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神王也有一双紫色瞳仁,却暗淡无光。
小雪凝望着面前目光暗淡的中年人,几日前感受过的强烈温暖如潮般涌起,情不自禁扑在大魔神王怀中,哇地哭出来。
不知为什么想哭,只感到一股从未体会到的情绪包容了身体,小雪似乎回归嗷嗷待哺的婴儿,在世上最温暖怀抱中接受呵护。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一定要把你找回来,即使让苍天染血也在所不惜。”以手轻轻抚摸小雪无暇面颊,大魔神王无光眼睛微微湿润,缓缓道:“雪——可惜我看不见颜色,只能感觉它的清凉,你的母亲说白雪是世间最美丽、最纯净的东西,告诉我孩子,“小雪”这个名字配得上我大魔神王的女儿吗?。”
小雪泪水盈盈,微微点头。
“不用落泪,”大魔神王替小雪抹去泪珠,道:“我大魔神王的女儿是天下最尊贵的花朵,她的泪水只该为万千子民而流。”
怀拥小雪,大魔神王面对谷中高声宣布道:“传令下去,朕要天下人都知道,朕找回了女儿——小雪公主重回我族。”
“万岁,大魔神王万岁,小雪公主万岁。”二百多斗气十足的魔族侍卫群声欢叫,声浪山呼海啸一般。
“在这之前,给朕先杀了这些大胆妄为的家伙。”大魔神王以手一指下面。
“求求你,放过他们好吗?”怀中小雪惊然叫道。
“小雪,我可以为你放弃整个天下,但魔族威严不容侵犯,如果今天我放过他们,明天、后天,你的兄弟姐妹很可能死在他们之手,那我大魔神王就是魔族的罪人。”大魔神王语声非常温柔,但话语不容置疑。
“呸,要杀便杀,爷爷瑞恩。武要是皱下眉毛,不算男……人。”下面,瑞恩。武猛然抬头放声咆哮道,瑞恩。武其实心胆具寒,但死鸭子肉烂嘴不烂,不肯服软。
“人”字才一出口,战狂面目一僵,天下最强的身体轰然倒下,让他心脏停止跳动的力量同时消散。
“瑞恩大哥!”小雪紧紧捂住嘴唇,简直无法相信,强悍的瑞恩。武就这样走了。
“朕不想杀人,但苍生因朕而灭。”大魔神王面目萧瑟长声一叹。
他一挥手,魂梦谷中一场屠杀展开,在大魔神王吞天食地的威压之下没人能反抗,眨眼间南剑盟二十三人死得一个不剩。
山峰断裂处,歌亚静静而躺一动不动,心灵裂痕引起的风暴正在席卷歌亚灵魂,失败、毁灭,黑暗、死亡,意识海中一片灰暗,如同荒漠。
歌亚手脚并用,在废墟中勉力爬行,他不知自己在寻找什么,满目废墟,他只是艰难地一点点爬动,他站不起来,灰暗统治了整个天空,无声无风,只有死一般寂静。
意识海之外,大魔神王用手一招,歌亚脑袋低垂,四肢大张缓缓升起,“该你了,十八年前你就该死掉,命运果然将你又送入我手中。”大魔神王头发无风而动,显然心情也不平静。
“父……父亲,你要是杀他,女儿就死在你面前。”小雪见识过大魔神王举手魂灭的雷霆手段,吓得魂飞魄散,从大魔神王怀中挣扎出来,凄然叫道。
“小雪,他已是个废人,死与不死没有区别,你为何还要维护他?”
大魔神王侧脸凝望小雪,虽然双目皆盲,凭借无穷之力大魔神王可以清晰“看”到天下事物,虽然这世界没有颜色,但也摆脱了一切虚假掩饰。
他从小雪脸上看出无比坚定意念,小雪是来真的,小雪真的会为这个男人自杀。
“他是小雪的夫君。”小雪眼望不醒人世的歌亚,凄然道:“父亲,歌亚哥哥要若死了,小雪也不愿独活。”
大魔神王淡淡道:“孩子,你为他这样做,他也会如此待你吗?”
“会的……他一定会小雪这样做,因为……他已经这样做过。”小雪哽咽道。
“十八年前我放过他,也不在乎多放生一次。”大魔神王“看”出小雪坚定,缓缓道,“小雪,只要你答应待在我身边,永不离开,我就饶他不死。”
小雪知道了:大魔神王是不想让她见到歌亚,明知一点头天地永隔,但这一刻她有选择吗?她飘到歌亚身前,歌亚浑身布满尘土,气若游丝双眼紧闭,脑袋低垂在胸前,再无往日俊朗飘逸。
小雪眼神无比温柔,似要记下歌亚样貌般,端详了歌亚许久,慢慢替歌亚抚顺乱发,拍去泥土,整理好衣服,用轻柔似水的声音道:“歌亚哥哥,小雪再也不能陪伴你了,以后……你要记着按时吃东西,虽然你不怕冷,天冷的时候也要多穿点衣服,要不然又要招兰诺姐姐耽心……多利姐姐虽然嘴硬,她其实最着紧你……屋子里的几盆花记着帮我浇水……”
越说越是伤心,她突然捧起歌亚面颊,红唇开启吻在歌亚嘴上,咸咸眼泪顺着粉白面颊滑落,也流入歌亚嘴里。
歌亚意识海中,艰难爬动的身体突然一定,从灰无边际的天空突然飘下一滴绿色叶片,朦胧中他将这绿色捧在手中,木然看着这晶莹若滴的颜色。
魂梦谷中再无其他声音,二百多魔族侍卫人人力量精深,小雪轻柔如水的声音在他们耳中清清楚楚,这情形即使魔族铁汉亦黯然流泪,魔族尊重强者,歌亚败于大魔神王之手,但他经天纬地的能耐已深入人心,只不知天神一般的大魔神王为何一定要拆散他们。
正文 第二百零一节 神魂一战 十一
狂风凛冽,如利刀般刮过地面,卷起尘土呼啸而去。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野地,赤地百里,没有河水流经,被肆虐狂风吹得细瘦如棒的红色坚岩遍地皆是,耸立如林。这里没有树木,没有植被,一年四季只有大风刮过,赤裸裸暴露在自然掠夺之下,强悍如变异野兽也无法在此生存。
这里更像一片荒冷的鬼域,唯一价值仅是作为尸鹫们千里飞行中偶尔的落脚点。
呜——
又是一阵剧烈旋风卷过,一条黑影从数百米高空重重陨落。
巨鸣声接连响起,黑影砸断了一根高耸十几米的巨大石柱,跌跌撞撞,在烟尘滚滚中落于地面,翻了翻,摊开四肢,仰面一动不动。
日照强烈,此人金色眼眸在太阳下反射出暗淡光彩,却如死鱼般毫无灵性。
风继续吹,太阳落下再升起,此人宛若石化,睁开的眼睛从未眨过。
白天,红色泥土在他身上一层层堆积,到了晚上狂风又将泥土剥去,烈日如火将他皮肤晒得寸寸龟裂,可一到夜便自动愈合。
几日之后,一群迁徙的尸鹫发现了这个美食,扯着嘶哑嗓子在空中越聚越多,一只年轻强壮的尸鹫受不住美食诱惑,当先冲下。
一抹血光爆溅,那人闪电扯住尸鹫翅膀,白森森牙齿咬在尸鹫喉咙上,吸血之声响起,尸鹫被撕成两半丢在一边,那人又死了般躺地不动。
尸鹫们拍翅乱舞,不敢扑下,更舍不得到嘴美食,留恋不去,就如一大片阴云上下飘荡。
远处传来马蹄之声,“师兄,老师为何突然改道,一定要让咱们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师学究天人,叫咱们来必有原因,咱们只管找找,肯定有发现。”
片刻之后,先一个声音惊叫道:“师兄快看,好多尸鹫,难道那边有人?”
“去看看,”那个师兄从马上飘起,施展飞行术向尸鹫聚集之处急飞而去。
眨眼两人接近了仰卧不动之人。
师弟见躺着那人,眼睛死死盯向天空,可一双金色眼珠毫无焦点,再见他脸上布满被爆晒出的深可见骨的龟裂,“活的还是死的?”心悸地问师兄。
师兄伸手在那人鼻子上探了许久,感觉不到多少气息,心中犹豫不定,“不管了,咱们把他带回去见老师。”他忽然看见地上被撕裂成两半的尸鹫,改口说道。
“这样要死不了,可真成奇迹啦。”师弟不抱有希望,跟在后面道。
死亡荒漠边沿,十几个帐篷围成的营地正中,最大帐篷之内。
“老师,这是从他身上找到的东西。”一名弟子递上一枚戒指,和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剑。
“波澜戒指,多少年后又见到你。乌兰灼老朋友,你已经死了吗?”大贤者布图接过戒指,轻轻抚摸,默然沉思了一会儿,悠悠叹道。
“老师,您带着弟子们周游天下,为何突然改道,难道老师认得这个年轻人?”
大贤者布图弟子过千,身边跟随除了八大首徒,就是亲传的六十四位入室弟子。这些弟子眼见歌亚静卧不动,脸上龟裂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愈合,俱是又惊又叹,大贤者沉思时他们不敢打搅。这时,八大首徒之一的四木代替大家问出心中疑惑。
“不错,就为了他。我该认识他,我希望永远见不到他,但现在必须见他。”大贤者布图的回答古怪莫名,帐中弟子面面相窥,不知怎样理解。
“老师,弟子感觉他心脉闭合,跟死无异,若是死了,他又为何睁眼不动,似乎又存有生机?”八大首徒中唯一女弟子爱云满心困惑,向大贤者求教。
大贤者布图道:“他中了心灵风暴,处于生死之间,你们可以说他生也可以说他死,或者说他的肉体在坚强求生,但灵魂却陷入无底深渊无法自拔。”
“那他就是死了,可惜啊……”望着歌亚俊逸的面庞,爱云惋惜道,中了灵魂风暴者即意味着灵魂毁灭,肉体存不存在毫无价值了。
大贤者看到了众弟子的失望表情,淡淡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心灵风暴有两种造成可能,一种是被强大力量摧毁灵海,一种是强大灵魂力量者自我灵海裂隙,导致心灵崩塌。”
“这个年轻人不同,在他身上凝聚着你们无法想想的力量,他把自己关入了心灵的监狱,他必须醒来,只是过程可能异常艰难。”
这话八大首徒隐隐有些理解,其他弟子们却听得云山雾罩,但他们都听出来,老师将这个年轻人比作力量无比强大的高人,这世上还有人能被老师赞赏?就是大魔神王,在老师嘴中最多也就是“不错”两字,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奇特,弟子们惊讶地自己打量歌亚。
大贤者挥手道:“夜了,你们休息去吧,明天还要赶路。”众弟子纷纷告退,大帐之中只剩下大贤者布图和宛若死人般的歌亚。
心灵海中,灰黑色的天空下,歌亚跪在地上,双手捧起那滴绿色叶片贴在唇边,他不知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觉得一股暖流从叶片流出,在身体内淡淡传递。
大贤者在歌亚身前坐下,解开衣服,融融火光之中,歌亚胸膛一滴胎记殷红婉然。
“今生前世都为孽因,爱过恨过总有还报。”大贤者叹道,他右手高举,五指笸张,猛然按在歌亚胸口,一股轻烟由指缝间逸出,袅袅盘升。
歌亚胸口,殷红若滴胎记在轻烟中渐渐消退,忽尔消失不见。
灵海世界中,无限灰暗的天空现出一个亮点,随即蛛网般向四面八方龟裂,灰蒙蒙天空转瞬布满曲里拐弯的白亮斑痕,一缕缕亮色如电,纷纷投向正在亲吻绿叶的歌亚,光芒如潮,洗刷过混沌一团的心灵,歌亚陡地昂首朝天尖叫。
大帐之中,大贤者收回手掌,平躺不动的歌亚突然坐起,张嘴发出尖锐无比的啸声。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啦?”
弟子们慌慌张张拥入大帐,见老师只是微然而笑,看着面前放声尖叫的青年人,他们不禁呆了。
正文 第二百零二节 神魂一战 十二
大贤者布图又多了一个弟子,他很少说话,经常一个人蹲在草地边傻傻发呆,弟子们见他木头木脑,都叫他木头。
“木头——木头——”,一个悠长女声响起,两个年轻女子出现在人流拥挤的道路上,“爱云师姐,哎,刚才他还跟着我,一转眼又不见人了。”年轻一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女急得小脸红晕,不住向身边看起来比她年长些的女子解释。
两个女子都生得十分清秀,气质尤其不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靠不住,还好我在他身上放了感应石。”爱云笑道。
“师姐你早不说,吓死人家啦。”小脸红晕的少女拍着酥胸大叫,转眼见更多人向她们看来,一吐舌头,忙拖着爱云离开大道。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处,爱云手指迅速捏转,“他在河边。”闭目凝思一会爱云道。
少女笑道:“师姐,老师让您照顾傻呆呆的木头,不是将师姐当做保姆了么?”
“小师妹,不许这样说老师。”爱云声音轻柔,神情却很严厉地道:“别说老师让爱云照顾一个人,就是让……”
“嘻嘻,人家知道啦——”小师妹拖长声音抢话道:“就是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