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还能在哪儿?不就在吴三桂的墓前呗。你瞅瞅”,说到这儿,燕叔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朝南流淌的瀑布,“咱几人就是从那道瀑布上飞出来的。诶?对了,知焉,你刚才在洞里到底是看见什么了,咋给你吓成那样,我俩根本就没防备就,一下就让你给撞飞了”
“唉……说来话长啊”,我故作深沉,想争取多点时间编上一套体面的谎话,“当时我正在烤着黍粞饼子,烤着烤着,我就觉着我屁股那块儿凉哇哇地,像个小孩儿的手似的往我腰里乱插似的,我往后一看这可坏菜了,一头通体惨白的大蛤蟆正张着血盆大口想咬掉我的屁股,我一着急,就把你和梦蓉全推倒了,整个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儿”
“一头通体惨白的大蛤蟆?”,燕叔说完,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说道:“听你的描述,这应该是穴生大鲵的一个变种,至于为啥长了一副蛤蟆的相貌,这就得问问这大鲵他娘了”,顿了一会儿之后,燕叔突然又问:“知焉,这怪物是不是长了两只肉球一样的眼珠?”
“对呀,冷不丁看我以为没有瞳仁呢,后来仔细才看清楚,瞳仁只有窄窄的一条,跟蛇的眼珠似的。还有那舌头,伸出来有一尺半长,毛茸茸,黏糊糊的,你说有这么个玩意儿在后身儿往屁股上舔,任谁谁能受得了啊”
“哈哈哈……”,燕叔被逗的开怀大笑,“让你小子一形容,那蚂蚁都能撂倒大象了。我是听明白了,这东西就是穴底变种的大鲵,因为常见不到光,所以通体纯白,眼睛同样因为总在阴暗的环境,所以很不灵光。别看这东西的视觉几乎失灵,可味觉和触觉却异常发达,它那大长舌头之所以长了一两尺长,是为了摊在苔藓上去卷食过往的虫豸。一定是你烤饼子所散发的香味把它吸引过来,又误把你当成气味的发散源开舔的。其实这东西是很胆小,你只需用火折子往它眼前一晃,它就得吓的落荒而逃。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是你这一顶一撞才让我和梦蓉放片儿,才从地底的出口飞了出来”
“哦……”,我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头顶瀑布底下的小口,“这肯定也是李韦所布的啰?”
“对,只有李韦有这样的本事和远见。但这也许只是入口,出口我猜应该在别的地方。你想,咱们在进来时是顺坡下来的,要是想按原路回去那该有多难,洞里又湿又滑的,全都是水汽,又是上坡,在那么狭窄的地方,连劲儿都使不上”
“嗯……”,我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旋即,我又把视线转向远处恍惚的山林中,透过浓密的树叶,梦蓉那婀娜的身影依稀可见。我心里一动,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这人世间是多么的坎坷与奇妙!每一天都有你意想不到的事在等待你,在撞击你,让你在身心疲惫的同时也有所收获。我把身子向后一仰,把头抬起对着处遥远的天际,在远处,一抹残阳正伴着晚霞徐徐下降。
→第一百章 … 黑殿←
胡思乱想完,我再和燕叔说话,已经是无人应答。我把头转了回去,发现燕叔已不知何时已从我身边走开。我知道,他肯定是找梦蓉去说我的意见了,一想到梦蓉羞涩而纯真的表情,我这心里自然也是乐得美不胜收。
果然,不到一时两刻,燕叔携着梦蓉回来了。梦蓉臊得不敢瞅我,直把自己的视线锁定在地面的两只脚尖儿上,手也放在前襟儿摆弄着一根根的棉穗。燕叔朝我挤了挤眼睛,又坏笑了声说道:“反正事儿我是都跟你俩说完了,剩下的嗑你俩就自己唠,我就不跟着你俩瞎搅和了。老叔现在去河边打两条鱼来,等会给你们烧烤鱼吃”,还没等梦蓉阻拦,燕叔已然走的不见踪影。
燕叔一走,我俩立马全不知该咋办了,瞅着梦蓉还站在旁边儿,我赶紧把她让到身旁的一根撂倒的枯树上坐下,梦蓉还是不说话,手里仍然不停地摆弄着底襟儿的小玩意儿。
寂静,要命的寂静,近处哗哗的流水声和无规律的鸟鸣声把现场衬托得更加寂静。我挠着脑袋,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引开这个话头,冷汗从我的鼻洼鬓角慢慢地渗了出来,场面显得愈发的尴尬了。我在心里暗骂道:“刘知焉啊,刘知焉,你小时候不总号称自己是‘八大胡同刘公子’么?怎么到了真章你反而成了狗熊窝囊废了呢?不把场面打开的话,你不仅对不起梦蓉三次救你之恩,也对不住燕叔为你跑腿说媒啊”
想到这儿,我抬起屁股往梦蓉的坐的方向移了移,用余光瞥了瞥梦蓉的反应,梦蓉继续在玩她的饰物,也没有躲开。我心里稍微放了放,又抬腚往那边靠了靠,梦蓉忍不住了说道:“知焉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在这儿听着呢”
“啊……”,梦蓉这一反客为主,反而让我准备那一番话紧张得一句也说不出来,“啊”,“唔”之类的感叹词一个接一个地从我嘴里蹦出,就是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梦蓉首先开了口:“刚才老叔跟我说那一番话都是真的呗?”
“嗯”,我点了点头,倒像一个大姑娘似的矜持起来。
“你可别骗我”,梦蓉继续玩弄着自己的小手指,“你要记得,我们苗家的女人爱一个人就爱得刻骨铭心,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蛊爬满你的全身,让咱俩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谁都别想活”
“诶……”,我心里虚得紧,回答也缺少底气,倒像是一个被父母卖给财主的丫头。
“梦蓉啊……”,我终于鼓起勇气,“我听燕叔说,你每次救我都要折损自己的阳寿,这是真的么?”
“嗯”,这次反而是梦蓉开始沉默起来。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就放心吧,等咱回到中原之后,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名分,厚待你的爹娘……”
“哎呀……”,梦蓉用胳膊肘顶了我几下,“人家谁要你在这儿跟我做什么保证啊,你只要……只要能知道我对你好…… 就行了”,说完,梦蓉臊得起身就想跑掉。
“别介”,有这机会我怎能放过。我赶紧一把按住梦蓉,将她搂在怀里,梦蓉象征性地挣脱了几下也就不再抵抗了,我俩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起伏。
抱了能有一刻钟左右,一股又腥又香的气味顺风飘来,我转头一看,原来燕叔早已在我旁边支起火堆,此刻正坏笑着一边用树杈子穿鱼,一边向我挑起大拇指来。梦蓉发现我身体转动,也把头转过来看,燕叔赶紧说:“我这鱼烤的不是时候啊,耽误你们小两口亲热了”。梦蓉听完,身子马上像触电了似的从我身上弹开。燕叔笑道:“别躲了,你老叔都是一脚踩进黄土里的过来人了,什么事儿没经过?能把你俩给撮合成,也算是给自己积了不少的阴德,以后只要你们两个一心过日子,我比什么都高兴”
梦蓉赶紧接过燕叔的树杈,羞涩地躲在一边儿穿鱼去了。燕叔一边烤鱼一边和我说:“好小子啊,看不出来,你路子倒是挺野的,你叔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你就把人家给骗怀里去了,赶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弄的?到时候我也好教教我家儿子”,我赶紧接道:“叔,你可别忽悠了,你刚才还说自己是老手呢,现在怎么又在我跟前装起纯呢?”,燕叔闻听哈哈大笑,把梦蓉也招呼过来,不断地给我俩抖出他年轻时的笑料。三人在浑和的气氛下品尝着香气袭人的烤鱼,商量着明天的计划。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谷里的山风越吹越硬,直把我们吹得浑身瑟瑟发抖。燕叔散了烤鱼宴席,又找了一个被风坡重新燃起一堆篝火。几人将毛毡铺地,和衣而卧。
望着满天的星斗,我一时百感交集:为了静玉,一个只谋面过数次的女人,我的人生竟发生了如此大的转折,这是我意想不到,甚至是始料未及的。我和梦蓉本是莽莽苍穹中星空堆里最普通的两粒,可命运就偏偏让两个天南海北的人相见,相爱。这人世可真是既复杂又奇妙。
想着想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天上的星辰也仿佛是亮的连成了一片。我伴着身旁呼啸而至的山风开始迷糊,开始入睡。
第二天早晨又是我最后一个起来,等我整理完内务的时候,燕叔和梦蓉已然把早饭准备完了。我一边嚼着烤鱼,一边与他俩商议今天的任务。燕叔首先开了口:“一个时辰以前,我已经到了对面的石头山上了瞭望了附近的地形,吴三桂这小子很嚣张,别人的墓全都建在地下,地上不敢留什么痕迹,他却仗着法阵的守护,竟把黑色的宫殿明目张胆地建在地上。远近约莫就在二十里之外,一会儿咱们吃完了早饭就走”
“燕叔,难道您说的这座黑色宫殿就肯定是他的寝陵么?您以前不总是说:‘狡兔有三窟,诈狐有五穴’,像吴三桂这么诡诈的人,难道会把宫殿这么轻易地建在地上?”
“不……”,燕叔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有权人的心理,他当初极盛之时就是云南的土皇帝,军中兵强马壮,家里子孙兴旺,他怎么会想到以后乖戾的康熙帝会选择最粗暴的方式撤藩呢?按照常规的思维,他们吴家至少还得在云南再称霸三五百年,所以把墓修在明处是没什么不对的。直至后来康熙暗中储存兵力,广积粮草,把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聘来做驸马,又分化瓦解了吴三桂的帮手尚可喜等人的势力之后才决定撤藩,逼吴三桂主动谋反动刀,吴三桂疲于迎战,在那时之后再想修建规模如此浩大的陵墓已经是非常之不现实,所以他唯有将计就计,派人逮住江湖奇人李韦的家眷,才换来了墓门和法阵的设计,将今后所有的希望全都赌在了那个‘六方五位阵’,没想到邪不压正,逆五行也还是有其致命的弱点,而且李韦又给他留了一手,这都成全了我们。所以我觉得呀,那座黑色宫殿一定就是他的真墓了”
我听后点了点头,不禁在心里佩服燕叔的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草草吃过早饭之后,我们三人熄灭了火堆,打点了行装就奔燕叔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里多地的路,我就觉得两旁仿佛有种怪异的感觉,昨天落水只是就已接近傍晚,也没顾得上注意周围的景色,今天仔细一打量才觉着是那么的不协调。路边的无论是随风而倒的不知名小野花,还是任风怎么吹拂都岿然不动美人蕉,那尺寸全都比外面生的要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傻大。附在顶上的蝴蝶蜻蜓也是比平常的大了整整一圈儿。
燕叔瞧了瞧我的表情,说道:“知焉,没进来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个阵里埋的可是三千个勇士的躯体,经过腐烂和滋养,阵中的花草和猛兽都要比外面的大”
“哦……”,我点了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真是害怕,怕从哪儿突然在蹦出一只巨大的野猪或者人熊来。
→第一百零一章 … 八卦(一)←
三人继续朝前走着,只见前方的景物是越来越开阔,越来越规整。慢慢地,竟然能够看见红砖铺地了,燕叔点了点头道:“以水盘龙,以火耀祖,水火共存而不相克,看来这李韦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
我听完忙问道:“叔啊,你这一番话把我弄得蒙头转向的,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正五行中这水本克火,但李韦却能熟练用逆五行将之倒转过来,以水养火,以火盘龙,实在是用的玄妙啊”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燕叔,在您的心里,这李韦究竟有多厉害,有没有您厉害?”
“呵呵”,燕叔笑了笑,“我哪是他的对手?他能够把吴三桂戏耍于股掌之间,更能在一干行家里手面前瞒天过海,人家能在这阵和墓里随意进出,而你我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你说谁强谁弱?”
“我觉着还是您强”,我接道。
“哦?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才能让我信服”,燕叔笑着瞅着我。
“您想啊,李韦虽然厉害,但他的小辫子现在不还被您给抓住了么?施阵容易解阵难,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好小子,叔没看出来,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又长进了,不过……听了你这话,我那心里也挺舒坦的”,燕叔朗声大笑。
谈笑之间,我们便沿着红砖小路来到一座土丘前,登上土丘,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宫殿矗立在眼前,只见那宫殿通体油黑,闪闪放亮,仿佛是涂了一层特殊的东西。而那建筑的风格也与明清有异,细细打量竟透着一丝盛唐的奢华。
我一见宫殿横在山下就想下去,燕叔忙拦住我道:“等等,先随我一起在四周围着转转”,我点头答应,握着梦蓉的小手跟在燕叔身后。
转了一圈儿之后,燕叔开口问我:“知焉,你有没有觉得这座大殿哪里奇怪?”
“奇怪的话确实是有,而且不止一点,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