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黑暗魔族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以我们的目光去看的话,这种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需要或者不需要。”黑暗魔王回答:“以人类的目光看,你似乎做了很多错事,可关键在于,这些错误的累积影响,却成为了催生科恩思想转化的一个诱因,从而带给黑暗魔族莫大的好处——那么现在,你觉得你是错还是对?谁又有资格去判断你的对与错?”
“儿臣——儿臣似乎明白了一点,”长公主目光中似乎有些醒悟,却又涌上浓浓的疑惑:“另一个疑问,父王,科恩这种思想,究竟能给黑暗魔族带来什么好处?”
“这一点,就不是现在能告诉你们的了。”黑暗魔王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这抹微笑跟刚才不同,有一种让长公主如释重负的魔力:“好了,你退下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魔将。”
“是,父王。”长公主退了出去,大殿中只余下黑暗魔王和第一魔将。
“爱米妮,你是否在奇怪,为什么我要独自留你下来?”
“魔王陛下睿智无比,臣下不敢揣摩。”第一魔将甚至没有抬头。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没错,我是藉你去刺激芙莉格。”黑暗魔王微微点头:“长公主需要知道这一切,否则她不会再有行动;而清楚了这一切之后,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她,所以我需要再给她一个保持自我的方式——对她而言,嫉妒就是最好的复原药剂。”
“需要臣下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你做什么,因为你走出这个大殿后,嫉恨就已经产生,芙莉格对你会更加苛刻,但在无法宣泄的情况下,她会把这种嫉恨发泄到其他人身上。”黑暗魔王说:“辛苦你了,出去之后你先去找科恩,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回来覆命……小心中途不要让长公主遇到。”
“谨遵谕令。”第一魔将谨慎万分的回答:“臣下告退。”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边境密林。
午夜的月光柔柔的洒下来,虽不似阳光那么强烈,却也渗透了林冠,在草地上铺上一层迷朦的光辉,密林中的小河潺潺奔流,光影与柔声的层层交叠,汇合成一股使人倦怠的氛围。
绕了一个弯,河水进入平缓地势,河面扩大将近两倍,波光粼粼的水面顿时平静了不少,清浅水波中,倒映出一名曲腿坐在河畔的白衣女子。
她低垂着头,微闭着双眼,正在静静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张凝脂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风里,她头上的垂柳和身畔草叶一起浮动着,而她本人却仿佛是独li于这环境,连一根发丝也不晃动分毫。
她白皙的面容皎洁无暇,她眉目间静无一物,目力所及这处,这里再没有任何一样能与她争辉的存在,她,就是这一切的焦点。
薄雾,正渐渐的生成,一点点漫过了水面,一丝丝挤过了草丛。
密林外面,有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并且坚定的一路移动过来。但越是靠近小溪,这脚步声就越是缓慢,声响也就越大——似乎脚步声的主人正在极力挣扎着,在到达她身后时,每一步之间的空隙已经相当大了。
女子不闻不问,犹自梳理着手上的一缕长发。
在她身后十步的地方,来人最后一次踏步声大得出奇。
这一声,分割了一切。
刹那间,漫天的月华收敛,四周的水声蛰伏,就连轻抚在河面的微风,也仿佛静止下来。但水依然在流动,月华如旧照耀大地,只是这一切夜的神韵,却像是被封印在时光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意境可言。
女子眉头一紧,放下玉梳,修长的手指绕动着,将手中长发缓缓盘成一个发髻。然后,她睁开了双眼——周围的一切灵动与活力,已经重新流动起来,而且都依附在她身上,并再由她向周围发散。
因为那一声脚步而失却神韵的万物,终于又经由她的恩赐而恢复过来。
身后传出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月影下,来人单手扶住的佩剑微不可察的震颤着,他的呼吸也不如初时那么平缓,而是短促了许多,在他脚下弥漫的雾气,被无形力量一层层的排挤开去,犹如水面的涟漪。
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器,虽然只是静静的伫立,却充斥着割裂一切的威慑,让人不敢正视。
女子幽幽的叹息一声,眉头轻轻舒展,婉约的转过身来,一袭长裙在风中轻荡,正是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丽瑞塔?克纳赫。
两两相顾,无声无言。
她那一双眼瞳灿烂若星,温柔的目光一寸寸的将那人缠住,圈进自己的视野。
在她的凝视下,他如刀锋一般冷洌和锋利的目光,在快速的软化、消融。尔后猛然明亮!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这份明亮向她传递过去——丽瑞塔像一面至纯至净的镜子;将他明亮的目光映照、放大,直到彼此间再无他物,直至这明亮如火焰一般汹涌澎湃,点亮自己、点亮对方、点亮周遭的一切!
弥漫在两人四周的雾气,正被无形力量翻卷蒸腾,一时形如万千花瓣,一时浩如苍茫烟海……又在无声的沉寂中平复下来,最后化作点点晶莹的露珠。
一朵绯红的花朵被他拿出来,缓缓举到身前,在娇艳的花瓣之后,是一张ping静的脸庞——虽然俊美得几乎完美,却毫无生气。
她轻轻的一笑,笑容里有一点欣慰、一点欢愉,但到中途时,却又被注入了无言的苦楚。
手指放开,花朵轻飘飞出,端正的插在她的发髻上。
花的艳丽,人的淡雅,相得益彰。
无论在谁的眼里,神族长公主殿下都是多变的,而此时的她却素淡如玉、冷清如水。这一朵艳丽的花,就好像是打开了她的魔法阵,让她每一处的柔美都被衬托出来,要比她多变时亮丽千万倍,就如同一个旋涡,足以让她身边的人与物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迷失、沉醉。
他的手缓缓收回,冷峻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消融。
“难为你。”她的身子微微一倾,手指轻轻滑过花瓣:“这花已不多见了。”
“迟了几千年,你喜欢就好。”他的声音清雅而悠长,就像是穿越了时光,正在与大地和天空一起共鸣。
“你……你还好吗?”
“我既然能来,当然一切都很顺利。乌鸦的一切现在都归了我,或者说我的一切都归了乌鸦。你的魔法和智慧,都很完美。”来人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笑容:“我虽然忘却了很多,却显然没有忘记你。”
“其实,如果你真能忘记我,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只忘该忘的,即使是你,也无法把意志强加于我。”说话的“乌鸦”穿着一袭白色武士服,一只手随意的插在腰带上,目光内敛,如同深潭。
“你这又是何必?假装没有醒来,就在科恩身边做乌鸦不好吗?”
“绝不!”乌鸦表情一凛,眼中杀机滚滚,低沉的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他们欠我的!”
“世界变了,神魔也变了,仅仅靠你自己,机会是很渺茫的,”长公主长长一叹:“难道又要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杀你一次?”
“这样杀我,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吗?”乌鸦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似乎并不是在说自己的生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做的话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然后让我再等上数千年,甚至是一个世代?最后只能这样见一面?”长公主摇了摇头:“数千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有多少高山变成了海洋?你知道是多少个寒暑时光?仅仅一笑,你可以就忘记这些,但那是你。而我,这就是无解的深渊。”
“时光……就那么令你忌惮吗?”
“夏虫,”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可语冰。”
“我可不是夏虫,”乌鸦也摇了摇头,随即洒脱一笑:“如果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是一只睡了数千年的睡虫!”
第八章
乌鸦这句话一出口,丽瑞塔公主就定定的望住了他,质疑的目光几乎有点令乌鸦经受不住。
好半天之后,长公主殿下的嘴角才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跟着科恩,又继承了乌鸦的一切,堂堂的杀戮之魔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声明一下,我现在只是乌鸦,并不是杀戮之魔。醒来之后,我就在观察周围的一切,我改变了自己的言行举止,改变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上前一步,乌鸦两眼看着丽瑞塔的脸,满满的嗅了一口含着她身上淡香的空气,然后他的嘴角又流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其中的邪恶比科恩更甚:“不过这名字可不怎么有趣,你也舍得让我的一半意识用这个名字?”
“这种事情也来怪我?”丽瑞塔殿下并不生气,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真挚:“虽然只是一半意识,但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的秉性,连面容都不肯要,名字这种事就更不听人劝了。”
“无论如何,‘我’当初要取这种没格调的名字,你就应该教训才是。”乌鸦的眉头挑了挑:“严厉一点,也不至于让我空等多年,盔甲就是我的牢狱,其中的岁月可不是那么惬意。”
“对乌鸦严厉有用吗?即便乌鸦早早做好觉醒前的准备,科恩这种人物也不是可以凭空出现的。你这具身体是神族挑选的,二十多年就会被清洗一次自然记忆,没有科恩这样的人,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丽瑞塔殿下摇头说:“既然你已经遇到了这么难得的契机,就应该好好把握,不要再凭一时意气去对抗他们。要知道时光可待,科恩却再没有第二个了。”
“你对科恩?凯达的评价如此之高吗?”乌鸦似乎有些意外:“说来听听,也许有些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杀戮之魔也需要别人的意见了?”长公主顿时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打趣的意味:“数千年之前,某人不是号称眼光独步da陆吗?”
“那似乎是对于别人而言,对丽瑞塔大人,我可不敢这么自大,让长公主殿下追杀可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乌鸦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说起来,科恩也似乎被魔族长公主追杀过,什么时候让他被你追杀看看——你和芙莉格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上一次吗?芙莉格只是逗弄科恩,其实并没有杀心。”丽瑞塔纠正乌鸦说:“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来判断,科恩能以人类之身逃避,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逃得那么狼狈,还有什么了不起?”乌鸦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
“你这样评价当日的科恩,明显是有失公允。难道是容不得别人被夸奖吗?这个脾气还是没有改掉。”丽瑞塔公主倒是很公正,不过之后又一笑:“见微知着,你在科恩身边也不是一两天了,难道还不清楚他的可贵之处——别的不论,科恩能以本身有限的实力去博取无限的环境,这正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已经有所领略,特别是夜间大战布卢克皇宫,让我看到他真正的潜质,虽然没有见血,但我也满意!”
“如果你认为科恩仅仅只是个打打杀杀的人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丽瑞塔轻声说:“不过我也在开始时犯了这个错误,当初遇到他的时候,他的性格里不过是隐约有你的影子。”
“于是你就把盔甲给他了?”
“他出身贵族,又在斯比亚有军职实权,性格更是狂放不羁,之后经历的血腥杀戮一定不会少……有这样一个人类出现,正好可以做为你的藏身之处。这不是最合你的意?虽然后来的事情有了偏差,但科恩总算做到了我希望他做的事情。能早日醒来,你不是应该对科恩心怀感激吗?”丽瑞塔轻叹说:“当天把盔甲赐科恩的时候,我并没有意料到你真能在科恩时期醒来,也没想到那一场战争中的诅咒,会解开盔甲上的封印——你可知当时的情形?”
“我当然知道,不过就是有芙莉格在场而已。但我对神魔两族的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没有兴趣理会她。”乌鸦伸了一个懒腰:“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与乌鸦融合的?”
“你拿走了剑,送回了剑鞘。”丽瑞塔说:“在剑鞘上留下这花香,我还不明白吗?”
“一时玩闹心起,”乌鸦笑笑:“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本来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你真能丢下科恩来见我,他就放任你一个人出来?”
乌鸦——或者应该叫他杀戮之魔更合适,他听了长公主的话后又是一笑,如果有熟识的人在场的话,恐怕很难想像,这样频繁的笑容会出现在“乌鸦”身上。
“不是乌鸦丢下他,而是他丢下了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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