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眼前光影一闪,脑中一激,让她一下从这个恶梦里醒了过来。她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太可怕了,天上居然掉大冰手。她越想越是恐怖,忍不住更紧紧的缩成一团。这时她才注意到,此时已经不在床上了,她的身下在微微的晃动,很轻微,像是摇篮一般的。她愣了一下,触目的是一个火炉的底座,然后看到铺着厚厚毯子的方台,顺着向前,突然看到一双穿着绣双蝶的白靴!她顺着靴统向上看,很快便触到一双带笑的眼睛:“姐姐!” 她此时曲着膝坐在几个软垫上,与洛奇之间隔着炉和一方小台。她的双手环着膝,靴上的花纹在四角嵌珠的以及炉火的映衬下泛着微微的红色,她的衣袖也是双蝶花袖,里长外短,外面的更阔,翻起美丽的大花边。比起几个月前在大新所见,穿着奢华了很多! 洛奇晃晃头,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车上了啊!真是没想到啊,今天没坐鬼轿子呢。是她睡过头了,好像是迷迷糊糊听得紫竹唤她,又好像没有唤过一般,她一时也搞不明白。看看裹着身上的被子,还是昨天晚上那一床啊,连人带被把她扛上来的吗?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那个可怕的梦,她这会还睡得香咧。 “姐姐别怪我,上次,是我看错了!”冯鸢的声音软软的,眼中总是似有若无的带出一丝怯意一般,让洛奇实在没有办法对她凶恶。 洛奇抿抿唇,开口说着:“也没什么。”一张嘴,发觉声音哑得厉害,嗓子火烧火燎的。想是靠着炉火太近了,虽然睡起来暖得很,但燥得慌。她翻了个身,一眼便看到寂隐月,他盘着膝半歪着,支着肘坐在垫子堆里,微微闭着眼,他今天长发以三绕束结,三股合一之后甩出发尾,长长的拖在他的身侧。洛奇看着他的头发,真是,连头发都能生的这么好。吸了多少人的血才行的呀!他今天没穿白,因为这车内四角嵌明珠,加上炉火的光,让洛奇有些分不清他穿的是青还是紫,只觉光影流转之间,衣衫之上的绣图若明若暗。 她正看他间,他忽然睁开眼来。洛奇一时目错不及,不由嘿嘿干笑了两声:“早上好啊!”她没话找话说。她实在没好意思问是什么时辰了,这车封的太严,在里面不知晨昏。说实在的,她昨天晚上还特地早些睡觉呢,就是想早点起。这不没成功嘛! 他看着她尤自还缩在被窝里,只露个头,炉火映得她的脸通红。脸上还有因为睡姿不佳而硌上的一条条的印道子。她微微耸着鼻子,眉间聚出小小的川字,猫样的发出轻轻的哼唔声,一副无限流恋热被窝的模样! “巳时了,起来吃饭。”他垂眼看着她,这车里没设榻,包了毯垫。连炉座,炉身上也包了厚垫,结果她一上去就自动向炉火那边滚,给她往边上扒拉她就再滚过去。滚到炉子边就不动了,大刺刺的睡在车子的正中间。冯鸢准时自下圭城而来,他们从太康出发向中部的洛吉。他今天没有用四魂敕令而是选择车驾,也正是因为他此行任务有二。一是追讨华阳府的党徒,一是运送却寒影的血河冯鸢。影受了伤,血河的血需要一直保持温良而和顺。用四魂虽然快,但天气寒冷,身体会受到气候的刺激而影响血流一贯的频律。 冯鸢此时已经在小方台上摆了几样点心和小菜,炉子上面有个托台,里面也是热气腾腾的,泛着一阵阵的香气:“姐姐,快起来漱漱吃点东西吧?这几样东西是我在下圭城让他们做的,姐姐也来尝尝?” 洛奇坐起身,虽然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对襟的小褂,但这车里实在暖的很。她伸手顺了顺头发,看着方台上的东西。这东西是冯鸢带的,但她也不敢当着月君的面害人吧?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吧?看着这些东西,她也着实有些饿了,眼里瞅着,嘴上便说着:“那,那我不客气了啊!”她还没等下手抓,忽然听身后他开口问她:“你刚才叫唤什么?”随着他的问话,他忽然一伸手,连人带被把洛奇给拖远了火炉。冯鸢此时正站着搅着炉上的一架小锅里的东西,她此时眼一怔,她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动的。好像他从来也没离开过那堆坐垫,但是此时,洛奇已经落到他怀里去了。 “我没叫唤啊。”洛奇被他一拽,身体有些失衡,她裹着被子,伸手扒扒头发。忽然想起来了,指着他:“我做恶梦了,都因为你!”她一想到那情节忍不住浑身一抖,瞪着他:“太可怕了,满天掉冰手啊!!” 他静静的看她的表情,突然将一个水囊递给她:“以后不要睡到炉子边。” “啊?”她微怔,忍不住伸手抚自己的颈脖。盯着那个皮囊,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她还没来的及说一句比较感动人的话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到她眼底,虽然车里的光线晕出红色,但她还是能看的清楚,指尖的皮肤颜色与其它的地方不一样。她那点小小的感动简直就是未成即死,这王八蛋天天就想着吸她的暖气! “昨天捂过了,老大。”她轻声提醒他,她一边喝水一边已经开始打摆子,她已经被刺激的条件反射了,他的手已经给她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他另一只手拎过一个包袱,扔进她的怀里:“这里有吃有喝,你闲的无聊,还有几本书可以看。路上要走三天,在三天行路过程中,我需要行气最畅。”意思是,天天把冰手揣她怀里! 冯鸢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搅动,隔着炉火,对面的两人映出别样的红色。只取血之温意而不取血,难怪月君受伤数月一直未能痊愈。四个月没能取血,再度擒着她,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不仅如此,她是女人,并不是当初她以为的一个细瘦的少年郎!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小锅,月君在防着她,他不肯让她吃这里的东西。他居然在防范!
第二十八章妒心(2)
洛奇一掀车帘,一股冷风割面而来。这几天熏得太暖,以致突然一激让她的颈不由的急缩了一下。外面是一团浓深夜色,让她辨不清东南西北,只听得簌簌之音,周围像是山野之地一一般。她这边还没打量完,一个身影已经晃到车后。是先下车的月,他看着她:“进去,在里面等。” “到洛吉了?没见到城门啊!”她讪笑一下,眼珠子还在溜溜的打转。没等她说完,这边他已经一膀子给她搡回去了,她一个趔趄跌回到车厢软垫上,车帘已经紧紧的封上了。她撇撇嘴,不让看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腹诽不止,回眼看着车内的冯鸢,她显然没洛奇的好奇心。只顾摆弄着桌上的一套紫砂茶具。她十指纤纤,那小小的茶钟在她的手指间都映出柔和的光泽。她灵巧的洗杯,筛叶,注水,然后送到唇边轻抿。动作优雅,神态安详,洛奇看着她的动作:“你不下去找你的主子?” “影姐姐有需要自然会来找我,其它的事不该我来过问。”她轻轻一笑,微微偏头。外头已经没有动静,她微叹了一口气:“这次需要月君出手,影姐姐回去要挨罚了。” 她说得轻巧,洛奇听了心下微动:“你不为她担心吗?她受罚,你不是要受连累?” “这种事,并非是我能控制的。”冯鸢放下茶钟,抬眼看她:“我只做我能力所及之事!” 洛奇眉毛微扬:“比如?” “比如……。沏上一壶好茶。”她看着洛奇,忽然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此时淡定的神情在洛奇看来有些不妙。 “他从不维护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冯鸢微微凝眸,说到‘他’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深远:“他不在意任何东西,任何一条性命。”取血只因增强功力,仅此而已,再无别意,这才是她一直以来所认识的‘他’。 她正说着,忽然车帘一掀,影正站在外面。她此时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向着冯鸢伸手:“鸢儿。” 冯鸢站起身迎向她,将自己的手送到她的手心:“影姐姐。” 洛奇看着她们,忽然影一揽她的腰,她的唇便向着冯鸢的颈窝而去!洛奇别过脸去,她实在无法去看这种取血的场景。车内车外皆是静静,除了那簌簌的风音。过了一会,她听到轻轻的低唔之声,再回脸去看,冯鸢已经软瘫在地上。她的手紧紧攥着垫襟的一角,脖颈上有两个细小的孔,那里还在渗血。在室内的红光之下,更显得妖冶。她此时正回脸看着洛奇,唇边依旧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洛奇听到外面影在低语:“我们走吧。”她显然在跟月说话,他刚才一直在车外。 “你们呆在车里,不要出来。”月的声音轻轻,然后外面便再无声息。车内温暖,洛奇怔看着她,一时不知是不是要扶她一把。车内的光异化了她的面色,但洛奇知道,她此时一定面色惨白的。 她慢慢的佝偻起身体,挣扎着往原本自己的位置上移动,她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散。动作缓慢而无力,但笑意却在每一步的时候都加浓:“影姐姐根本不需要在此时取我的血,是你让她这么做的。” “关我屁事。”洛奇盯着她,她原本就算不上多么的健康,而此时更是虚软的连动一下都非常困难。她轻轻笑着,重新坐回到桌边,轻抖着手指拿起杯,放到唇边轻饮了一口。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半靠向身后的大垫子,从袖笼里拿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吞下去,闭着眼低语:“她的手并不凉,就算取血,也该放在任务之后。她这么做,是因为月君。”她轻喘了一下,再度睁眼看着洛奇:“因为月君,他不放心你跟我呆在这里,要让我连动一下都困难。这才会对你,没有任何的威胁!” 洛奇微怔,低声开口:“你的主子受了伤,所以才让他把你带来给她吸血。别往我身上扯!” “呵呵,你以为让他有了情感是对他好吗?”她依旧自顾自的开口,笑意更是深浓:“当他开始为人担忧,开始有了恐惧并且不停的牵挂的时候,当他有了这些情感的时候,便会渴求更多。那么,他便会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你在毒害他!”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没兴趣。”洛奇说着便起身,这个人说话阴阳怪气,让车里的气氛变得诡异。洛奇不想再跟她长篇大论,准备下车松松筋骨,但是她刚一动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身体竟然没有力气,一股绵沉的力道在将她向下拖拽一般,让她浑身软软的动弹不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站,竟然还是站不起来。她一怔之下突然有些觉悟,眼不由自主的盯在她摆在桌上的茶壶上去了!那里还氤着热气,丝丝缕缕的淡香,充斥了整个车内的空间! 她的面上微微变色,紧盯着冯鸢:“你,你……。” 冯鸢笑着看她:“他刚刚才略懂得人心,又怎么能周全至此?我纵然连动都动不了,一样有办法,要你的性命!” 洛吉所在之地,多丘陵山川,河道纵横,峡谷众多。洛吉这座城,便依此而建,城中山路许多,九曲八弯。城外诸河交汇,谷道绵延。此时城墙已经半毁,城中破败无数,房屋多有塌倒,角楼余烟仍存。黑夜之中,城中却无灯火,可以逃走的城民已经走了干净。余下的老弱,只能在废墟的角落沟沿,苛延残喘。城顶原本所悬着大旗已经破败不堪,看不出本来的图样,城门上没有一个人,静若死城一般。 城外山顶,便是他们所乘的车驾,这里四周皆是倒木枯枝,荒草枯败,只剩干枝。山下有河流相汇,已经半冻,寒鸦横掠,发出凄鸣。月与影疾疾而下,衣袂裹风而出轻唳之音,今天晚上没有月色,天空有如巨大黑罩,将这座死城,团团裹起。到了山下,越过沟河,才可以看到,城下站满了人。皆是面无表情,一副痴呆的模样,而在这些人当中,站着一个玄衣的男子,他的身形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略苍白的面孔,清晰而诡美。他背负着手,背向着城门。略仰着头,风起而卷起他的长发,眉目温婉如画,只是面无表情。他向着他们所来的方向,看到他们越近的身影。 “我的任务是占领洛吉。”他向着他们:“我要回去了!”这里原本的城主姓李名青,他来之前已经据占此城一年有余,连带周围方原百里村落散户,皆要受到他的保护。李姓的大旗,插满了周围山川洼地。洛吉地势复杂,有主道通向南北二地。占此可当门户,也可由此成为中转。李青是个庸才,宗主无意招揽,所以任务格外简单。只凭杀戮豪夺便是可以,之前他已经与这附近两座大城结盟,只不过,这里是魔宗要占之地,他们盟友不曾来救。 “占城之后,要让宗主指派官员前来执掌。在这之前,你们把垃圾清除干净!”他看着月,眼眸微眯:“我这次没有带临平,不留下了。” “是我这次追讨不利,致使他们跑进洛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