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案后面,三辆马车首尾相顾,前后各有四名铁甲兵士护卫,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保护车中人,但那铁戈全部对准马车,显然是挟持。
新封的陈留郡太守陈诚举杯恭贺道:“司马典军,没能拦住祢老头自残,本官难辞其咎,希望司马典军见到夏侯将军,多多美言几句。”
“陈太守莫要烦忧,司马某虽然人微言轻,但在夏侯将军前还是有些份量,祢老头死且死了,岂能威胁活着的人?”说话之人乃是司马懿,刚刚被夏侯淳挂上典军之职,跟陈诚相比,官职虽低,但能够得到夏侯淳的青睐,他日必然有所建树,以至于陈诚都上杆子巴结。
“这些东西还请典军捎带给夏侯将军,另外一口箱子,乃是本官为特意献给典军!”陈诚挥手令人抬出两口箱子,一大一小,显然大的是为夏侯淳准备,小点的箱子献给司马懿。
司马懿看到后立刻满脸堆笑,“太守勿虑,此中事尽全力周旋。”
陈诚见司马懿终于开口说出周旋之意,眼角舒展,大喜道:“谢谢司马典军,请满饮此樽!”说罢仰头先干了,倒樽以示。
司马懿爽快地喝干,陈诚还要倒酒,司马懿拦住,“此去许昌,路途遥远,饮醉了恐怕误事,暂且寄存于陈太守处,若有日来到许昌,司马某必定置酒以待!”
二人相谈甚欢,傍边一人低声奏报,“前方一百多名难民和仆从,却赶了九辆马车,而且看这些家仆和难民都是一脸王霸之气,似非善类!”
“劳烦刘司马前去查问清楚。”
小心使得万年船,司马懿立刻让保护他一起返回许昌的陈留司马刘芳前去查问。
“都给我出来,莫不是吕布的探子!”刘芳上来呼喝,一眼瞧见伏德和高顺马钩子上的武器,转眼变了脸色。
这句话气的伏德只想抽他一鞭,不过马钩上挂了一柄大刀,确有嫌疑……
“这位将军,我们乃是来自河东的安家,经常在河内、弘农、豫州、荆州、陈留等地贩运粮食,现在要返回河东,只是经过并不进城,还请将军通融!”
安牵从车厢中出来出来,温柔可人,轻言慢语说明来意。
听到这批人并不进城,刘芳心中松懈了三分,自古匪人叛贼都是千方百计进城打劫,这伙人反而在城外露营,可见并不是匪类。
“可有河东郡太守的路条?”
“请将军稍等!”
安牵回身从包袱中取出一纸路条,经伏德递给刘芳,路条上面印有河东太守印信,上面写明乃是顺亨粮行的车队,去往荆州贩运粮食,下面是众多衙门的大红印章。
刘协大感惊异,安牵将包袱递给刘协,伸头一看,里面还有十多张路条,非但有粮食,还有马匹、铁器、干果、食盐以及武器装备的路条,不由感触良多。
“伏寿想的挺周到!”
“那是,想想我家是干什么的!”
安牵小声自夸了一句,估计是安牵与伏寿商议,为了路途安全,将所有的路条文件都备着放在身上,以防官府查问。
刘芳看不出问题,又骑马跑了一个来回,见车队中没有可疑之物,只有几辆辎重马车甚是惹眼,有心桥敲竹杠,不过眼下就要离开陈留去许昌,不能因为这点小钱耽搁人生大计,于是冷哼两声,递回路条,回禀司马懿和陈诚。
司马懿与陈诚相视一笑拱手作别,领着二百兵将和三辆车马吱吱呀呀回许昌,最后跟着四十多辆辎重马车。
田承主动领命去城中购置一应物品,同时打听祢衡家小方位。因为他怀中有一封书信,乃祢衡亲自书写,作为接引妻儿的证物。
日暮时分,不等采买人员回返,田承满头大汗急霍霍出城,叫出伏德和高顺。
“大事不好,祢刺史的家小已经被司马懿带回许昌,我们刚刚见到的送别仪式,就是陈留太守陈诚送别前来提取祢衡家小的夏侯淳的典军,司马懿!”
“啊!”
刘协方才知道离去的士子就是司马懿,三辆马车中正是祢衡的家小,听得高顺和伏德也是哼哼两声,心道这次有戏了。
司马懿何许人,高顺要从他手中抢人,怕是有些难度。
转头看到蔡琰也是一脸惊奇,好像刚才她也惊叫一声,突然想起蔡琰也是陈留人氏,只不过蔡琰早年间离开陈留到了洛阳,而且女孩子不能出门,不知听到司马懿何以惊奇出声。
想罢此节,刘协叹了口气,彻底佩服郭嘉的聪明诡计,不愧是鬼才郭奉孝,一丝风吹草动都能算计出未来大势。
可见郭嘉早有妙计,一旦祢衡代替袁术坐镇寿春,立刻自撤退时快马飞报夏侯淳,将祢衡的家小全部接到许昌供养,以便要挟祢衡。
当在此时,祢衡的家小作用非常之大。
首先,必要之时可以破坏祢衡与任何人的联盟;
其次可以做戏给士子们瞧瞧,光明正大送还给祢衡,换取祢衡的保证,甚至是博取天下士子归心。
而这些,都是曹操稳定的基础。
陈留国是刘协在八岁敕封陈留王的封地,虽然没有在此一天,但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还是有一丝感情的。此时让曹操掳走祢衡的家小,颇有些不甘心。
只是曹操快马飞报留守后方的夏侯淳和曹洪,经夏侯淳和曹洪商议后,派出典军司马懿通知陈留郡的太守陈诚,将祢衡家小迁至许昌,路上多跑了一个三角形,路程比直接到陈留稍远,所以延迟了两日,反而与刘协来到陈留的时间相错只有一日。
加上祢衡的爷爷坚决不离开陈留,前后劝说又耽搁了半日,待到陈留的司马刘芳生怕陈留的士子阻挠,想到使用绳索捆绑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三人当即决定,由高顺带领兵士连夜追击,田承和伏德留在原地,吸引陈留郡的太守陈诚注意,给高顺打掩护。
否则让陈诚发觉高顺带领百名兵士解救祢衡家小,断不会坐视,一旦调集城中的官兵,到时候鱼死网破,战死事小,破坏吕、祢联盟事大。
“投降不杀!”
刚刚布置完毕,突然震天喊杀,一支队伍包围住刘协等人,吱呀呀弓弦响动,一排排雪亮的箭矢对准这个小营寨。
第一九五章 贤贵人 '本章字数:236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19 13:29:09。0'
小袁枚吓的钻进安牵的怀里,小姑娘从未见过几百张铁弓对准这样肃杀场面,压迫的抱紧安牵簌簌发抖。
安牵比袁枚好点,但脸色煞白一只手抱住小袁枚,一只手拉住刘协的衣角寻求鼓励,只有蔡琰咬着嘴唇,似乎隐忍着心中的不快。
“不用怕,估计是田承打探祢衡家小时露了马脚,被陈留郡的官差给怀疑了,他们不清楚我们的底细,才出动大量的兵马。”
刘协安慰众女,抽出士子剑,给自己壮胆。
“各位好汉,能够探听祢衡下落的,应该是祢衡派来的将军。敢问是祢衡手下哪位将军,请出来一见!”
陈诚越众而出,朗声道破这支人马的底细,他的话一下揭露了刘协的谎言,虽然跟真实稍有出入,但捌九不离十了。
伏德正要开口,陈诚眯起眼睛,乐呵呵地说道:“若不出来,休怪本太守手下无情!”伏德大怒,不过寒光闪闪的箭矢确实不是好惹的,就算高顺武艺高强,也禁不住一排铁箭矢啊!
是抬出朝廷的大旗,还是抬出祢衡老乡的大旗?
在田承和刘协看来,这种情形只有用计,不能硬拼,或许朝廷的使者会让陈诚箭下留人,更或许陈诚老乡情重,祢衡本就是陈留人,放过祢衡的人也未可知。
不过这两种方法都要以陈诚有点汉朝情结,否则他们只有被抓的份。
“前面可是陈叔平陈三哥?”
正当刘协决定让伏德用朝廷试试陈诚,蔡琰不慌不忙立于马车驾驶位,凝望陈诚,声音平淡无奇,然而这一声,却惊的陈诚马鞭坠地。
“你,你,……”陈诚突然变了颜色,激动的上前两步,定睛细看,突然大喜道:“是昭姬妹妹,你终于回来了!”说罢竟然眼睛都湿了。
“陈三哥别来无恙,经年不见,竟然官居陈留太守,实乃陈留之福。伯父伯母可安好?”
“都还好,总是记挂蔡中郎,父亲使人在城中悬挂蔡中郎画像,率领士子每年拜祭!”陈诚言语有些颤抖,“听说胡人骚扰洛阳三辅……今日得见昭姬妹妹,方相信仁义之人自有神仙保佑!”
蔡琰走下马车,走至中间空旷处,陈诚转头看了看,打马来到蔡琰面前,偏腿下马,蔡琰欠身一拜,拜谢陈家挂念其父。
然后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转入正题,看看周围的兵士,嘲讽道:“难道陈三哥就是就是迎接妹妹的?”
陈诚尴尬一笑,压低声音,“昭姬妹妹,陈留乃是蔡家故乡。若得知妹妹回家,陈留郡数千士子当恭迎还乡,谁敢阻拦,可是……”陈诚目视田承、高顺、伏德以及腰刀出鞘的兵士,“他们要找祢衡的家小,妹妹既然与他们一起,不会不知道祢衡刚刚攻取寿春,代袁术成为一方诸侯,作为曹将军的敌方,曹将军刚刚下令将祢衡家小带走!”
“父亲在时,曾教导我们,为人臣子者;必要忠君爱国。”蔡琰正义十足,“实不相瞒,车中之人,乃朝廷使者,经由洛阳、许昌、宛城、襄阳、汝南、寿春,然后经陈留返还河东安邑,体察民情,安抚百姓,之所以遣人问祢衡,只因祢衡受朝廷之命,诏安袁术,收取江淮之地,这一切,都是朝廷旨意。
陈三哥乃是汉臣,袁绍、吕布、曹操等人不尊朝廷,妄图自立霸主,实乃汉贼。
若陈三哥有心复兴汉室,昭姬当禀明使者,为陈三哥当做引荐人;
若恣意帮助贼人,昭姬自然无法可说,任凭陈三哥处置,身后之事自有后人评说。”
蔡琰言辞恳切,尤其在最后暗暗点明,他是忠是奸,自有后人定论。
“咳咳,昭姬妹妹不要给我戴大帽子,我顶不住。”陈诚深有愧意,道:“蔡恩师的教诲,陈诚每时每刻都不敢忘,……昭姬妹妹不会骗我吧,车中之人真是朝廷的使者?”
“马车前方左侧之人,乃是当今伏皇后的亲哥哥伏德,马车中的简朴少女乃是汉庭将军安敦的亲妹妹安牵,我现在的身份是当今皇帝的贵人!”蔡琰的胡乱给自己安了一个称谓,一下将陈诚惊的目瞪口呆,“陈三哥,我要是说我是朝廷使者,不知陈三哥是信还是不信?”
不等陈诚从震惊中醒来,蔡琰一张利口继续紧逼,“若是陈三哥要决议当汉贼,可将我献给曹操,然后由曹操护送我回河东,向朝廷邀功领赏……当然,陈三哥缉拿朝廷使者和蔡中郎之女的丰功伟绩必然随同名扬四海,哼哼,高官厚禄自不待言!”
一席话说的陈诚冷汗如雨。
曹操是何等聪明之人,在此乱世之中,若是蔡琰当真是朝廷使者,曹操首先会敲锣打鼓送到河东,以彰显他恩义无双的品质,然后向朝廷讨封赏,岂不闻公孙瓒已经称王,袁绍正在集结军队北伐……
那么陈诚无疑就是这场功利中唯一一个受到伤害的人,抓住朝廷的使者,还是当今天子的贵人,天下人如何看待他陈诚?
答案不言而喻。
陈诚的脊背顿时湿透,勉强合拢能塞进鸡蛋的大嘴,心思在汉贼和通敌之间急转百十圈,突然明白,这是一个中庸之道的最佳选择,一则如果复兴汉室,放走蔡琰结缘朝廷,陈诚就是功臣,官照做钱照拿;二则曹操成为霸主,曹操未必知道朝廷的使者见过陈诚,依然可以当官领钱。
只要隐瞒住他与朝廷使者见过面,放走蔡琰,那是一石二鸟。
“昭姬妹妹一言惊醒梦中人,愚兄自然秉承恩师教诲,忠于汉室,……今日愚兄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诚重重点头,回身喝令兵曹收兵,一声号令,太阳沉入地平线,带着最后一丝寒光,弓箭手收箭入鞘,陈诚带着兵马回城,本想回头看看这个旧日跟在他身后嬉闹的女子,却终于狠心离去。
其实,就算蔡琰不说朝廷的事,陈城也准备放他们过去,既然有送上门的更大的利益,自然来者不拒,原因只有一点,陈留郡是蔡氏族人聚集之地,如果得知陈诚抓了蔡中郎的女儿蔡琰,那么他陈诚在陈留根本没容身之地,士子们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高天流云上暗红色的暮光,依依不舍地向西褪去,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刘协笑道:“你封的这个官职不错,贵人,呵呵!”
“妾身一时乱编的,你,你莫要当真!”
蔡琰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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