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绝对绕不过去的,因为此阵六个角的连线全都是密闭的”,燕叔语气中带着一丝斩钉截铁的味道。
“既然是密闭的,就说明我们只有虚阵可走啰?虚阵又有埋伏,那岂不是九死一生了么?”,梦蓉忍不住也开口发问。
“俗话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任何物件都有自身的特点,当然你只要细心研究它也会发现一些缺陷来。就拿吴三桂这个墓来说吧:它是人设计的,而不是神设计的,既然这样,机关的本身就可能暴露出一些瑕疵来 —— 当然,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试探这些西洋八宝转心螺丝的运转,所以就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去赌一把。像吴三桂墓葬这么大规模的建筑里,至少会有三个以上的活命穴,咱们不用多,只要找到一个就行了”
“活命穴?”,我和梦蓉齐声发问,“这又是个啥么东西?”
“知焉,你不是常听评书,难道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么?”,燕叔反问道。
“没有,我确实是没听说过,一次都没有”
燕叔想了一会儿说道:“也难怪,活命穴这东西实在是太隐秘了,以致于幸存的人都对外守口如瓶。活命穴俗称气孔,实际上却是墓葬设计者给自己留的一着后手,一个秘密通道。知焉,梦蓉,你们还小,不懂得这权力场中的险恶,翻遍史书,历数朝朝代代,但凡皇帝老儿、王公大员,除了开国皇帝和贤圣明君之外,哪个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可以牺牲天下百姓的蛀虫?始皇嬴政功绩卓著吧,他不仅一统天下而且又统一度量,可依旧是掩盖不了强征三十万平民修筑长城所造成的民怨。以公为盾尚且如此惨无人道,以私为诱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以史为鉴,自打董卓和曹操这两个人暴掘陵墓,发人坟丘之后,所有的当权者都意识到隐藏墓葬的必要性。在以往,陵墓的规模一直都是权贵们所攀比的地位象征,可自打汉朝之后,所有的官员无一不是对外含糊其辞,避而不提陵墓之事。这其中尤以曹孟德为最,他是盗墓的行家,更是深谙其中的奥妙,特地在死之前就放出风来迷惑世人,说自己死后万万不可厚葬,而要秘密埋入一个小坟丘内,坟丘内陪葬品除了几件常规的之外再不可放入贵重的东西,这还不算,他还命人在自己的陵墓周围筑了七十二座疑冢来迷惑同行,其行可谓是滴水不漏,为人诡诈到了极点。
为了不让墓葬的消息有一丁点儿外泄出去,一群无辜的人成了无谓的牺牲品,他们就是墓葬的设计者和建筑陵墓的劳工。那些设计者大多都是当朝最为精通五行八卦和西洋八宝转心螺丝的有名术士,而劳工就是几万普通的老百姓。
术士平时修炼之时要博览群书,更是通晓正史野史,他们的心里明明白白的,只要是被选为墓葬的设计者就难逃九死一生的命运,所以一般他们都不成婚,也无后人传承衣钵,平时吃饱了饭就行走于江湖之中,以散游为业。
但耗子最终还是斗不过猫,术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有些人耐不住寂寞,就在金盆洗手之后和自己喜爱的女人成了亲,成了拖家带口的俗人。他们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退隐了江湖,以后的所有恩恩怨怨都与自己再无瓜葛。可皇帝和藩王们哪跟他们论这个理,你的命是我给的,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只要你人还活着我就有权力统治你。再者说了,你不是还有家室呢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你跑了我处置了你的全家。在这种强迫之下,术士只好暂时屈服于淫威之下,以自己一人的牺牲换来全家活命的机会。
有句老话讲的好:‘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人乎’,术士们虽然人进去了,可心里头却整天踅摸逃出去的道道儿。墓建成后外面会有重兵把守,直到确认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才能撤走,所有的明门都被封得密不透风,所以他们必须要在设计图上动一些手脚,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其中最容易的就是在气孔上做文章了。气孔是所有大墓中必备的东西,风水风水,究其根本就是讲究一个‘气’字,只有气流通起来,才能形成气势,才能凝结出王者之风来,所以理想的墓穴里面应该是有一套环绕包含整个墓穴的气孔。这个气孔就是以后发丘摸金派的入口,当然也是术士们的逃生之所。
吴三桂的这个墓还带了一个法阵,其出逃的难度就更大了。依我的理解,能够把如此大规模的建筑设计出来,并且嵌合的如此天衣无缝的人,在二百年前除了在贵州名噪一时的李韦之外天下就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民间有《散史————————李韦记》,其上有言曰:“李韦自小聪颖,性顽劣,喜诙谐,幼年尝以雕虫小计戏人”。从这段描述来看,李韦是一个很爱耍小聪明的人,既然如此,他就很可能在这虚阵的入口设置了什么机关,外人不知规律如果冒进,就会被他事先布置好的西洋八宝机关给消灭掉,或者是血刺梅花桩,或者是陷坑,或者是暗箭,总之是沾上既死 —— 鬼是没有重量的,所以从虚阵入口进去不会引发任何机关。
李韦要想彻底逃出吴三桂的法阵就必须要穿出墓穴,再逃出法阵。墓穴可以自气孔隐遁,而法阵也只有这一个出口,所以我认为,他必是在此制定了一套规则,比如行走的步法。西洋八宝转心螺丝我也曾与德国的华莱士一起研究过,其理念是以‘能量守恒’为基,以‘能量转化定律’为媒,除了按设计者指定的步法行走可以将机关锁死之外,其余任何错误的走法都会将事先存在发条之中的弹力转化为启动机关的钥匙。既然如此,我就寻思着一会儿咱们
必须得舍命一次去探一探这个正确的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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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 破阵(二)←
介绍完‘活命穴’的由来之后,燕叔话锋一转,将事情引入了正题。
“刚才我和你们说过,西洋的消信儿埋伏是一套绝学,它不讲那么多相生相克原理,而是直接按‘能量守恒’的原则转化能量,把事先储存在卡簧里的力道释放出来。这些力量根据外部的排列组合再触发其他的机关形成连锁反应,构成了一整套的体系。
按照我的理解,二百年以前的李韦精通正逆五行和机关埋伏,又极爱耍小聪明,喜欢捉弄人,所以他在建阵出口时,一定会仗着自己对机械机关的熟悉,在‘五’和‘七’这两个字上大做文章,跟吴三桂手下的人打迷魂阵。明面儿上是修筑防贼工事,实际上确是在给自己的逃生做准备。
李韦虽然是这套建筑的总管,掌握着设计和建筑的决定权,但他在吴三桂面前也不敢胡来,更不敢让人看出他有逃生的意图,所以他必须得把锁死的机关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机关本身,被人当作是实现机关功能的一部分。其实不仅是吴三桂的寝陵,很多大规模的陵墓在设计的时候都有设计者有意隐藏的后门,只要符合了之前的设定,那么出入陵墓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为了这事,我还特意和华莱士工程师探讨过。按照他的记载和调查,到目前为止,最保险的隐藏后门方法就是利用排列组合去进行筛选。拿这座虚阵入口来讲,他若是以‘五行’和‘七业’做为挡箭牌,他就很可能把这里到入口的距离等分为十二份,以‘左五右七’或‘右五左七’的规律作为锁死法阵的条件……”
“燕叔,‘左五右七’和‘右五左七’是啥意思?不会又是你们能行业的专门词吧?”,我问道。
“这个不是”,燕叔摇了摇头,“‘左五右七’就是在你所走的十二步里,左脚一共迈出五步,右脚要迈出七步,而‘右五左七’恰好反之。你们想想,这种走法是不是很别扭?一般人只要脚没毛病的,谁不是左脚走一步,右脚走一步这样的交替行进?这样的话,脚底下的机关就被触发了。所以在验收消信儿的时候,表面上消信儿会将所有在上面走动的人暗算掉,实际却能放过李韦这样的知情之人。 首发”
我闻听了燕叔的话,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个清初的能工巧匠来,又不自觉地对西洋那些更为奇妙的八宝螺丝浮想联翩。
“现在我们所剩的只有确认锁死埋伏的走法到底是那种排列而已”,燕叔继续说道,“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先去以‘左五右七’的步法试探一下。按照最坏的打算:即使猜错了,凭着这么多年轻功的功底,我也不至于丢掉性命,顶多会负点伤而已。但这次试探得来的结果就很珍贵了,你们只要以我相反的步法进阵,就十有八九不会出事。”
“嗯……”,我和梦蓉不住地点头,我不禁又开始佩服起燕叔的头脑来。
“不过,老叔,我有点儿不放心,这里最危险的就属你”,梦蓉补充道。
“没事儿,你是我通过严格的选拔才选中的,我眼巴巴地看见,即使是不懂事的公鸡你都能控制住,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一个大活人了?别担心,孩子,我要是真受了伤,你就给我下个‘糊涂蛊’,让我忘记疼痛,怎么的也得把墓探完再说”
“哦……”,梦蓉点了点头。
燕叔见我俩没有异议,便将短衫的底襟掖进腰带里,裤腿用绳拴紧了藏于鞋中,周身上下紧陈利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崩挂之处,又将身上的百宝囊和装手枪的皮匣子卸下来交给我,只取了三只柳叶飞镖别在了腰带上。
我见状问道:“燕叔,放着用得惯惯的枪不带,您怎么倒使上了飞镖啊?”
“在关键时候用老毛子的东西,我这心里总感觉着没底。用枪的话搞不好会有臭子儿,会卡壳,可使用飞镖,只要你这双手还在,就不用担心出现这些意外”
“对劲儿”,我点头应道。
“行了,我现在就去破那虚阵。你俩在旁边看好了,若是我平安过去了,那就代表消信儿埋伏被我锁死了,你们大可径直地朝前通过。但如果我遭受了意外,知焉,你就要承担起重新探墓的重任,以相反的步法进去。听懂了没?”
“听懂了,您就放心吧”
“好嘞”,燕叔一身短衣襟小打扮,抬腿就登上了面前的通道。我和梦蓉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紧紧盯着燕叔的脚不敢眨眼。
燕叔第一步迈的是右脚,之后是左脚,之后又是右脚。当迈到第四步的时候,他以左脚为轴,使身体前倾,又将右脚向前蹭了一步 —— 那姿势很难看,就像一只刚出生的螃蟹学步,旁边的山风还在呼呼地吹着,把这个寂静的山林衬托得更加寂静和诡异。
四步路走过去之后,燕叔的周围并没有像我事先想的那样万箭齐发,而是依旧安静得出奇。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 按照以前评书里的情节,在这样的环境里,愈是安静就愈是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燕叔摆住了刚才的姿势,把头上的汗往肩膀上蹭了蹭,缓了口气继续往前挪步。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第五步只能迈出左脚,我在心里默默记着:燕叔一共迈了两次左脚,三次右脚。
就在燕叔刚要伸脚迈出第六步的时候,他脚下的土地突然发出了“咔嚓”一声巨响,我以为燕叔的脚步出了错,吓得赶紧用胳膊把眼睛挡上。
眼睛虽然被挡上了,可我那耳朵并没堵着,我低着头等了半天也没发现外面有异样的动静,就勉强壮着胆,透过自己手指缝儿向燕叔的方向观瞧,只见燕叔仍站着原处纹丝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燕叔……燕叔……”,我壮着胆轻声呼唤道。
燕叔没有说话。
“燕叔……”,我索性把声音稍稍扩大。
这回燕叔动了,但却是伸出手来和我摆了摆。我心中犯浑儿,这是咋了?怎么整的神神叨叨的?
我满脸疑惑地把脸转向梦蓉,哪知道梦蓉也像燕叔一般岿然不动,而且还用胳膊肘轻鎚了我一下,用手和我做了一个消声状。我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要开口发问,梦蓉赶紧对我摇了摇头,用眼睛斜了斜旁边儿的树冠。
我慢慢的把头转过半圈儿,循着梦蓉所指的方向观看,只见身后的大槐树上正孤零零站着一只模样奇怪的小鸟,通体浑黑,此刻正紧紧盯着底下的动作。
“喳喳喳……”,那小鸟耐不住寂寞,竟开始叫了起来。
这……这不是燕叔之前说的那种喳喳鸟么?我们也不是穿山派弟子,干嘛要被它吓得不敢动弹呢?我长出了一口气,就要捡石头去赶那小鸟。
“别动,知焉”,燕叔两腿叉着,尽量压低了声音和我说道。
“燕叔,这不就是您之前所说的防穿山派的小鸟么?咱是发丘派的,干嘛怕它呀”,我也回了一句。
“小点儿声,这种鸟儿是群居的。一旦被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