的对不对!那天,我们在一起明明很开心,你也是愿意的,熙拉,你看着我,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够了!”马熙拉喝住了几乎要发狂的李文学,“那天是个错误,我们就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我是朴泰秀的妻子,是朴家的人,所以,我恳求你,别再针对朴家了!我求你!”
李文学的手,迟疑着,缓缓地离开她的手臂,她太冰冷了,即便是一块铁,也该捂热了,可是,马熙拉的心,竟是比铁还硬。
心像被千刀万剐着,她竟说他们之间是个错误,李文学的唇颤抖着,却也发狠道,“好!既然你这么怕朴家受损,那么你答应我,只要你跟我走,我便再也不与朴家为敌!”
“跟你走?”马熙拉向后退开几步,“要我放下一切跟你走?李文学,你别再一厢情愿了!呵,想跟你在一起的人那么多,你何苦逼我一个!”
马熙拉咄咄逼人,心却早已千疮百孔了。与他双宿双飞,曾是她今生最大的梦想,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苦心等待了二十三年,在俊终于长大了,她要把朴家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要让她厌弃了二十多年的朴泰秀彻底失去一切!她不能走!绝对不可以!
“如果能勉强和别人在一起,我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结婚,熙拉,我想的,我要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李文学长身静立,像山峰般挡在马熙拉面前,他的心意,从来就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啊。
“李文学,这些话你还对谁说过?金贤静吗?我看,你俩就很合适呢!”马熙拉想到他为金贤静撑伞的样子,鼻子泛酸,又忍着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态。
“好端端地,你提她做什么!”李文学转念一想,刚才马熙拉难道是因为看到他送金贤静才如此抗拒自己?
李文学一哂,轻轻牵起马熙拉的手捂在心口,“怎么,吃醋了?”
本就心里窝火,又觉万分委屈,马熙拉见他的笑颜,更是排斥他的亲昵,抽出手呵斥道,“有这闲心还是去找别人吧,谁知道你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风流成性!哼,你这多情的样子,金贤静喜欢,我可不吃这套!”
一心想哄着马熙拉收起脾气相信自己,却没想到她竟说出这般绝情又冷杀的话来,李文学登时气红了眼睛,“这可是你说的!你以为我不敢和她在一起吗!”
李文学说完,自己也是一惊,明明是要向她表明心迹的,却说出这样天杀的话来,他不自在地觑着马熙拉的神情,眉目间衔着深深地不忍,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马熙拉也是一怔,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眼波中的情绪,与李文学是同样的。
重重地一瞥,像此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一般,马熙拉将这人的眸子深深刻在心里,却绞地眼睛涩涩地痛。她抓起沙发上的皮包匆匆离去,只留下懊悔不迭的李文学。可是,他已经没有了追她出去的勇气,只能在窗前默默地望着她被吞噬在越来越大的雨中,直到她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心也跟着被吞噬得所剩无余。
雨,一直下。整个城市都颠倒了。
她从来,就是她无法泅渡的河流,他,亦是她无法跨越的高山。
今生今世,逃不开,躲不去。
☆、暧昧
朴泰秀卧病的日子里,在俊没少电话问候,倒是朴民俊,和朴泰秀堵着气,几乎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
好不容易等到朴在俊休息一天,马熙拉早早备好了他最爱的菜,整个上午都在厨房忙活。
待朴泰秀睡去,在俊悄悄退出了卧房,他懒懒地伸了伸手臂,从楼梯扶手上滑了下来。在朴泰秀面前,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乖儿子,滑楼梯是朴民俊的专长,为这,朴泰秀没少骂过民俊。如今朴泰秀卧病,在俊在家里倒是轻松了几分,再也不必时时都要表现给他,装了二十多年,他也实在累了。
“妈妈,做什么呢,在客厅就闻到香味儿了。”朴在俊笑嘻嘻地来到马熙拉身旁,搂上妈妈的肩,深深地朝冒着热气的锅里吸了口气。
“离远点儿,当心烫着!”马熙拉拍掉在俊的手,睨了他一眼,在俊撇撇嘴躲到一旁。
“还是您做的饭让人有胃口,在外面吃都只是为了温饱啊。”在俊故作可怜的撅着嘴,马熙拉却笑了起来。
“怎么学得这么贫,去,洗手准备吃饭啦。”熙拉关上雀跃不停的火苗,“最近累坏了吧,妈妈特意给你熬了鸡汤,补补身子。”
“哎哟,要是累点儿能喝到您熬的鸡汤,那我宁可天天都这么累。”在俊笑着走出了厨房,留下一脸幸福满足的马熙拉。
餐桌上只有母子二人,倒也乐得自在,尤其是在俊,像这样开心自如地吃一顿饭实在难得。
“不是说昨天跟着导师做了手术吗,感觉怎么样?”马熙拉很少进食,却一直给在俊布菜。
在俊咽下嘴里的米饭,神情志得意满地答道,“您自己的儿子您还信不过吗?在医学上,我当然会精益求精了。”
马熙拉欣慰地抿嘴微笑,“也不要太累了,注意自己的身体。”
“没事儿,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不是有鸡汤嘛!”在俊举起勺子冲马熙拉晃了晃,母子俩的脸上都镀上一层太阳的光彩。
喝完碗里的鸡汤,在俊放下碗筷,似有心事般问道,“妈妈,您熟悉李文学这个人吗?”
心中陡然一惊,马熙拉像被戳中深藏的心事般猛然抬起头来,她努力找寻着在俊神色的变化,却并未发现儿子有任何异常之处,倒是自己,做贼心虚般出了一手冷汗。
“嗯?怎么了?我怎么会熟悉他呢,只是听你爸爸和哥哥前段时间总提起罢了。“马熙拉掩饰着,但心里仍是疑惑,”好端端地,打听这个人做什么?“
在俊就像平时聊天那样,扶了扶眼镜道,“没什么,我就问问您,我该怎么对付这个人呢?”
马熙拉想都没想就急着脱口而出,“你要对付李文学?为什么?”
在在俊眼里,妈妈从来都是优雅淡然的,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过,他心里好奇又不知为何,“妈妈,您怎么了?”
“啊?哦,那个……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想到要对付别人呢?妈妈是怕你受伤害。”马熙拉被在俊一问,意识到自己的慌乱,赶紧低头抿了几口温水,可背后却已渗出涔涔冷汗。
在俊不以为然地给了妈妈一个放心的笑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放心吧,我只是想征求您的意见,我现在对李文学一点头绪都没有。”
“怎么突然要对付他呢?发生什么事了吗?”马熙拉试探道。
“刚才陪爸爸聊天,他说他觉得这次餐厅的事一定是李文学做的手脚,只是没有找到证据罢了。但据我分析,应该就是这个人。所以,要想餐厅更好的发展,就必须从李文学下手。 ”听着在俊的话,马熙拉不无惊讶,原本在她羽翼下备受呵护的孩子竟然已经长成要独自担当一面的大人,可是,他要对付的人,竟是李文学,竟是那个和他本身有千丝万缕脱不开干系的人。
“其实,为什么偏要想着与他为敌呢?或许,换一种方式也可以发展餐厅,比如,和他合作什么的。在俊,你要记住,餐厅不是我们的目的,你的理想是医学,餐厅只是为你理想做后盾的渠道,你懂吗?”
马熙拉虽对李文学的怨气难消,可并不愿意儿子与他正面冲突,夹在两人中间,最为难也最纠结的,恰恰是她自己。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和伤害朴家的人合作,我做不到。”在俊把目光放向窗外,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