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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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异志- 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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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沛天踩着水面纵身一跃,一副气不长出面不更色的悠闲神态落至我的面前,叹道:“自从你娘来此之后,我也没腾出工夫抓活物喂它,难怪它今日见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他见我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又道:“霖儿,你一定不知此物谓何吧?讲起它来还真有一段故事呢。话说十年之前,爹爹功成名就正在塞北师门之内闭目修行,哪知一人竟然突破本派重重守护闯入洞内扰我修习。这事倘若搁在往日,以爹爹的脾气必要腾空而起,一掌将他击死方能后快,哪知此人轻功异常了得,我扑了几次之后竟然未沾到了一根毫毛。那人见我擒不着他,戏耍我几番便想逃走。我一见这种情形心想这要放他出去吹牛,我郭沛天还焉有面子?急火攻心之下我便也不顾其他尾随在后,我俩片刻不停直跑了四天三夜,他才在此山底下急急停住。
  他两脚交替踩踏,顺着山石直飞上这个平台,而我也依照他的模样如法炮制跟在他的身后。岂不知这乃是他给我下的一个圈套:我的动作比他稍微慢些,待他飘落在平台上时,我还在半空中翻腾。利用这个时差,他取出鬼头小刀向我就是一攻,我心中暗叫不好,慌乱之中急忙侧转身位闪躲,这时说来也巧:或许他也怕用力过大跌下山去,那一刀竟然扎进我的腋窝,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我当然不能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借着这份幸运,我用左臂夹住刀刃,借力使力向下一拽换取了自己上升的冲力。爹爹当时愤恨有加,使用的力气可能稍为大了一点,此人在平台之上站立不稳,大头朝下便栽了下去——习武之人最怕这种四边皆空的情况,因为没有东西接触,纵然有再大的力道没法施展出来,那人也不例外,在空中翻着筋斗,大头触地撞死在山岩之上。至此,这块儿宝地也被爹爹发现,所以近十年来,我也一直没有再现江湖,只把行踪告诉了几个要好的师兄师弟。
  到这伊始,我只把山洞当成闭目修习的圣地,直到一年之后我才发现了那道通向花圃和小径的暗门。至此,我万分后悔自己在一年之前错手杀了那个高人——他可能是这个山洞的主人,说不准这间花圃和这眼大湖也与他有关。如今那人死了,什么都已问不出来,面对无尽的疑问和寂寞,凡事我只能亲自去探才行。后来我在湖畔的石缝之中发现了绝迹江湖已久的奇药‘血红花’,服食之后,内力固然提升了一个层次,但因为浑身燥热难耐,我也只能跳入这潭寒水之中解热。就在我潜入水中尽情畅游之时,一个怪物竟然在水底对我袭击,借着‘血红花’的功力,爹爹我我侥幸终于逃出生天,一度再也不敢接近这口大湖。直到后来爹爹的轻功修炼得登峰造极之时,才想到诱它出来去做我的陪练。不过这东西是极为诡谲的,在水下我不是它的对手,没有什么引诱它又不肯轻易出来。想了许久,我终于决定拿人的死尸去引诱它,没想到这一招还蛮灵,这个怪物为了食肉每次都会出水陪我缠斗,什么时候我练得累了,再把死尸给它吃”
  听郭沛天说完,我突然想起威廉斯的那本日记——他在回忆录中所记载的海眼兽鱼也是一条细脖颈,油黑油黑的肌肤,一只庞大的身子,那鱼同样是潜在水底,只是威廉斯称它作为‘蛇颈龙’。我忍不住在暗暗心中想道:“倘若我擒得住这条兽鱼,也不用去学什么暗杀、投奔什么三师叔了”,想到此处,我心中甚感欣喜,大叹这人生之妙,真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问郭沛天道:“爹爹,你能擒得住这怪物么?”,郭沛天答道:“擒它?太难了!爹爹在几年之前曾经用十成的功力砍它的脖颈,结果这怪物凭着一身坚硬的黑皮不仅没有受伤,反而将我心爱的宝剑给震碎了,自此之后我再没动过伤它的念头,只将它当作练功的伙伴”,我听郭沛天说罢,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他见我郁郁不乐便问:“怎么?你要吃它的肉么?这东西的皮比铁片还硬,不把你牙硌掉才怪”,我苦笑一声,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自此之后,我同郭沛天两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爷俩个膘着膀子一同练了两年。在此之后我吃了无数的苦头,倘若不是有虎神的身板恐怕早已死了八九次之多。郭沛天见我学得用心,教得也起劲儿,他白天教我外功、轻功,黑天之后就在山洞与我盘膝而坐,用他强劲的内力帮我补充,由于他的内息过于旺盛,有时我在浑身燥热难耐之时,他便将我扔进湖中洗澡,那兽鱼的鼻子极其灵敏,闻到水中有人的味道立即抬颈攻击,每每此时,郭沛天总要在一旁细心观察、伺机而动,一到兽鱼即将得手的紧要关头他就对我出手相救。在这种残酷的训练之下,两年下来,我的轻功自是提了七八个档次,每次看似极难的过程也是有惊无险。
  在这两年里头,郭沛天每隔一个月就要下山去游上个一天半日。我因为迷恋他的奇功,外加上自己平台陡峭难下,也再未敢生出过逃走之心。郭沛天每次回来,除了背回一具死尸喂鱼,其余的就是将江湖上的最新形势说给我听:比如美国大力士奥皮音到上海表演献技,与河北武师霍元甲较量受挫;又比如倭人频频在辽源设立机关,到处测绘;最新的消息是立宪派首领梁启超在上海创立《国风报》,强烈抗议清廷专政,欲在中国实行君主立宪制法则。
  日子又过了两三个月,郭沛天这天从山下归来,带回一个惊天的消息:王镇冥等人刺杀摄政王载沣未遂,正被捕羁押在京城的监牢当中,武林中各路豪杰均念汪君豪情,正欲在半路劫狱!我听罢在心中暗道:这姓汪的果真是条汉子,他明知在一个月前,义士熊成基谋刺海军大臣载洵及萨镇冰未遂被捕遭杀,却依然敢激流勇进,去更大的手笔。比起清廷对外国人那种卑尊屈膝的媚态,他这份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勇气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倘若大清人人有他这种豪迈,则中华有望矣。郭沛天道:“自从我和你娘的姻缘被断,这些年来,爹爹我一直戏谑江湖,亵渎尊严,其实在内心里面,爹爹也想改邪归正,无奈我坏事做得太多、恶名太盛,每到一处,还不待我解释什么,人们便吓得如鸟兽散。今日恰逢有此佳事,爹爹想让你下山,劫牢反狱在绿林人中以爹爹之名救下王镇冥,还天下一个大义,也顺便帮爹爹挽回一些名誉。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一听此话,心中不禁狂喜道:这真是一个天赐良机,两年密不透风的苦练已让我身心俱疲,此番下山我不仅能够小试牛刀,探一探自己武艺的火候,还能够回到二龙山探望四爷和静玉,了却我心中一桩心事。想到此处,我急忙说道:“爹爹,为了洗刷我们郭家恶名,孩儿义不容辞,莫说去救一个王镇冥,就是去赴汤蹈火,孩儿也再所不辞!”,郭沛天一听我答,乐曰:“大善!”,便从袋中掏出几锭银子递给我说:“霖儿,外出闯荡不能没钱,但是你江湖经验尚浅,更不能露白被贼人惦记上,此次出去爹爹不多给你,只给你纹银五十两。一路之上你要分外留神,尽量不要吃酒,饭菜一定要拿银针探过再吃,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不要忘记:在这江湖之上,比毒药更毒的是人心!”
  我点头称是,接过几锭银子将它们踹进内兜,而那心却早已飞到了四爷和静玉身旁。临行之时,我见郭沛天稳稳坐在洞中不动,便问:“爹爹,那石台距地面有三四十丈之遥,你不送我孩儿要如何才能下去?”,郭沛天听罢笑道:“其实爹爹一直瞒着没告诉你,自打你第一次在湖中与那水怪缠斗的时候,你的轻功就已经能平安下山了。你只需逆着上山的步骤,用双脚交替踩踏两边的山壁稍做缓冲就可以了”,我听后大骇,急忙纵向心中那个神圣的石台。说来也怪,两年前立在此处我自觉得阴风阵阵,如今再次一站,倒不觉得有多么恐怖了。我将背包斜跨在肩上,稍稍屏住呼吸,大头朝下便纵下了石台。我在空中愈落愈快,山风在我耳旁像鬼哭狼嚎般地呜咽着,地上的景物也如电光火石般地朝我面前袭来,我心中微微有些紧张,不住用眼睛测算着自己的下落的速度和距离地面的距离,待我落下十几丈后,我伸腿在左边墙壁上蹬了一脚。不得不说,我这一脚蹬得恰是时候,下落的态势立刻得到遏制,我一见第一脚蹬得成功,心中自是欣喜,在三蹬五踹之下身子最终稳稳落在地上。
  我在地上一蹦跃起多高,在心中忍不住狂呼道:世界又是我的了,自由又是我的了。临行之前,我向上望了平台几眼,只见郭沛天此刻正站在平台上向我挥手致意,我也挥手向他回了个礼,便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头也不回向西边去了。郭沛天此前和我说过,我们练功的地方正是大清国较靠东的位置,再往东就是高句丽的地界。而那口圆湖位于众山之巅,直抵天际,故而他称之为‘天池’,鉴于此地的地理分布,倘若要去关里则必须向西奔行一段才行。
  我心中甚是思念静玉,脚下自是加快了步伐,转眼之间我又翻下了几道山梁,自觉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如一只离弦之箭般地射向西方。行了半天之后,荒山群岭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田畦。我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掰了一片玉米叶子含在口中——叶子是苦的,但我心中此刻却是无比甘甜,脚下这条路我清楚记得,这正是几年前我随四爷、洪屠户和静虚道长几人上山抬参所走过的小径,想起那些醉心往事,我心潮澎湃,忍不住去回忆小三子、小宝儿、小德子天真的笑容,又不住慨叹静虚道长、洪屠户、胡老三等豪杰撒手殒去,一时禁不住百感交集、喜乐参半。
  不消片刻,我循着那条路径回到了抚松镇——那片承载我的梦想,让我想入非非、魂牵梦绕的地方。在那里我第一次结识了四爷,第一次被静玉优雅的气质迷倒,第一次费尽心机地撒谎骗人,也第一次到四爷家里赴宴见识了大场面。看着我家飘摇的废墟店面,望着四爷家依然屹立的秦琼敬德木雕,这暗暗在心中慨叹,慨叹这个世道不济,慨叹物是人非,慨叹造化弄人!
  在抚松镇停留片刻,我怕勾起更多伤心的往事,便继续飞身西行。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满满都是二龙山,脑子里每个影子都是静玉。在这种意念的催促之下,抚松距离二龙山三四百里的路程,我竟然只跑了多半个时辰就达到了。拂去身上的尘土,我纵身跃上二龙山破落的山门,脚甫落地,却见一小队巡山的士兵正端着铁矛大刀瞅着我发呆。我心中暗想:“四爷此前不是安心务农,打算再不参与绿林纷争么?怎么经过短短两年,二龙山就再聚兵卒,难不成他也要起兵反清不成?”,正在此时,对面一个持矛的小兵向我斥道:“何方毛贼,竟敢私闯二龙山门,难道你不要性命了么?”,我听罢兀自在心中暗笑道:你想取我性命,恐怕还早几十年,不过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也不能对之动粗。想到此处,我答道:“小兄弟,你一定是新来的吧?你快回去中屏大厅向寨主禀告,就说他女婿刘知焉回来了”,小兵一听我说此话先是一愣,继而与身后几个喽啰兵笑成一团。我一见心中起疑,便问:“小兄弟,你笑什么?”,那小兵笑罢重新将矛挺起,道:“,我看你这幅模样起码也有二十一二了,而我家大寨主的闺女年方只有六岁,你扯什么谎不好,偏偏要编造这样鬼话贻笑大方”,我惊问:“只有六岁?你家寨主是不是诨名叫做‘四爷’,他家闺女是不是一个叫做‘静玉’的二九姑娘?”,小兵答道:“什么‘四爷’、‘六爷’的,我家大寨主诨名叫做‘震天雷’,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你莫要再说是什么女婿,让他听见焉有你的命在?快滚!”
  一听小兵这席话,我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很可能自从我被郭沛天救下之后四爷并未回到二龙山,而这山被其他贼人所占换了寨主。想到此处,我自知再在山门前和他们胡扯也没什么结果,便一抱拳恭恭敬敬退回山下。下山之后,我心中七上八下,深深为四爷和静玉担心,思考良多,我也不知去哪里寻他们才好,便决定再回江门探一探他们的行踪。主意打定,我开始施展陆地飞腾法,一路无话,不到一日,我终于由二龙山再度赶到了哈尔滨。
  在距江门还有十里远的地方,我停下身来翻来覆去的思考良多:若论轻功,我有十成把握不被人捉到,不过此前因为柳依桐小姐失贞一事闹得不明不白,为了少惹是非,我还是偷了一口铁锅,用黑灰抹了一个大花脸才放下心来。此时日头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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