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云,一切皆空!”赵有泽忽然问道:“羽儿,你可知如何是‘空’?”
叶羽有些迷惑,不知赵有泽为何突然谈起佛学,事实上,中原之人极少接触佛宗理论,中原的主流理学是儒道两家,毕竟太虚门示意儒道主流立道,虽然兼纳了其他兵法墨农诸子百家的理论,但核心思想仍然不变。在中原,佛宗的理论很难传播开来,不是见闻广博,有些地位的人,很少会知道佛家的经典。
叶羽以前在藏经阁翻书的时候,曾经看见过几部佛经,但他对宗教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看了看封面,翻都没有翻过,自然对佛学一无所知。
但赵有泽此刻问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一切皆空”这句话他前世就听过不知道多少遍,如果装模作样,还能引申出“如梦如露亦如电,因作如是观”种种观点,只是如今是师尊相问,叶羽自然不能如此敷衍回答。
叶羽想了想,皱起眉头,正要回答,却听赵有泽叹道:“所谓‘空’,不过因缘和合而已。”
叶羽心中一动,抬头去望赵有泽,却见师尊大人默然而立,神态已非往常那种儒雅平和,而是面无表情,但眼眸低垂,其间似乎又有一种悲悯,叶羽心头一动,嘴唇嗫嚅,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已知‘空’,如何又是一切皆空?”赵有泽忽然又问。
但这回不等叶羽回答,他却已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心空、佛空,众生空,即一切皆空!”
“如何能一切皆空?”
“无我,无常,唯无我无常,方能涅盘,方能度世救人。”
“如何能无我,无常?”
“慈、悲、喜、舍……”
叶羽听得迷迷茫茫,完全不懂师尊的意思,只是赵有泽神态悲悯,于语气之间,透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这种淡然让叶羽心头微动,如同接受高僧点化一般,有一种隐隐然的明悟。
“羽儿,你听懂这段佛经了么?”赵有泽忽然问道。
叶羽一愣,抬眼看去,顿时发觉师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仪容,正微笑着看自己。
“回师尊,弟子没有听懂。”
赵有泽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只是叹道:“其实这段佛门经典很简单,无非想要告诉众人:所谓困境,无非是妄念而已,三千世界,一切皆空,但‘空’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因缘和合,所以无论是困境还是因缘,佛门弟子只要保持‘慈、悲、喜、舍’的处事态度,自然能够‘无我、无常’,更可以度世救人。”
叶羽一怔,知道师尊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只是顺着师尊的话想去,若有明悟,但更多的却是一团迷茫,胸口有一口闷气缓缓升起,再继续去想,只觉胸口一闷,生出一股恶心之感……午时过后,众人终于收拾妥当,坐上马车,继续南行。
荆楚地域宽广,自然风光很是秀丽,叶羽坐在马车上,不时挑起窗帘观看外面的风景,或者和苏青璇、晴儿说说笑,聊聊天,倒也心情愉悦,不觉旅途难熬。
一路行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赵有泽那番话,只是聊得乏了的时候,才会躺在车厢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样走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一个小县城,荆楚是巽风殿管理,太虚八门的治理经验远胜五岳,荆楚如同巴蜀、河西一般,比华阴要富庶很多,即使一个小县城,热闹之处也丝毫不逊于华阴的一些郡城。
一连在山野间走了几天时间,大家都不准再继续连夜赶路。
所以由两位经验丰富的车夫出面,五人在县城之中包下一个小院落,把两辆马车都停在院落里,杜青山和叶羽则出去采办补给,毕竟走了这十几天时间,无论干粮还是淡水,都已经差不多告罄。
等事情都办完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众人分配了房间,便各自入睡。
前面几天都只能睡在马车上,如今住在房间里,有大床可以躺着,众人心中都很高兴,尤其是晴儿,蹦蹦跳跳的,兴高采烈极了。小院子四间房间,两车夫一间,苏青璇二女一间,叶羽和杜青山师兄弟俩一间,赵有泽独自一间,等到明月高悬,众人安然入睡。
这一夜,叶羽似乎听到梦中有人诵经,睡得极其香甜,几个月以来,他都没有如此舒服过。
第二日起来,叶羽神清气爽,杜青山却还在呼呼大睡,要知道杜青山虽然爱酒,但生活极其自律,从未赖过床,想来也是这几日来车马劳顿,彻底乏了。叶羽心中一暖,这时候杜青山却惺忪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叶羽一眼:“小师弟,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叶羽回道。
“都卯时了。”杜青山道:“看来该起来了,免得误了早晨出发的时辰。”
叶羽微微一笑,却不想打扰杜青山,很快洗漱完毕,走了出去。
院子挺大,叶羽出来的时候,苏青璇已经在院子中,似乎正在练剑。看见叶羽出来,苏青璇顿时一笑,收了剑势:“懒虫先生,终于起来了啊!”
“现在不过卯时而已,应该还不算太晚吧?”叶羽说道。
苏青璇微微一笑,叶羽忽而笑道:“亲爱的青杏娘娘,练的什么剑法?”
苏青璇嗔了他一眼,说道:“只是几招基础剑法而已,最近感觉剑法进步了一些,时常巩固一下。”
“剑法进步了么?”叶羽感兴趣地道:“练给我看看,好不好?”
苏青璇笑着点点头,抱拳一礼,婉约秀丽的剑法便挥洒开来,这是一路清影剑,剑招秀丽绝伦,清雅宜人的剑意隐含其中,便如少女清影,美丽清新。苏青璇手中银光涌动,凌厉的剑光乍隐乍现,却仿佛含着某种韵律,招式华丽,杀机暗藏,的确与往日有所不同。
叶羽看得赏心悦目,拍手叫好。
忽地,苏青璇娇叱一声,剑招徒然改变,招式更加华丽,姿态愈加出众,叶羽心中一动,忽然笑道:“好一路玉女笙箫剑,玉女笙箫,无音律岂不懊然,不如我来和一曲!”
说着,从怀中取出洞箫,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玉女笙箫剑是玉女峰绝技,这一路剑法和音律有关,高深之处很是难懂,就算是苏青璇,也是学了五年的天籁剑法,才初入门径,直到去年,她的师尊柳若絮才将玉女笙箫剑前两式传给了她。
叶羽心随意动,随着苏青璇的剑舞随意吹奏,渐渐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倏地,他脑中灵光一闪,音律起伏,于一片飘渺中吹出点点肃然,竟然鬼使神差地吹出了临仙雷音曲。
苏青璇似乎感应到什么,看了叶羽一眼,剑势一动,和着叶羽的音律,翩翩起舞。
叶羽微微一笑,尽心吹奏临仙雷音曲,这曲子飘渺空灵,却又庄重肃然,如今看来,倒是颇和苏青璇那种婉约高贵的性格。叶羽吹了半响,渐渐融入音律之间,心中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念头升起,拿起一片叶子正在吹奏的叶流云和正在诵经的不说似乎出现在眼前,他的身体渐渐变轻,体内涌起暖流,缓缓流动……这感觉,似乎就和昨日使剑之时一模一样,叶羽心念一动,曲音停止,那感觉却忽地消失。叶羽内视体内,经脉之中依然全无痕迹,不禁涌起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怎么了?”苏青璇见叶羽忽然停止音律,不禁问出口。
“没什么,时辰快要到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叶羽回道,苏青璇转头见杜青山、赵有泽都已经先后走了出来,不禁点点头,收了剑势……
第10卷祸福相依第三百二十七章再遇
上午一些的时候,大家都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再次启程了。时间流逝,顺着荆楚的郡间官道,他们很快走过了不少路程。
太阳挂到斜正中,暖洋洋的日光很是宜人,马车不快不慢,奔腾作响,车上偶尔挑起帘子,露出少女宜嗔宜喜的精致脸蛋,但只是惊鸿一现,车上似乎传来少年的笑闹声,帘子便放开了,路上的行人门似乎还有些惊愕,方才的景象就这么停止在记忆中,化作一道别样的风景。
叶羽在车上打趣:“晴儿,都快望眼欲穿了,外面就这么还看么,少爷都有些嫉妒啦!”
晴儿俏脸微红,略带羞涩地娇嗔一声:“少爷!”
“怎么,我说错了么?”叶羽笑道:“在山岭中的时候还好,一到了人多的地方,县城集市什么的,晴儿小姐就兴趣盎然,连青璇和你说话都顾不上,窗口边那个位置都快成你的专属地方了……”
晴儿被说得满脸通红,却没办法反驳,只能撅着嘴不满道:“少爷就知道欺负人家……晴儿只是没出过远门嘛,哪像少爷似的,去过河西,去过巴蜀,晴儿除了我们郡和华山,哪里都没有去过呢!”
叶羽一怔,似乎心有所感,不再接话,只是笑而不语。
晴儿见少爷不再取笑自己,心中一松,脸色好了一些,但却没敢在继续赖在窗户边观看风景,只是貌似文静地坐着,双腿并拢,小腿朝后交叉,双手放在穿着长裙的大腿上,显得很乖巧很有淑女气度。
叶羽有些好笑,这种坐姿自然是苏青璇交给她的,只是有刚才那灵活俏皮的样子做反衬,如今小丫头摆出这副文静优雅的样子,却怎么看都让人感到好笑。
小丫头很敏锐地察觉到少爷眼中的笑意,顿时一阵不依,看见晴儿这副娇俏的情态,苏青璇和外面的车夫老张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晴儿被大家笑得满脸通红,索性拉开窗帘,别过脑袋不理众人。
叶羽知道小丫头脸嫩,笑了一会儿,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朝外问道:“张叔,我们到哪里了,离岭南还有多少距离?”
“不远了。”外面传来老张乐呵呵的声音:“都已经踏入荆楚边境了,下午点儿,差不多就到岭南境内了。”
果然,几个时辰之后,太阳逐渐西落,叶羽终于看见了前方的一块界碑。
但就在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察觉到马车的急停,叶羽挑开旁边的帘子,朝外问道。
“似乎有人拦路……”老张的话音有些凝重,却没有多少紧张。
“有人拦路?”叶羽心中惊奇,不知道在荆楚和岭南的交界地域,会有什么人拦住他们。这辆马车中,可是坐着天下第一剑赵有泽,什么人敢拦他们?
“不会是遇到拦路抢劫的了吧?”叶羽的疑惑一闪而逝,片刻之后,他便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下车之后,他清楚地看见前面界碑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向赵有泽行礼,不像是贼人的样子。
“羽儿。”前面的赵有泽往回望了一眼,说道:“你的朋友找你……”
“我的朋友?”叶羽心中诧异,走前几步却是一惊:“怎么是他们?”
赵有泽的面前,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均着黑衣,男的面貌普通,神色漠然;女的却是冰肌雪肤,颇为冷艳,尤其一身紧身黑衣,更是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和勾人的曲线,颇为诱人。
“白……白兄?”这两个人,竟然是黑夜行者白际和他的妻子,罗刹女罗虹。
一年前,叶羽曾在棉河遇到过这对夫妇,从那以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黑夜行者夫妇都主要在塞北活动,如今竟然到了荆楚,还指名要见自己,叶羽不得不感到诧异。
而且……去年见到白际的时候,他似乎是为萧玉霜办事的,如今,他又想干什么?
叶羽的心情有些复杂,但白际却没有这么多顾虑,看见他过来,便抱了抱拳,道:“叶少侠,白某再次受人之托,给你带几句话和一些东西,还请借一步说话……”
又是受人之托?叶羽心头微动,却不怀疑白际会害自己。
毕竟打过两次交道,叶羽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而且如今赵有泽就在这里,以白际的武功,只要稍有异动,赵有泽都会让他讨不了好去,天下第一剑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
于是看到赵有泽询问的目光,叶羽微微点头,承认了两人所说“朋友”的事实,随后又跟众人交代了几句,便跟着白际罗虹两人走到远一些的地方。
白际也没有让大家为难,只是走远一些,到了那块刻有“荆楚南界”界碑的地方。
“白兄……”叶羽伫立着,却不回头,而是打量着眼前的这块界碑,石碑大概有两米高,中间刻着红色的大字,似乎饱经风霜,那个“界”字已经模糊不清,石碑边缘也有很多风化的痕迹。
叶羽欲言又止,白际仿佛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没错,是小姐让我来的。”
已经猜到事实,叶羽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头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霜……霜儿小姐她,还好么?”
对于萧玉霜,叶羽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她的爷爷废了自己的武功,让自己武功全失,形同废人,本来该恨,但却是她的求情在救了自己一命,又怎么恨得起来?
况且,想起小时候的情景,想起天火原她眼中的泪珠,叶羽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亏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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