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唐夫人!”
蜀道之难卷第二十章 相见悲欢(下)
卫秀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苏拙。这张脸虽然很陌生,那双眸子却再熟悉不过。苏拙的眼睛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卫秀身上,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如刀绞。
趁着苏拙吸引众人注意的空当,史乾坤总算将陈廷按回座位,死死拽着他衣袖,低声劝慰,生怕他在起来说些什么浑话。曹府尹也忙道:“好啦好啦!大家都别废话了,耽误了吉时,我看谁担待的起!”
旁人也道:“是啊是啊,卫姑娘都发话了,唐公子,还不赶紧拜堂成亲!”众人哈哈大笑,果然都不在管卫秀是何身份。或许对他们来说,一个望月楼主人的名号,已经足够。
没人再去理会“牛德贵”,毕竟他只是个小人物。苏拙看了看卫秀,依旧难以从那双深邃的眼神里猜出她心中的想法。他仿佛置身冰窟,周围只有无边的黑暗和荒凉。他挤出一个笑容,默默地转身,又坐回座位上。
不过他没有再接段丽华手中的酒杯,眼睛始终盯着那对新人。傧相高喊:“一拜天地!”
唐墨与卫秀并肩,向着长天三叩首。
傧相又喊:“二拜高堂!”
新人向着唐墨父母的灵位,又拜了下去。
“三拜婚证!”
曹府尹与何将军笑嘻嘻接受叩拜。
“夫妻对拜!”
两人拜了两拜,众人已经开始鼓掌欢呼。第三拜未拜,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喊:“等等!”
众人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捕头,领着一群捕快冲进了唐府。这些捕快训练有素,一进府门,四散开来,跑到各处路口,眨眼间将院子包围起来。
花厅中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曹府尹气呼呼走到门口,一见来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破口大骂:“洛谦,你做什么?”
那捕头不过二十出头,看着十分年轻。他刚指挥手下把守好各处,就听到曹府尹的呼喝,忙跑到门口,陪笑道:“呦,府尹大人,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曹府尹指着他鼻子骂道:“洛谦,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我今天要来这里喝喜酒,这件事你会不知道?你现在带着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想要抢婚?”
唐墨站在他身边,脸色阴沉,盯着洛谦。洛谦被府尹如此喝骂,仍然是满脸堆笑,道:“呦,原来今天就是唐府大喜啊!我真是该死,刚刚进门时居然没看见这里原来是唐府!该死该死……”
唐墨冷笑道:“洛捕头,敝府你几乎每天都要来两趟。这里的一草一木,恐怕你比我都清楚。你会不知道来的是唐府?真是笑话!”
段丽华坐在角落,听见几人对话,“噗嗤”一笑。这笑声突兀至极,那叫洛谦的捕头转头看见段丽华也正向自己看来,不知为何,脸上居然发起烧来,忙转头对唐墨道:“哎呀,唐公子恕罪啊!主要外面天这么黑了,我是真没看清啊!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
他一会儿让别人恕罪,一会儿又说什么“不知者不罪”,真是颠三倒四。段丽华轻声笑道:“苏先生,这是哪儿来的活宝?专门来助兴么?”
苏拙冷笑一声,道:“他带来的手下个个手按刀柄,你还觉得他是来演滑稽戏助兴的么?这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捕头,一定不简单。曹府尹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要在曹府尹眼皮底下抓人,谈何容易?因此才会这样装疯卖傻。我看他是大智若愚才对!”
段丽华听他这么说,也忽然对这个滑稽的年轻捕头产生了兴趣。她心里有个信念,苏拙说的,一定就不会有错。可是这个有些玩世不恭的捕头,怎么看也配不上苏拙口中那个“不简单”。
只听曹府尹道:“洛谦,你到底来干什么?”
洛谦笑道:“府尹大人,我也不想来打扰了大家的喜庆。可是职责所在,我也不得不来啊!”
唐墨讥讽道:“洛捕头真是尽职尽责啊!成都府有您这样的捕头,乃是我们百姓之福!”
洛谦却似乎没有听出他话中讽刺之意,笑道:“唐公子过奖了,执法安民,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嘛!”
“好了好了!”曹府尹显然知道手下这个捕头的手段,忙打断他的话头,问道:“洛谦,你快说吧,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洛谦道:“不瞒诸位,我乃是收到秘密线报,说有一伙朝廷钦犯偷偷混进了府中!不过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已经包围了这座院子,一定保证大家的安全!”
众宾客听到朝廷钦犯几个字,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曹府尹破口大骂:“洛谦,你放屁!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有什么朝廷钦犯?你休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赶紧带着人滚!”
洛谦为难道:“府尹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也是没办法啊!唐公子,你府上混进来了很危险的要犯,我想你为了家人的安全,也不会拒绝我的好意,该让我搜查一番吧?”
唐墨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好好的一场婚礼,就被这人扰乱了。他无心再拜堂,对卫秀轻声道:“你先回去!”卫秀点点头,在婢女的陪伴下,走向后园。苏拙很想追上去问一问卫秀,为什么要忽然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可是卫秀并没有再向他看过一眼,他也终究没有起身,坐在原地,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跟他都无关。
唐墨看着她走远,对洛谦道:“洛捕头,你来都来了,我若不让你搜,你便又要说我不配合捕快办案!这顶大帽子我可受不起。你想找,那就找吧。不过,若你只是捕风捉影,想来捣乱,只怕府尹大人自会给我个说法!”
曹府尹也骂道:“洛谦,你如果再瞎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洛谦得了首肯,脸色一变,果然不是先前嬉笑的模样,眼中神采奕奕。他一挥手,喊道:“搜!”话音,一队捕快大步向人群走来。
众人都摄于捕快威武,都不敢说话。谁知洛谦带着这些人并没有进花厅,也没有找宾客的麻烦,而是从走廊上直直走了过去。众人暗暗纳闷,曹府尹道:“洛谦,你做什么?客人都在这里了,你还到哪里去?”
洛谦却不理他,走过走廊拐角,猛地推开另一间屋子的门。众人都好奇地跟在后面,苏拙见洛谦推开这道门,忽然想起,这间屋子就在花厅旁边那间屋子。他从雕花阁窗看见的人,就在这屋里。
洛谦推开门,却没有进去。屋子里嘈杂声顿时静了下来,三十几个大汉眼睛都看向洛谦。
蜀道之难卷第二十一章 谁道风波起(上)
苏拙跟在人群之后,忽然瞥见屋里那几十个汉子手上,原先看见的那枚骷髅戒指,此时却已经都不见了。他暗暗奇怪,就听洛谦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那一队捕快拔出腰间佩刀,冲进屋里,把屋里大汉团团围住。那些人面面相觑,浑不知发生何事。曹府尹上前道:“洛谦,你说的什么朝廷钦犯,就是他们?”
洛谦答道:“是的,大人!”
曹府尹目露疑惑,看向唐墨。唐墨笑道:“府尹大人,这些人都是我在江湖上的朋友。因为举止粗俗,因此才安排在这间屋子里,怕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曹府尹点点头,显然更愿意相信唐墨。洛谦冷哼一声,道:“大人,不要听他狡辩!我得到确实的消息,这些人就是朝廷通缉多年的要犯,三十六洞府的头领!”
“什么?!”不光是曹府尹和众宾客,连苏拙也吃了一惊。难道这屋里的真是当年掀起一场巨大风浪的那些人?虽然他觉得洛谦此人不像信口开河的人,但他的说法仍旧让速捉感觉惊骇。这些人是多年的逃犯,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到成都府里大吃大喝?苏拙眼前又闪现出那枚戒指上滴血骷髅的狰狞面目,久久挥散不去。
唐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洛捕头,你说他们是谁?三十六洞府的头领?别开玩笑了!这些人要是朝廷钦犯,还敢来我这里喝喜酒?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曹府尹点点头,道:“洛谦,我看你是真疯了!这些人要是朝廷钦犯,会在这里等你来抓?”
洛谦冷笑道:“大人,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就是钦犯!他们在这里被抓,只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人向我投案自首了!”
苏拙微微一惊,略略数过,果然屋里只有三十四人。如果有一个人向洛谦自首,另一个人就是荒村那具尸体的话,正好就是三十六人!
曹府尹根本不相信洛谦的鬼话,不耐烦道:“那你快把人证带来!”
洛谦喊道:“把人带来!”
两名捕快押着一个虬髯大汉上前。洛谦道:“唐公子,你看看这个人你是否认识啊!”
唐墨向那人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人似乎有些印象,却记不得名字了!”
洛谦道:“唐公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人昨天不还在您府上做客么?”
唐墨道:“哦!洛捕头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天他随朋友前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怎么会到洛捕头那里报什么案,这我就不知道了。”
洛谦哼哼冷笑,道:“看来唐公子是真的不知道了!聂金兀,你给大家说说看吧!”
那个叫聂金兀的大汉始终低着头,小声道:“我叫聂金兀,是三十六洞府中落石洞的头领……”
他话还没说完,唐墨哈哈一笑,道:“洛捕头,这个人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洛谦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墨笑道:“洛捕头,我这人懂得不多,可是也知道,谋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而且绝无可能减免罪责。这个人自称是三十六洞的头领,岂不是犯了谋逆罪?既然如此,他横竖都是死,为什么偏偏会向你投案自首呢?”
苏拙点点头,唐墨说的不错,这个聂金兀不管招不招,都要死。按着这些人的性子,是绝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情的。
洛谦也没想到唐墨会这么问,张口结舌,居然不知道如何作答。那聂金兀忽然抬起头,瞪着洛谦,口中道:“你……你……”然而刚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洛谦脸上神色变了几番,最后看见聂金兀举止奇怪,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问道:“喂,你怎么了?”
聂金兀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挺挺倒了下去,身子“砰”一声砸在地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过了许久,才有人小声道:“死……死了?!”
许多女宾吓得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唐墨轻轻一笑,道:“洛捕头,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怎么死了?”
洛谦无暇理会他的嘲讽,蹲下身检查聂金兀尸体。然而看了半天,尸体上既无伤痕,也没有中暗器。而且这人生前身体健壮,也没有隐疾,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了?
众人当真大惑不解,苏拙站在旁边,轻轻叹道:“不用看了,他是中毒死的。”
所有人都一愣,洛谦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看到的那个满脸市侩猥琐的商人。他冷哼了一声,对苏拙的话,很是不以为然。段丽华见大家不相信,心中为苏拙不平,大声道:“我家先生说他是中毒死的,他一定就是中毒死的!”她一着急,居然忘了自己假扮的身份,一开口就叫先生。
洛谦回头看见是段丽华,一股怒火硬生生压了下来。他起身看看“牛德贵”,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像段丽华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会如此维护他。他斜蔑着苏拙,道:“你说他是中毒死的,有什么依据?”
苏拙指着尸体右手,说道:“你看他右手拇指食指指肚有一点淡淡的青色,像是树叶的汁液染上的。可是这个季节哪里有新鲜树叶?因此我猜,那一定就是死者中的毒!”众人在旁静静听着,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个市井商人,似乎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忽然变得陌生。就连曹府尹和唐墨也满含深意地看了苏拙一眼。
洛谦冷笑两声,道:“你一个生意人,居然能看出这死者是被毒死的?!真是笑话!”
苏拙淡淡笑了笑,并不想与他争辩。他轻轻将右手笼进袖子中,似乎生怕别人看见他右手手指上,就有两点青色痕迹,与聂金兀手上的一模一样。洛谦见他不说话,又冷笑道:“你说他是中毒死的,我却偏偏说他是在这里被人暗算而死!”
段丽华没有苏拙的涵养,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这人真是太狂妄了!”
苏拙拉住段丽华,笑道:“小依,不要说了。”
段丽华还想争辩两句,听到苏拙的话,虽然心里有气,终究不再说了。谁知洛谦看到段丽华居然如此听苏拙的话,心里更加来气。他压着怒火,对曹府尹道:“大人,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