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老娘的身世
那几天,常宁当然没有上班,他自己把自己撤了么,躲在家里任何人也不见,电话线也扯了,小日子过得蛮清静,罗铁贵和虞挺华他们自然是理解和配合,姜希每天来一次,基本上不说话,陪着杜秋兰坐一会再回去,除了一天早晚各出去骑马一次,常宁成了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碰到集市日那贾贾老头在门口摆摊,叫唤也懒得去理,都是杜秋兰去帮他“例行公事”的。
这天又是水洋街的集市日,三四月的太阳恰好不冷不热,常宁照例坐在院子里的樟树下晒太阳,杜秋兰提着菜篮子从街上回来,那走路的样子已是标准的妇人身姿,他心里便得意的乐,男人雄风改变女人世界啊,想起昨晚在床上没有“尽兴”,有心开个玩笑,勾起她的馋瘾来,准备伺机来个“日以继夜”,再近不知咋的啦,那方面变得愈来愈强,兰姐已变得难以招架了,每日的最低任务都无法保障,这问题就有些麻烦了。
看到莫国强跟在杜秋兰身后进来,常宁就皱起了眉头,最近一个时期,听蔡正祥他们议论,莫国强总是神神道道的,常宁一猜便知,这家伙在玩“海上贸易”那套,其实那是说得好听,说穿了就是走私,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用斗量,想他莫国强平日慎小谨微的样子,竟冒险干起了这种勾当,要么是穷疯了,要么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莫国强一个眼神,常宁只得无奈起身,把他让进了客厅,杜秋兰接过莫国强带来的一包海鲜,道了谢,为两人泡了热茶就出去了,她是从不在旁边听常宁和外客谈什么的,反正常宁会在事后向她“汇报”的。
常宁又为各自手上的香烟点着火,吸了几口说道:“老莫,不是做小弟的说你,你说你干个几回,赚点小外快,为乡里改善改善生活也就得了,靠海吃海,偶尔玩几票可以理解,可凡事总有收头时,陷得太深就过了嘛。”
莫国强拍拍常宁的膝盖,感激的一笑,“谢谢兄弟了,我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了你小半仙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夜路走多了,必定遇上鬼,你的人常常深更半夜路过我水洋乡,巡逻民兵每天的记录报告上都写着呢,你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啊。”
“嗯,那是那是,我也是想好了,再干几回就罢手,”莫国强笑笑,关切的问道,“哎,你的事咋样了?几时恢复上班啊?”
常宁咧嘴一乐,“老莫,我上不上班关你屁事啊,你现在和郭部长打得火热,消息肯定是比我灵通嘛。”
莫国强微微的笑道:“你真行,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问题都摆到地委常委会上去了,听郭部长说,军分区单司令在会上大发雷霆,嚷嚷着要把修路的工程兵撤走,刘为明破口大骂青阳县委,最后朱永军书记一捶定音,在县委送交的材料上批了三个字,乱弹琴,责令退回县里,就这么着,你老弟马上要雨过天睛官复原职了。”
常宁盯着莫国强,目光忽地锐利起来,“老莫,闲话少说,你今天到底干吗来了?”
莫国强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你连电话线都扯了,又不能让别人传话,我只好亲自跑一趟了,那个,那个范同山又过来了,因为你有过交待的,所以我没让他跟着过来。”
又是件麻烦事,常宁心里直骂,皱起眉头不说话。
“小常,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追问他,他,他把他几次来意,和上次与你会面的情形,都告诉我了,当然,还有你母亲和范老先生的事,我也理解他,毕竟他也是受范老先生之托,冒着风险在海峡两岸来回奔波……”
常宁定定神,想了想问道:“既然他都说了,我还能否认什么,老莫,你现在玩来玩去的东西,肯定是范同山供应的吧?”
“没错,他的船每趟都带点东西过来。”
“他现在人在哪里?”
“嗯,在他自己的船上,我没让他上岸。”
常宁稍稍的松了口气,“好了,说吧,你替他做信使,带来了什么话?”
莫国强顿了顿说道:“范同山说,上次他回到台北后,把那个凤形玉佩交给了范老先生,范老先生老泪纵横,夜不能寐,思乡念亲之情更浓更切,正准备利用正常途径,实现大陆之行……他最后问,你上次见面后,是否把事情告诉了你母亲和你外公外婆?”
常宁心里一怔,其实上次他和范同山在石岙村见面的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向外公外婆问过母亲的身世问题,“老莫,你告诉范同山,既然范老先生要努力实现大陆之行,寻祖访亲,那等范老先生回来以后,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还有,你转告范同山,水洋乡党委和全体父老乡亲,欢迎所有在台亲人回家省亲。”
“小常,我,我就这样回答他?”
常宁噌的站起来,瞪着眼睛说道:“那还能咋样?老莫啊老莫,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在玩火啊,听小弟一句,赶快收手吧。”
送走莫国强,杜秋兰回到客厅,小心的在常宁身边坐下,常宁揽过杜秋兰,从她的玉颈上拿过龙形玉佩瞧了一会,把整个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杜秋兰冷静的说道:“这个莫国强做得太糊涂了,你也是的,当时就应该主动向县委和海防联勤指挥部报告的。”
常宁心里存着几分侥幸,叹口气道:“但愿吧,但愿他莫国强一帆风顺了。”
杜秋兰倚到常宁身上,柔声的问:“常宁,你妈她,她真的是范老先生的亲生女儿吗?”
“这个应该可以确定了的,我没敢问家里的三只喜鹊,我知道我老舅他是我外公最信任的人,所以,事情的真相,就是从他嘴里逼出来的。”
常宁望着杜秋兰苦笑,“兰姐,你说这叫啥事呀,怎么活着活着,我这个xx党员,咋就变成了国民党人的外孙呢?”
0092红花需绿叶
“……高飞同志,我充分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作为一个百万人口大县的一把手,迅速打开当前工作的新局面,把广大干部群众的思想,统一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地委和我本人,都是非常支持你的,也十分信任你作为一把手的驾驭全局的能力……但是,你现在应该知道,青阳县的复杂局面和积重难返,这是郑老爷子和我的共同认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宏图伟业,非一时之功,你想在青阳闯出一番新的天地,最终的和根本的,还是要紧紧团结和依靠青阳当地的广大党员干部……”
朱永军在电话里不紧不慢的说着,声音仍然是那么的真诚和亲切,仿佛就坐在对面一样,总是把批评和责备,自然而然的揉和在不知不觉之中,让人听着象春风般的温暖,学者型的领导,却没有生硬的说教,从不会训斥和谩骂,犹如一个忠厚兄长对小妹的谆谆善诱,尽管眼前的材料上,那三个“乱弹琴”的草体字,是那样的醒目刺眼,高飞心里不得不认为,朱永军的责备是正确的。
“朱书记,您批评得对,在水洋乡这件事情上,是我考虑不周,急于求成了,我要作深刻的反思,向您和地委以及青阳县委做诚恳的检讨。”
“嗳……高飞同志,关于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问题,我建议放在以后进行,”朱永军应该在电话那头微笑,“请记住,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关于自我责备的话,因为你做的并没有错,或许仅仅需要反思一点的是,没有把青阳当地的实际环境考虑进去。”
“是的,朱书记,我还没有很好的了解青阳的实际情况。”高飞一边说一边想道,这还不是批评吗?
“高飞同志,你现在的处境,和我当时初来青州的时候一样,我们都是闯入者嘛,本位主义,地方保护主义,以及自我为中心,等等现象,到处都有嘛,怎么办?既然组织赋予我们历史重任,我们总要竭尽全力嘛,对闯入者来说,最初的开始总是迷惑和困难的,原有的平衡该不该打破,打破了又怎么去建立新的平衡,是疾风暴雨式的革命,还是细雨润物的徐徐进行,选择总是非常艰难,但是,我们不能首先带着既定的目标进去,不能预先划定革命的对象,大树参天,必是盘根错节,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我和你都一样,一把手并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一个好汉三个帮,红花还需绿叶陪,有时候我们也是非常孤独和渺小的,与其以蚍蜉之力撼大树之根,不如用智慧之功垒新厦之基……”
高飞是宣传部里出来的,对领导的指示总是理解得迅速和准确,“朱书记,我明白,我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嗯,”朱永军顿了顿问道,“高飞同志,那个水洋乡的混小子到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到了吧。”
“好,等他到了你再给我打电话。”
其实,那个“水洋乡的混小子”已经到了,当然还是骑着他心爱的大白马来的。
县委大院的老门卫,花了好一会功夫,努力的翻完了那本五页《门卫规章制度》,还真找不到关于禁止马匹进入县委大院的规定,常宁胜利的笑着,扔给门卫两根香烟,大摇大摆的骑马进入了县委大院。
老门卫捏着常宁扔来的香烟,透过老花镜的玻璃片,看着常宁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小子,呵呵,规章制度又要多加一条内容喽。”
县委办主任姚晓波,正和常务付主任郑志伟一起从小会议里出来,看到常宁骑马来到面前,一楞之下笑出声来,“我说小常书记,你怎么把马给骑进来了?”姚晓波虽贵为县委常委,但对下面的干部向来很客气,尤其象郑志伟和常宁之类的年轻人,更是反过来多了几分尊重。
“报告姚主任,”常宁斜一眼郑志伟,一本正经的说道,“经我和门卫大爷再三核实研究,县委大院是允许马进来的。”
姚晓波不禁莞尔,旁边的郑志伟笑道:“姚主任,咱们别理他,这是个赶鼻子上眼的家伙,再和他噜嗦几句,他会把马牵到我们办公室里去的。”
常宁瞧着姚晓波和郑志伟的背影笑骂道:“该死的小白脸,你敢污蔑本书记,咱跟你没完。”眼珠子一转,找了个刚好路过的年轻干部问了问,恶作剧地把白马糸到了郑志伟办公室的门前。
县委大院里外有三进院子,前院是县委办县府办等机关,后院是食堂、档案室和机要室等机构,中院面积最小又最重要,左边一排是县长付县长们的办公室,右边一排是书记付书记的办公室,还有象纪委书记公安局长这些常委,平时都在各自的部门坐镇,但在这里也有固定的专用办公室,每个星期都会来几回的。
老式的木质建筑,总是有一条近一米半宽的回廊,每个门上都有一个红字白底的木牌子,标注着办公室主人的职务和名字,常宁站在高飞的办公室门前,举手欲敲,却又缩手而回,回身走到院子里的花坛边,盛开的牡丹花正冲他微笑,朝四周一瞧无人后,毫不客气的伸手摘了一朵。
那时的县委领导,配备秘书是有严格的规定的,象青阳县,只有县委常委,才有资格配备专职秘书,其他人出门时的跟屁虫,都是临时抓的差,不象现在,官员满天飞,秘书满地是,就连小小的科级干部,都敢堂而皇之的配个秘书顺着。
凡有专职秘书的,其办公室总是两间屋子连通,外间是秘书的,里间是领导的,常宁以前没来过高飞的办公室,只知道她的秘书是个女的,来青阳上任时从青州带过来的。
可今日一见,常宁就乐了,这还是个女人吗,简直太有负女人的性别了,幸好常宁有心笑脸不笑的本领,避免了不自在的场面,这个叫顾如心的中年女人,让他迅速的在心里蹦出了三个字,男人婆,心说高飞莫非真有心理问题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的审美观呢。
“顾秘书,你好,我是水洋乡的常宁,请问高书记现在有空吗?”常宁客客气气的问道。
“哦,你就是那个常宁啊,”男人婆倒也算客气,瞥见常宁手中的牡丹花,细眼还多少的亮堂起来,脸上也多少露出了微笑,“常书记,高书记今天上午推掉了很多约见,在里面等你多时了,嗯,不用敲门了,你进去吧。”
“谢谢顾秘书,”常宁觉得这个男人婆蛮不错的,一定是个老秘书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微笑道,“顾秘书,谢谢你的微笑。”
常宁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高飞为了衬托自己的漂亮,找这么一个男人婆当秘书,有点弄巧成拙了,红花当需绿叶扶,可这“绿叶”,她还算是绿叶么,嘿嘿,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这也是当下属的,对领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