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施图喊叫着,发布着指令。
噼哩咯啦的声音一连几次响过,我知道马车已闯过了好几道封锁栅栏。此刻,似乎左右前后冲上来阻挡的人已减少了许多,大概他们都听明白了刘施图的话,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毕竟,常人可没有什么胆子敢来擅闯这人多势众、平日鱼肉百姓的军事重地。
大车停了下来,呜呜的集合号角声响了起来,远远的传了开去。
“大人,检校台到了,您可以下车了。”
刘施图在外面恭谨的说着,打开了车门,并屈膝匍匐在车门外。
外面,是一队队惊恐的士兵,似乎往日的严格训练在这紧张的几天里都完全忘光了。
我踏在刘施图的背上走了下来,然后登上了检校台。凌玄发则紧跟在我的后面,一起走了上去。当初,我并不愿意如此对待自己的下属,但刘施图一再坚持要这样方显出他的忠诚,我也就不再矫情了。
只见一些大小的什长、哨官忙乱的集合着自己的小分队,向校场这边跑来。我知道,由于某些原因,这支十万人的部队一夜之间已撤换了所有游击将军以上的中高级军官,现在剩下的都是千总以下的中下层军官。
站在高台之上,我仔细的审视着下面纷乱跑来跑去的人群,有官找不到兵的,有兵找不到官的,还有互相找错了队伍的,甚至骑错了马的都有。而什么衣冠不整,军甲不齐,则似乎更是常见。
这就是我将要从里面挑出一支精锐之师的部队?
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毕竟,还仅仅在几天之前,他们还是军容整齐、斗志昂扬的勇士。这短短几天的等待处置,就已经使他们完全丧失了信心,进而军心大乱?一支军队的士气就这么容易失掉,这么容易陷入沮丧?还是,与主帅有莫大的关系?
我猜测着,想象着,思虑着,看着下面烟尘滚滚的样子。
他们已是一群乌合之众。
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整齐而响亮的口号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十人小队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标准军步走了自场地西南角走了进来。虽然这只是一个最基层的小队,其长官不过一员小小的什长,但其响亮威武的口号也随着他们的到来,而响彻整个校场。这是一支步兵小队,从编制上来说还只是那种单一兵种形式,各人右手紧握着出鞘的钢刀,左手绑着坚实的盾牌,无论是刀还是盾都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眩目的光泽。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应该是他们的什长,一名高大壮实的年轻人,同样是右刀左盾,银色的铠甲,喊着响亮的口号,大踏步踩着标准的步伐。从他的铠甲上,处处流露出自信与勇气,军人的气质即使隔了这么远也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而他的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贵族的标志,大概只是平民出身。
假如他真的只是一名平民,那真的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毕竟,我早已从凌玄发口中知道,就算只是什长这样最基层最下级的军官,几乎也没有起用平民的可能。而这名看来二十七八的平民年轻人,却已经算是一名军官了。那么,他在做一名小兵之时,就一定曾经立下了许多功劳,杀敌无数。
对于平民,我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而对一般的贵族,则有一种天然的烦厌。
又是一连串长长的马嘶声,我回头看了看东南面。一营二百五十人的轻装骑兵队出现在视野之中,整齐如林的长枪一律指着天空,左手的盾牌上皇家军队的花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人人脸上都罩着漆黑的牛头面甲,这与身上所穿锃亮的黑色铠甲、战马身披之黑色锁甲形成一个统一的和谐整体,而与旁边这些铠甲破败的友军也形成鲜明的对比,并显出一种不和谐的刺目之感。
整齐的骑兵队伍已经接近了我所站的检校台。队伍前面一匹赤色战马的乘客吸引了我的目光,尽管隔着面罩,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尖利而充满不信任感的目光。而从他铠甲角落边上一个简单的葵花标志,我发现这是一名贵族。
“下马!”一声威严的喝令,整整两百余人马齐刷刷的站定在检校台前。
仅有这两名人才,大概就已经可以构建出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大的军队了吧。我不禁这样想到。
过了好一会,再没有新的队伍走进校场了,看下面密密麻麻一片,应该所有十万人的军队都在这里了吧。
“本人,帝国军绝地军团新任统制官,雪戈。梵。阿史那,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从你们中选拔出足以效命沙场的勇士!”我大声的说道,几个月前,我曾在类似的状况下听过当日之撒哈拉亲王今日之太子的讲话,那种气势似乎还不是目前的我所学得来的,“现在,我将从你们中选出一万人,组成我的直属部队。这些事务,将有我的游击将军凌玄发具体负责,你们必须严格遵守他的命令。下面,就由凌将军开始选拔。”
我退到了一边,静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中大多数,此时都只能称为“人群”,而不是训练有素、有纪律与职责感的军队。
“所有什长以上军官,上前出列。”凌玄发站到前面,大声说道。
很快,所有在场的军官都列队站到了台前。
我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居然只有一名千总,其余的千总都没有到来。这是怎么回事?军心涣散到了这种程度。
“你,你,出列,上台。”凌玄发冷然的指着台下军官道,那两名被他点到的正是刚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看来,在这点上,凌玄发与我有同感。
很快,那两人就小跑着上来了。我注意到,刚才他在点人时,下面人群显出一阵惶恐不安,许多人脸上流露一股生怕被叫到的神情,他的眼光过处都纷纷低下了头。惟独这两人,却似乎并无畏惧。
这时,凌玄发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两人。黑甲的骑士与银甲的武士,脸上的面罩都掀了起来。骑士的身材纤细修挺,白净的脸上显出贵族的骄傲与不屑,眼神略微斜上掠过他的头顶飞向后面晴朗的天空。旁边的武士,身材虽比骑士矮了半头,却显得魁梧敦实,黎黑的面庞上浮现几分刚毅的色彩,两眼则礼貌的平视着面前的长官,虽然没有什么自满的情绪,却也有两分自豪、三分谦逊与五分尊敬。
看来,平民出身的武士并不像骑士那般有生来的优越感,而贵族出身的骑士则有明显的不那么容易接受主官的情绪。可能两人的性格与行为方式都截然不同也说不定。
凌玄发的眼光默默的扫视两人十几秒之久,整个校场寂静得可怕。尽管当事的两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台下十万军人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局促。
我想,恐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会让大家大失所望吧,因为,他叫到这二人不是要惩罚,而是要提升。
“报上姓名,职务,年龄。”凌玄发沉缓的声音传遍全场,似乎就站在十万大军每人的身边讲话一样。这毕竟是显露出某种高深的实力使大家敬畏的时候。在这瞬间,我发现他对面的骑士眼神似乎往我这边扫了扫,又很快回复了原状。
我的着装除了显示出我的地位以外,并不能显示出我的魔武等级。而凌玄发那一手,则足可以让这些人觉得应该尊重长官。
“大人,卑职宗尹,步兵小队长,二十六岁。”魁梧的武士恭敬的上前一步,先说道,然后又退回原位。通常平民的姓名由于没有贵族徽号,而使用姓在名前的格式。
“大人,卑职辞剌。梵。温贝克赫,轻骑兵营官,二十五岁。”标准的贵族姓氏,标准的贵族语气,标准的贵族礼节,马刺碰撞声也提醒着我他的身份。只是,他语气中本应充满的倨傲却并不那么明显,大概是刚才凌玄发说话时显示的实力已让他有所忌惮。
“知道本人叫你们上来做什么吗?”冷不防凌玄发这样问道。
不是惩罚就是奖赏,这当然是大家共同的心态,这两人也不例外。当然,他们不能这样在长官面前回答。
“下官不知。”
“不知最好,今日,是阿史那统制官部队成立之日,而你们,就是大人所看中的。本人,只是代表大人向二位说明这一点。”显然,凌玄发用语言处处提醒大家,我的地位。
“多谢大人栽培!”
两人齐转向我作揖说道。
“只要是好的,本人自然就会发现。你们两人,平时部勒下属很严格啊。”我由衷的赞道。
“多谢大人夸奖。”两人齐声道。
“你的上司呢,怎么所有那些千总除了一人之外都没有看到?”我突然不经意的提高声音问梵。温贝克赫道,他有些愕然。
过了一会,他才答道:“大人,近日军中人心涣散,军官也多不能常来营中。”
“那么,他们上哪里去了?”
“这个……卑职却不知道。”在我的连声追问下,梵。温贝克赫鼻翼似乎开始渗出汗水。
“禀大人,卑职恐怕可以找到他们。”一旁的宗尹这时说道。
“是吗?那好,本官现在命令你,率领一百人马,一小时内将他们擒来,可行?”
“行!”他佩刀上扬又放下,大声回答道。
“这就去吧。本官在这里等着。”我淡淡的结束了对话,并示意梵。温贝克赫先站在一边等着。
我猜,大概梵。温贝克赫是知道他的上司以及所有那些千总在哪些地方寻欢作乐的。只不过,这些人都是贵族,碍于面子他不好说罢了。
太阳无情的照耀着这些前途未卜的人,我与凌玄发都只是静静的等待,竟不再说话,冷眼看着下面开始烦躁的人群。此刻,由于各队、哨、营的队长哨官营官都被我叫到了台前集中,失去主管的士兵开始表现出了平时的素质。
那些平日主官要求严格的分队,此刻虽然烈日当头,却也并没有显出多少的动摇,甚至连站的姿势都很少有变化。而平日本就松散的分队,开始在威严之下还显得自觉,时间长了也就开始逐渐的有些不成样子了。放下手中武器的有,卸下盾牌的有,解开身上重甲的也有。
幸好,还没有敢坐下的。
这时,一道烟尘在场外升起。很快,在宗尹所部的押解下,近一百名千总被反绑着双手带了进来,站到了台下。
许多人脸上都还带着宿夜的酒意,赌意,色意,衣冠,则几乎没有一人是完整的。近百人就这样站在下面,似乎心有不服,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从正在欢娱的地方被拉到了这里。
“大人,卑职幸不辱命,将他们全带来了。”宗尹上前缴命道。
我看了看怀表,时间刚好一小时。
“很好,你就站在这里吧。”我点头微笑道。然后转过脸,示意凌玄发说话。
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图,看着下面:“你们可知罪?”
众人茫然的看着我,似乎不知罪在何处。
“还不跪下!”刘施图忍不住大吼。
稀稀拉拉的,跪下了十余人。看来,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根本就不适合军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来而且还获得一定职位的。
“全军集合,将官不到,该当何罪?整训期间,不得擅离军营,你们又到哪里去了?身为军官,任意妄为,吃喝嫖赌,军纪何在?败坏纪律,涣散军心,这难道还不是死罪?”
随着凌玄发一连声的道出他们的罪名,多数人已坚持不住,纷纷跪了下去。到他话音结束的时候,还有两人昂然而立。
“我爹是太子殿下门客。”一人这才说道。
另一人道:“我珀摩提家世代公爵,战功卓著,本人只是出去吃喝一顿,那有什么了不起?”
听这两人语气,似乎这根本不算什么,擅离职守不过小事一桩。
两人话一出口,不仅凌选发气急,我也火了。本来,我并没有杀意,只想教训一顿罢了。可此时,我却发现这根本也行不通。对这些世代贵族来说,我完全无足轻重一般。这,是一个重视门第的国家。
我已没有了慢慢说教的耐性,微微向凌玄发使了个眼色。
“你们可知道,阿史那大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整顿军队,而你们,不但不知悔改,反在这里乱我军心……身为阿史那大人帐前游击将军的我,怎能任你们如此妄为,败坏大人的声誉!左右,将这两人推出去斩了!”
押解的士兵将两人推了出去,两人还在大叫什么“你敢杀我”“我父亲会为我报仇”之类的话。为什么不敢杀?报仇?哼,我轻蔑的想道,世家子弟又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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