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凌敦多布躬身道:“大汗,事到如今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将清帝的计划泄露给老毛子,让老毛子跟清帝来场硬碰硬,两败俱伤之余,我军也好坐收渔人之利,只是此计虽好,却有一不可解之难题,一旦清帝溃败,老毛子同样不会放我准格尔部一条生路。再者,清帝多少还算是仁慈,即便是胜了。也不会对我准格尔部赶尽杀绝,可老毛子却是要灭我族群地。其二就是将计就计,虽可依照清帝之策行事,然大哥可以趁乱先撤走,回去召集精兵,一旦清帝获胜,袭取奇台大营,毁掉清帝大军的粮草辎重。令清帝无力再战,迫其就范。”
“哦?”策妄阿拉布坦眉头一皱,低着头再次沉思了起来,良久之后,眉毛一扬,冷笑了一声道:“那就二策并行好了。”
“大哥,这……”策凌敦多布忙出声打算进谏,策妄阿拉布坦挥了一下手道:“不必多说,大哥自有主张,你且附耳过来。如此……”策凌敦多布脸色变幻不定地听着,良久不发一言……
清中军大帐中,忙碌了一整天的胤祚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军务上地事儿,正想喘口气,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随侍太监高年英便急步走了进来道:“圣上,信到了。”边说边将手中的一张小纸条递给了胤祚。
“嗯?”胤祚接过短信,飞快地扫了一眼,却是“鸿鹄”传来的京中最新消息——老八动了!
嘿嘿,老八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好啊,咱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搞掉了老八,去掉一个巨大的绊脚石。朝局也到了该大洗牌的时候了。胤祚心情不错地轻笑了一声,随手将那张密码写成的信揉成了碎片。
“圣上。”刚抄写完节略的张廷玉见胤祚心情不错,忍不住开口道:“圣上,臣不通军事,然臣以为策妄阿拉布坦实不可靠,现如今圣上将诱敌之重担交予此人,其中恐有贻误,臣不敢不言。”
“衡臣所言极是。朕心中有数。朕已经预先部署好了,朕不怕他捣鬼。就怕他不捣鬼,否则朕还真没个拿下此人的正当借口,此事无须多虑。”胤祚笑了一下道:“衡臣,京师传来消息,嗯,老八终于开始出手了。”
“什么?”张廷玉手一颤,捧在手上地那叠子奏折顿时散了一地,另一边正埋头抄写节略的李光地也惊讶地抬起了头,下颌上那丛花白的胡须也乱颤个不停,一双老眼满是讶色地盯着胤祚不放。
“衡臣,晋卿,何必惊慌,老八不过是按照朕的剧本在唱戏罢了,朕就让他演个够好了,朕倒是很期待老八能唱出一场大戏来的。”胤祚轻蔑地一笑道。
张廷玉、李光地都是老成持重之辈,虽早已知道允必定会趁帝驾亲征之际惹出乱子来,也早就知道胤祚有了预先安排,可事到临头,他二人还是震惊得很。张廷玉想了想道:“圣上英明,然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朝局动荡不安,恐伤社稷之根本,请圣上明鉴。”
“无妨,早闹晚闹都是闹,朕等着他闹好了。”胤祚笑着挥了下手道:“此事与二位爱卿无关,尔等不必操心,朕自会有主张的,罢了,明日一早要拔营了,尔等都跪安罢。”张、李二位军机大臣见胤祚不想多谈此等事情,也就不敢再多劝,各自上前跪安告退而去,胤祚起了身,踱到了大帐外,仰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独自发着愣……
穷文富武大体上是中国历朝历代的特色之一,当文官的人若不是贪官的话,一年到头搞上个万儿八千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可武将则不同,只要是个主兵官,玩些喝兵血、克扣军饷、倒卖粮秣之类地把戏,一年下来几万两银子跟玩儿似的,若是遇上个出兵的好时机,那油水可就大了,搞些啥子指民为匪,杀良冒功之类的把戏,既能劫掠民财还能立下战功,爽得很!这一套套的把戏历朝历代就上演个没完,到了清代也没多大的好转,各地将军、总兵之类都乐在其中,可有一条——此等事儿只能私底下做,若是被人捅将出去,那就完了,别说啥子前程了,连小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当然被人捅穿的家伙绝对是极为少数的倒霉蛋罢了
夜很深了,现任九门提督良城却了无睡意,心浮气躁地在自家府宅的书房内来回地踱个不停,脸色阴郁得可怕。实际上自打远卓三年正月至今。良城就再也没有开心过——不知是何方神圣拿住了他当年在西安、热河任将军之时地把柄,为此要挟他办了不少地事儿,事情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到了如今良城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想反戈一击都没个头绪,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今夜,是地,就是今夜,那个可恶的勒索者就要露面了——良城午时接到一封信,言及那人会在今夜上门拜访,可如今都已是戌时二刻了。那个神秘人却始终不见踪影,良城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他急也没用,只能等着不是吗?
“爷,有客来访,人在后门。”预先得到良城指令、负责迎接来客地一名戈什哈匆匆走进书房,低声道。
“哦?”良城皱了下眉头,紧赶着问道:“来了多少人?”
“爷,就一辆马车,帘子遮得严实。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叫门的是个车夫。”戈什哈躬身应答道。
“好,让他们进来,尔等先去准备,等本督的信号。”良城挥动了下手,恶狠狠地叮嘱道。
“喳。”戈什哈打了个千,自行退了下去,良城略有些紧张地坐了下来,脸皮子一抽一抽地往外冒着杀气。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随着戈什哈走入了房中。来人不亢不卑地躬身行礼道:“草民见过良帅。”
良城冷着脸没有答话,一挥手,示意戈什哈退出房去,一双鹰眼死死盯着来人不放。良久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贼子,好狗蛋,竟敢要挟本督,嘿,不怕本督将你砍了。”
“怕?哈哈哈……草民怕得很啊,良帅如果不怕的话,也用不着在外头埋伏人手了。某既然敢来。自然有所持,良帅大可将草民砍了便是。不过……”来人哈哈大笑地道。
“不过怎地?”良城脸色一沉,冷声道。
来人面色一肃道:“嘿嘿,砍了在下容易,可良帅只怕也得陪着草民一道下地狱去。”
“放肆!”良城霍然起立,怒吼了一声,唰地将墙上挂着地剑抽了出来,一挥手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冷笑一声道:“莫非本督手中地剑不利?”
“良帅请自重,草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良帅要砍要杀,随便好了。”来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道。
“好。”良城眼中精光一闪,将长剑回了鞘,摆了下手势道:“先生请坐,本督自忖与尔无冤无仇,尔为何要要挟本帅,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帅拼着一死也要先拿下你。”
“好,这才是将军本色,实不相瞒,草民姓温,名瑞和,字普横,想必将军该是听说过草民罢。”温瑞和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是八爷地人,你……”良城虽没见过温瑞和的面,却知道八爷府中有这么位神秘地军师在,此时冷不丁听温瑞和自报家门,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温瑞和晒然一笑道:“不错,本人正是八爷的人,良帅不也同样是八爷的人吗?”
“放屁!本督是朝廷命官,是皇上的人,跟你家主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良城恼羞成怒地吼道。
“良帅何必忌讳,现如今良帅已经在八爷的船上了,想下来只怕来不及了。”温瑞和哈哈一笑道:“良帅派人送地军械、军粮早已登记在册,帮着八爷在九门提督衙门安插手下也有据可查,说破了天,只怕良帅也否认不了的喽,今上能轻易饶得过你,哈哈哈……”
“你,你们……”良城脸色发青,用颤抖的手指着温瑞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呆立了半晌,颓唐地坐了下来,苦笑着道:“先生不必多言,本督深受皇上宏恩,绝不可能背着圣上行谋逆之举,本督这就上本自清,一切由圣上裁决。”
“哦?”温瑞和故作惊异地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道:“良帅还指望着今上能回京不成?嘿,实话跟你说好了,今上此次败局已定,是回不来的了。”
“胡扯,你敢诅咒圣上,本督斩了你。”良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外头的戈什哈听到这个预先约定好的信号,顿时一蜂窝冲了进来,刀枪并举地将温瑞和团团围住,只待良城一声令下,便要拿下温瑞和。
温瑞和没有一丝的惊慌,微微一笑道:“良帅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某就一文人耳,再说就算良帅拿下了在下,也无济于事。”
“退下!”良城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颓然地挥了下手,示意那帮子戈什哈退出书房,死盯着温瑞和道:“你把话给本督讲清楚了,否则别怪本督手下无情。”
“好说,好说。”温瑞和好整以暇地弹了下衣衫,微笑着道:“八爷乃贤王也,素来深得民望,若不是今上横加陷害,又串通贺铁捏造遗照,这大位原本就该八爷来坐。今上好战成性,又不遵祖制,实乃我大清之叛逆者。此贼好战,不顾民生困顿,悍然出兵帮助准格尔此等世仇,实大失民心,天必惩之,此战不但必败,而且此贼必死,嘿嘿,这几天就会有确切消息传来。良帅,须知良禽择木而栖,英雄顺势而为,现如今的局面已经在八爷的掌握之中,良帅切莫自误。“你……本督要立刻上本揭穿尔等!”良城愤然而起。
“来不及了。”温瑞和冷笑一声道:“现如今那贼子的尸骨怕是早都冷了,就算他还活着也无甚用处了,实话跟你说罢,整个京师都已经在八爷地手中,即便是你九门提督衙门也不例外,这还得多谢良帅的鼎力支持。良帅该怎么做,用不着温某人多说了罢,事成之后,八爷不会亏待了你的,一个武英殿大学士的衔儿可是为良帅准备好了地。”
“你……我……”良城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本督要好好想想。”
“成,良帅,时间不多了,明日傍晚在下会派人来听消息的,哦,顺便说一下,在此期间,良帅府中的人最好不要离开府邸,否则出了意外,别怪温某人没事先提醒,告辞。”温瑞和哈哈一笑,起身便大摇大摆地出门而去,只留下良城自个儿在书房里发呆……
十龙夺嫡_第三百九十九章诱敌深入(上)_凤鸣岐山_架空历史
羊头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大草原上几处隆起的丘陵罢了,大体上因是春末雨水足的缘故,草木苍翠茂盛,藤葛疯长,将整个羊头山遮盖得严严实实地,算得上大草原中为数不多的藏兵好去处,此刻,策妄阿拉布坦、阿全阿各自领着三千精骑正埋伏在密林之中。
三天了,自打远卓三年四月十二日起,六千精骑在这里已经足足呆了三天的时间,却始终没等到俄罗斯军队的到来,尽管派出去的游骑始终监视着布伦托海要塞的一举一动,却始终没发现老毛子出兵,谁也不知道究竟还要等多久。尽管蚊虫叮咬得厉害,尽管林中湿气冰冷得够呛,可谁也不敢擅自离开,因为这是圣命,没人敢拿自家的小命来开玩笑不是吗?策妄阿拉布坦领着几个心腹将领站在羊头山的峰顶处,默默无语地盯着布伦托海子的方向,一张黝黑的脸此时更是阴沉得厉害。
“大汗,看,有情况!”一名千夫长手指着远处正高速向此山冲刺而来的蒙古骑兵,高声叫了起来。
策妄阿拉布坦脸皮子抽动了一下,沉着声道:“去,将人带上来。”
“禀大汗,老毛子出、出动了,火枪兵四千五,骑兵两千,沿着毛盖子向此地来了,估计两天之后会经过此地。”游骑一见到策妄阿拉布坦立刻跪倒在地,高声汇报了起来。
“太好了,总算是来了!”喀尔喀蒙古王世子阿全阿兴奋地一个击掌,忍不住叫起好来。
策妄阿拉布坦没理会阿全阿的激动,冷静地追问道:“来敌打得是什么旗号,有多少火炮?”
那名游骑受过火器营的专门培训,对老毛子的旗号、火器等还是有些了解的。此时听策妄阿拉布坦发问,忙高声道:“禀大汗,来犯之敌打的是近卫军地旗号,其火器不是老毛子远东军的火绳枪而是燧发枪。火炮约有四十门,另有四匹马拉的弹药车数十辆。”
在场的将军们都接受过火枪知识地普及教育,大体上还是知道燧发枪与火绳枪的区别的——无论在射击速度、弹丸杀伤力还是装弹速度上,燧发枪都要比火绳枪强上一些,虽说不是太多,可对于打算用骑兵发动突袭的蒙古勇士们来说,这一点不大的区别就意味着要多死伤上不少的人马。大家伙原本激动的心情立时冷了下来。各自沉默不语地看着作为诱敌部队总指挥地策妄阿拉布坦。
“打!不必恋战,一沾即走!”策妄阿拉布坦咬着牙下令道:“各军即刻起进行修整,后日辰时之前做好战斗准备。”
“是。”一帮子蒙古大将高声应诺,分头散开,各自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