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气者,感先人尸首而渗入血脉,世人以为挖掘坟墓就可断绝龙气,实是谬也,这样的话,谁也不要打仗了,直接断绝龙气就可。
要知道,龙气具备灵性,一旦与血脉感应,就会延续不断,直到龙气转流,因此挖掘坟墓,对当事者有些影响,却不是根本性。
而且入葬者之灵,特别是集大成者,就能命令着龙气,假如李睿成为开国太祖,可以说,其灵其朝不灭,这龙气就有它主持,非外力等闲能动之,就算挖掘陵墓,也只能伤其血肉皮毛,不能断其根本。
龙气伤而不死,以后自会另寻龙道而修养凝聚。
这次祭祖,实是观看龙气情况。
正在沉思中,舟行如箭,在水面直划而去,向那一处岸飞驰而过。
不一会,舟便已泊上岸,一路骑兵上前,直奔向李家宅院所在,不过,这时速度就慢了一些下来。
在城外一处小山之处,道路曲折滑腻,却是小心前行,诸人见到他速度放慢也不以为意,这很正常的事情。
夏盘这时,却已经握住了手中一张祭文,这祭文本来没有什么神奇,却是方信亲手所作,自然能与龙脉相感。
在马匹之上,手握祭文,心中默祷,顿时,在夏盘的眼中,平淡的丘陵之上,凝聚出了丝丝紫气,开始时淡淡,却不断凝聚,渐而浓烈,最后,竟然化作一条蛟龙,龙角已有,龙睛灼灼闪耀,十分旺烈。
夏盘一见,心中猛吃一惊,本来他点的这处龙脉,虽然也算是王者之脉,却非是天下五种真龙龙脉——所谓真龙龙脉,实际上也是地龙,只是其气太浓烈,因此很容易使得者又取天人之应,所以称真龙。
但是现在看来,这龙隐于大地,却已横卧腾跃,烟云掩冉,恍似真龙在吞云吐雾,呼风唤雨,气像远比当年所见炽热。
夏盘暗中奇怪,想着:“这等气象,已似真龙出渊之像,何至于如此?就算要发,五十年期限,还只过了二十年吧!”
再仔细一观,却见得此蛟盘旋在地,地脉如支流,一丝丝紫气向它渗透,夏盘大吃一惊,却是想着:“为何,此蛟竟有吸纳附近其他地脉之力,而汇成真龙之相!”
就这一惊,正思忖时,眼前奇景已失,他连忙摸了摸,发觉怀中那祭文已经变成了纸灰,却是祭祀完毕了。
夏盘顿时若有所失,一种明悟直上心头,这是他最后一次亲见真龙了。
就算是蛟龙,也非常人所见,隐于大地,何况真龙。
同时,他也自觉对风水之道,有了新的理解,他策马前行,心中却如潮水一样涌动——地龙深沉扎根于大地,本非凡人所能撼动,能撼动和转移,必是天之大力和万民之力。
原来龙脉消长,固是地势所向,也是天人之感,有了此悟,对风水之道,已经入得真要,虽然还有数个疑点,却大则已得。
如有风水之士,只知道寻固定的上佳地龙,不知天地运转,不知人心所向,妄以为龙脉就可决定一切,那就不得精髓所在——以一点牵引全局,才是至理。
当然,如有朝廷腐败衰退,却想靠着破坏龙脉之理来消灭未来真主,也属妄然——龙气有灵,本好好运转,却被破坏,自然对破坏者充满本能的仇恨,这些龙气散于大地,就可抚育出对当朝本能而根深蒂固不满的乱民。
而龙气散而不死,在天意人愿的要求下,如是直接与人相感,比如天葬,甚至直感,那寻龙破龙,只是妄想罢了。
有悟的同时,夏盘心中十分欣喜,他此时已确信李睿不但承纳了龙气,更是能处中枢,凝聚周围龙气,生生不休,原本五十年判断,龙气才达旺发之期,这已经可以忽视不计——的确已经有资格角逐大地唯一真龙之位。
夏盘虽然对面相与人气所知不精,却也知道众志成城之理。
一个原本命格只到县格地人,如能真正得到十数个乡格人才之助,其气就大盛,如能机缘凑巧,又有用心,获得同样是县格之人相助,那其人之气就会转变,渐增威仪,而可突破原本命格,气运大增。
这就是天意人事了,当然这种事极其罕见,原因很简单,别人如有大运大能,你凭什么折服于人?所以说非机缘凑巧不可为之。
古人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固是此理。
夏盘此时已再无丝毫犹豫,决心把自己的命运,彻底与李睿相连。
正思考着,已经穿过了这片小山地,来到了平原之上,此时雨已全停,下午的阳光照亮着大地,万里晴空,溪水漏漏,树木掩映,甚是美景。
骑兵策马前行,虽天下大乱,但是目前从江府还是相对宁静,并无兵灾。
骑兵更上前十里,经过一处河水,远处,就是李氏的田宅之地了。
夏盘到了宅前,才敲了门,里面的人探首望来,见得是夏盘,连忙开着门,这时,一个中年人连忙迎接出来。
这人面堂微黑,却是李适,李族中人,现在就代着方信管理着从江府的田宅,由于早有接站通知,因此连忙迎了上来。
招呼看坐,给上茶,茶热,夏盘稍吹了一口,就问着:“李管事,祭祀先祖之事,可曾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李氏本族五服内,总有二十一人,都来到院子里等候了。”
“恩,主上的意思,就是尽快祭之,时间可曾选定了?”
“正是后日,夏爷你的意思呢?”
“这是家事,我不能多说,唯奉主上的意思观礼罢了。”夏盘又将冷了一些的茶,一饮而尽,嘘了一口,说着:“主母的娘家人,也来了吗?主上的意思,这次要迅速带着回安昌才是。”
“都已经来了,准备好了,祭后就汇同着一些族人前去安昌!”李适沉声说着。
这自然大有用意,现在高明统登基为帝,建朝“大成”,发旨于天下,而各王称帝,又四处有贼兵起义,有识之士都明白天下已经真正大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要将亲族,以及同族中一些骨干迁移到相对安全地点。
“贵子李参也在其中吧!”
“当然,我老了,不要紧了,儿子还小,而且要跟着主上,自然比陪我呆在乡下好上许多。”
夏盘听了,含笑点头,两人都是心领神会。
后日,早已经准备好的祭礼就开始,中间却是历代祖先牌位,李睿之父为其中。
而堂前,扣除了女人,男丁总有二十一人,李氏一族当然不至于才这点人,但是如果以李睿之父为据点算亲属的话,这五服内,的确只有二十一人——按照此时的说法,这还属于直亲之内,可以受恩,可以泽荫。
其原因就在于李睿的曾祖父就迁移到这里,子息甚少,与同族联系甚少,到了李睿这代,勉强有些五服内亲族了,也是李睿发达后,投奔而来。
李适这一支,就是李睿曾祖父的兄弟,算辈分却也是和李睿同辈,却已经四代了,所以其子李参,正好是五服之内——李适勉强可主持家祭。
祭礼上,他身着长衫,竟然也有半份儒雅之气,见人聚得齐全,就一声令下,然后就开始祭祀祖先。
先是众人读祭文,上祭品,又跪下行礼。
这时,夏盘直眼而望,却果见祭祀时,那中心牌位之上,渗出一丝紫气,淡淡的,漂浮在众人面前,说也奇怪,这紫气越过众人,只在两个五服内的少年身上盘旋一下,稍加而入,也算是受了其气。
夏盘了然于心,这二个少年算是李睿五服内的亲族,可惜的是已经隔的太远了,按照历代的规矩,日后李睿登基为帝,一般就是亲兄弟封王,侄子可封公侯,再远些就是伯子,而追封不过三代,这二人如果没有战功,靠此荫弄个官职,袭个男爵也算是到顶了。
到了现在,对这些,已经有许多规矩。
皇族人丁少了,虽有龙气也难以独支,可是人丁多了,一一封荫的话,再大的龙气也承担不了这个消耗,因此成熟的方法就是论爵减封。
太祖可封一个世袭亲王,以显特殊,这是铁帽子王,非谋反不以削爵,而后世皇帝,除了太子外,还会封一个世袭郡王,以传其宗,其他儿子,就算封得了王,下代就会减为郡王,再下代就会变成公爵,而后侯伯子男,富贵不过七代——七代平均一百五十年,也一般是走到了朝廷的一半寿命了。
话说上面的已经算客气了,如果是刻薄点的朝代,那就是袭爵减二等了,也就是说,如是这代是王,下代就是公。孙子时就减为伯,重孙就变成男,再下面就是百姓了
这种爵,除了铁帽子王之外,大多还没有封地,由朝廷年供其俸禄,这种薄于宗室而贵于世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当然,这还是嫡系,如果是旁系,二三代之后,天潢贵胄除了一些社会关系外,身份地位就会变得与寻常百姓无异,倘若自己不能取得权势,则不免要躬耕度日——不过这样也不错,可以出职为官,不受宗人府的监督。
而龙气有灵,除非有特例,厚薄也是如此分配,当年夏盘曾见大楚一个远方宗室,离太祖不过六代,除了山根上稍有一点影子,大半只是作个记号,却早就没有半点真正龙气庇佑了。
这些思考只是一念之间,夏盘就决定回去禀告主上,以让主上早定宗人之法。
祭祀完毕,就是出门由着各人各支,各自祭祖,这却也是浩大的工夫,夏盘也就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下午快到黄昏时,才算祭祀完毕。
“明日一早,就启程去安昌,各位请多准备。”见人都到了,夏盘也就说着。
从江府还是太平,但是沿途却已经不一样了,现在大战还没有彻底爆发,要走的话,眼下是最后一次机会,再等一些时日,说不定千人护送也闯不过千里之途。
这一说,顿时下面的人都分散了,一些妇人都拉着孩儿的手,下面就要分别千里了,以后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
见此,夏盘对着李适说着:“李管事,主上说了,可以自筹民团护庄,主上已是侯爵,本应该有甲兵护家,以这名义在这里谁也可以说得过去,如是危急,还可和鲁侯府联合,相信必了度难,至于这些田宅,却是不大紧的事,现在田中收入,可尽用在此项上。”
李适沉着地点头,说着:“谢主上,主上在家里也有先前府兵,训练打仗我不会,但是委托其人,供应粮饷,还是可以的。”
夏盘听了,不再多说,目光自上扫过,眼神就沉了下来——主上动兵的日子,也迫在眉睫了吧!
几乎同时,进入安昌的一批人中,就有着严涵,但是他却不是核心,而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如果方信在,却是认识此人——当年方信考中进士这一科,里面除了自己,有三人大有气数。
分别就是蟒蛇之相裴许昼、异气如花者周立华,还有一人,就是彭含志了。
一路下来,似乎安昌省已经恢复了元气,田野开垦数十万亩,满地地金黄夹杂着尚未熟透的青色,荡漾着就将收获的意味。
由于天灾人祸,一路上,本来繁华之地,已变的满目疮痍,直到进了此地,才感觉到了一种太平时代的痕迹。
“彭大人,您看,安昌未受蝗灾,今年又是丰收了。”
“是来,李睿治政一方,向来为人称著,不过安昌征战十数年,而李睿三年平之,二年治之,这就不单是一个文臣能囊括得了,先帝还是有识人之明啊!”彭含志听了,感叹不已的说着,想起当年李睿直接被派出当知县的异事。
这先帝,当然不指最近二位,而是指当年开科取士那位皇帝。
“粮既丰足,而兵也锋利呀!”严涵指着一队骑兵说着,这队骑兵只有数百,但是策骑前行,个个虎背熊腰、神气剽悍,策骑行军,也隐隐有法度,使人一见就知道是精兵。
“这等兵马,安昌有多少?”
“彭大人,学生先前看时,已有五千之数,但是闻着击败蛮王后,缴获大量战骑,又在草场大办养牧之场,此时只怕已过万数,而且,每年都可增得五千骑!”
一万骑,岁增五千,听到这个数字,彭含志的眉都不由跳了跳,这里面的分量,他是非常清楚的。
再过一片地,又闻着蹄音震天,在午后的阳光下,一千骑兵,潮水一样,从大地上奔驰过来,走的还是官道,虽没有践踏田野,却也威猛无比,见此,有人就奇怪地说着:“奇哉,为何多见骑兵?”
“是在练兵吧?”
“非也。只怕李睿此人,已经准备用兵了,诚是狼子野心!”又有人不屑地说着。
彭含志眸光闪过,浮出一些异色,这句话说到了他心头之上了。
实际上,在诸王起兵后,天下有识之士,就知道天下始乱了,但是二百年正统根深蒂固,谁也不敢大举突破朝廷体制而公然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