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河野先是用汉语对我叫骂,而后又变成日语的求救之声,那十九个日本兵本来正被我惊得发呆,一听他的求救之声纷纷抛掉手上的枪前来抱我。一个、两个……五个人又是抱我胳膊,又是抬我的腿愣是纹丝不动,其余的十四人一见情势不妙,也扔掉手中的枪纷纷参与进来。十九个人围摔我一人,那是一种何等壮观的场面,纵然这样我暗运两成内力,身体依旧是稳若泰山、纹丝不动,这时有恼羞成怒的军兵开始要撕烂我的衣服,我一见心中着急,连忙抬两臂往外一振,再看这十九人如同坐了土炮一般,全都被甩出一丈开外。
河野少佐此时终于意识到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来到我身前跪倒在地道:“河野有眼无珠,不知您竟然如此威猛。我将信守诺言,今后所有行动均听您的指挥,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收我作为您的徒弟……”,我站在原地朗声大笑道:“收徒只是戏言,我只想煞一煞你此前的威风,让你知道中国的一句古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河野听罢又向上叩头道:“属下知错了,那就依您所说去那条小溪旁吧”,我一摆手道:“少佐,既然你已心悦诚服,那小溪倒也不用去了,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去找人参好了!”,河野一听甚是欣喜,露出一副黄板牙道:“这当然是最好的了,但不知在何处才能发现人参?”,我故作严肃答道:“人参这东西倘若长在明处不早叫人挖光了?这东西之所以金贵,就是因为长在悬崖峭壁之间,但不知你们这些人可否有胆凌空攀山?”,河野笑道:“刘先生,别看我们打仗斗不过你,但是攀岩却是特种部队的强项,到时候只怕您要落在我们身后呢!”,我亦笑道:“少佐,我非常期待那一幕发生,因为至今我还没找到有人能比我攀得还快,许多人为了和我比快掉落山崖送命呢!”,有了上次的失败河野这次显然谦虚了许多,也不敢贸然说我夸口,只好怏怏地随在我的身后。
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就踏上六年前鸦王初次出现的地点。我向北望去,在远方果然笼罩着一大片极浓的雾气,我指着那片雾气说道:“穿过那片雾地就是人参园的入口了”,河野听罢咧嘴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樱井大人曾经允诺过我——倘若此次我采露成功,就晋升我为中佐,这可是寻常军官需要熬上五年才有的结果阿!”,我愈听心中愈觉有趣,不禁就笑了出来,河野见我发笑便问:“刘先生,你笑什么?”,我忙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感叹你们放着自由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为个什么中佐、大佐的虚衔搏命,这在我眼中看来实在是太愚蠢了!”河野听罢脸色骤变,但由于此前被我武力制服又不敢造次,只好答道:“我只知道天皇陛下说得没错,他说来讨伐中国我们就要听他的话来”,我不屑地嗤之以鼻道:“天皇?天皇是神仙还是你的亲生爹娘?中国人与你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为什么你们要打着大义的幌子而来侵略关东的百姓?这些你都认真想过么?”,河野沉思不语,也不知是因为怕了我还是由于理亏,待了许久也没驳出一句话来。
众人又行了许久,终于深入浓雾来到当日我与小宝儿坠崖之地。我以手搭凉棚向悬崖峭壁之下观察一番:只见六年前那棵挂住我的粗树已然挺立在石缝之间,此时因为处于秋末冬初,故而叶子已经不如当时六七月般地茂密,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之上,先前的鹰巢已经再无影踪,怕是母鹰当年因为痛失爱子想要避开这个伤心地吧。在原先鹰巢的位置对面,碎石布满了仅有一人多宽的平台,仿佛见证着六年之前的那场人与鹰间的搏斗。平台之上的草窠已然枯干,六年的累积的枯草又重新将洞口填满,那束让人为之激动的神秘绿光在次被掩藏在枯草之内。我指着身下与河野说道:“少佐,人参园的入口就在那片枯草之内,你若想要亲眼见识我提取参露,就只能冒着危险下去了!”,河野朝下望了望,用日语和其他十九个人说了一通,只见这十九人脸色倒是非常镇定,纷纷从背包中取出数根又粗又长的绳子——他们分成两组,其中一组目测了草丛的距离,而另一组则负责将数段短绳连在一起,缚于顶上靠近的山石和大树之上。
待了一会儿,众人终于将绳子及一切应用之物准备妥当,河野拉了拉绳子首先自告奋勇从上面攀援下去,其余的十九个人也均如法炮制顺着绳子滑了下来。我待他们悉数下完之后,两脚亦轻轻一纵飘落在石台之上,河野众人亲眼目睹我从峭壁顶上随意下落,不禁唏嘘大叹我的轻功,我脸上十分得意,又让河野令军兵去扒杂草。长话短说,待几个军兵人摞着人在平台上拔去枯黄的野草之后,一缕强烈的绿光从洞中直射而出,站在顶端的士兵猝不及防,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脚下一慌便一头栽进万丈深渊底下。望着他愈来愈小的身影,我看罢在心中暗暗念道:“此乃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怨不得我!”,河野眼睁睁看着一名手下坠入山崖,惊诧的同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便朝我问道:“刘先生,这……这……这”,我将双手往两边一摊,回道:“奇怪了……上次我来还没有这道绿光……不过少佐,你不用怕,不管里面有什么东西我都第一个进去”,河野听罢面带感激之色点头道:“那就多亏刘先生了”,此言说毕我纵身一跃,双脚踏上高台,伸头进入洞去——我清楚地记得,六年前正是小宝儿的提臂一拉,二人才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未知世界。
日本的特种部队果然不是吃素的,十九个日本兵秩序井然,人踩着人不到半刻便都随我进入了洞内。我在前面故意放慢了脚步,因为我知道在不远之外正有一个用嵌字藏头诗开门的机关。河野在前面带队,果然→第一个发现了那座石台。我斜眼向旁一看,只见在石台之上的方石块儿已被青苔紧紧盖住,仅有‘清平福明世,主灭朝臣庸’这两句还隐约能看得清楚,迎面的石门紧紧关着,阴冷的山风在头顶的方孔中呼啸而至,宛如鬼哭狼嚎。河野一见此景表面强装镇定,但细看起来亦是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河野顺了口气,轻声与我问道:“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门怎么是关着的?还有,这石台上的字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罢脸上故作疑虑,回道:“这……我上次来时门还是开着的,而且这具石台当时也没有,我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洞穴,用石台上文字作为开启石门的机关。少佐,你不是个‘中国通’么?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河野一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半天头后他与我说道:“我虽然在中国生活了八年,但除了语言和风土人情之外,对于历史和古文学我并无多少研究……看这意思,似乎石台上石字的排列组合操纵着石门的开合,不过究竟怎么去排列我心中实在是没有底。刘先生,依您所见,这字要怎么排才好呢?”,“这个……”,我听罢亦扮了一副窘相,“这个我可不敢深说,机关的功能除了保护里面东西之外,还有一半是为了防范外人的侵入而设的陷阱……方才有位弟兄已为‘参露’之事殒命,倘若我再说错了……”,说到此处,我摇了摇头欲语还休。←
河野在石台周围踱了几圈儿沉默不语,我见他谨慎便劝道:“少佐,要不咱们不开这石门就得了,门内人参虽多,但也犯不上拿人命去换啊!”,河野继续踱步,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道:“刘先生,您稍稍和我交个实底……这门内究竟有多少颗人参?”,我听罢故作神秘,煞有介事地将两眼圆睁,又将两手张开数道:“我上次来时四品叶的大参最少也有十多根,至于三品叶的起码也有三四十支……你不知道,那些四品叶的还有个七八年便能长成五品叶的宝参,而一棵五品叶的倘若找对了买主,比一介知县三五年的俸禄还要高出许多呢!”,河野听罢眼中亦是频频闪光,待我说完他又问道:“倘若我们弄不开这石门,在外面大约要采多久才能将小瓷瓶装满呢?”,我叹气答道:“在外面的话……短了也要一两个月,倘若年景不好,怕是要三至五个月”,河野听罢大惊,道:“刘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三到五个月……拿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做‘黄花菜都凉了’!我回到樱井阁下那里非得被枪毙不可!”,我又耸了耸肩回道:“少佐,三五个月能回来还算是好的呢,你以为采参如挖白菜土豆一样简单么?抚松镇每年因为喊炸了山的和被麻达鬼缠上的人至少也要有三五十人,这些人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在飘渺无边的树海里边走不出来活活饿死。方才那些话我可不是吓唬你,此中的厉害关系你还是好好想想才是”,河野听到这里额头上冒出丝丝细汗,也不知嘟囔着什么,良久,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将帽子往地下一摔骂道:“娘的,干了!”
→第十六章 … 仙师←
河野刚摔完了帽子,一声号令将其余的军兵召在一起,我心中明白:这是要给士卒们鼓劲儿了。 首发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成事业者无几,但由此而生的皑皑白骨堆积起来却要高过三山五岳、长堪万里长城。带兵打仗除了要有一身硬骨头、一条硬鞭子,有时亦要含着几分铁汉柔情或者高官重赏相佑才行。因为到了节骨眼儿的关头上,每人都杀红了眼、经历过生死的洗礼,变得胆战心惊、风声鹤唳,此时倘若没有一丝信仰掺杂在其中,是断然无力镇得住这一颗颗野性灵魂的。
河野开始用日语频频地和小兵们训话,我虽听不懂其内容,但却能感受出那股激昂的气氛。就在他口若悬河说得起劲儿之时,他的眼神蓦然怔住了,就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与自己同甘共患的,而是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似地。我在他身后碰了碰他的衣角问道:“河野少佐,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么?”,河野满眼尽是恐怖,嘴唇都有些发抖同我说道:“刘先生,队伍少……少了一个人!”,我听罢大笑道:“开什么玩笑?刨掉坠入山涧那个弟兄之外,进来时我还查了呢——算你我在内一共是二十个人!”,河野满脸忧色答道:“是啊,进洞时我也查了呢,我的兵不多不少共有十八个,不过现在只剩下……十七个了”,我见他的神色不像说谎,便也掂着指头重新查了一遍,结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河野说的一点没错,队伍里面的确是少了一个人!
我心中大骇,冷汗也顺着额头丝丝冒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之内,我一直将自己当成如来佛,将河野他们当成孙猴子耍,而今孙猴子却从如来佛的手掌心里跑脱了,而如来佛却没有一丝的觉察,这不是天大的新闻么?我暗自揣摩道:“一个大活人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了,既没有声息也没留下一丝痕迹。这在我的想法之中是匪夷所思的,更是不可接受的,倘若不是闹鬼的话,那便是来了一位比郭沛天还要凌厉几分的世外高人!这高人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冲着日本人示威的,还是冲着我来的呢?倘若是前者固然是好,但要是存心找我的别扭,我在明处、他在暗处那可真是个凶多吉少!”,想到此处,我忙与河野说道:“少佐,此地不善,这门还是别开了罢?”河野听罢瞧了瞧自己的士兵,又恋恋不舍地扫了扫身后的山门,恨恨地咬牙道:“在这是死,一个半月之内寻不到‘参露’也是个死,战死沙场总要比回去剖腹要光彩许多,刘先生,我已有必死的觉悟了!”,我听罢他这番话后心中暗暗叫苦道:“别介呀,先前我是有成竹在胸,想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戏弄你们一番,哪知现在的局势却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了!”
河野不愧是特种部队的军官,虽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变故却能依旧稳若泰山地训话。士兵的士气刚要散掉,立刻又被他的气魄凝聚起来。待训完了话,他转头与我商量道:“刘先生,按照我的理解……那石台之上应是一首嵌字藏头诗,倘若将每一句的最前一字移下放入之旁的空隙里,正好是‘清主安康’这四个字,不知你觉得如何?”,我听罢之后眼前突现出六年前小宝儿被毒气所喷的惨烈情景。对面的十几个日本队员虽然是敌国的士兵,但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许多人年纪不到二十,脸上的稚气还未彻底蜕掉,我的心又软了,于是便摇头说道:“算了,机关阵定然没有如此简单,我们犯不上拿这些士兵的生命去冒险,用人命去换那些‘参露’”,河野听罢急了,紧拽我的衣袖怒道:“你说错了,军人不就是为了战死疆场而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