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起初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对方是残疾人。可是从未想过竟然不是缺失了身体的部位,而是多了一个。而当时是秦老前辈自己把胡子拨开,让他看见自己的另外一张嘴和眼睛的。师父说,其实说是眼睛,有些不合适。毕竟里面是没有眼仁的,看上去就是闭上的两只眼睛,还大小不一,歪歪斜斜地。假如没有那个嘴巴的话,眼睛看上去似乎更像是脸上的伤疤或者胎记。
师父说,可那张嘴巴就不同了,长得非常具体,只是比正常的嘴巴小了很多,大概只有我们嘴巴的三分之一大小,而奇怪的是,那张嘴不但可以自己张开,里边还有一排细小的碎牙齿,还有一根肉蒂状的东西,似乎就是那张嘴里的舌头一般。师父还说,这张嘴巴,可以用一种非常细小而奇怪的声音说话,还能够做出哭笑之类的表情,只是谁也不知道,控制着这个嘴巴的,究竟是秦老前辈本人,还是那个被他同化了绝大部分身体,只剩下一张嘴巴的那个双生兄弟。
听师父说着这离奇的事情,想起我在这两三天里,还曾和这个离奇的人接触过,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背后听人的闲话,无意当中得知了一个大秘密的感觉一样,感觉相当惊叹。师父接着说,只不过他胡子太浓密,假如刻意不提的话,稍不留神就没办法发现。他既然没跟你说这些事,自然是因为你们之间互相不认识,他就没理由告诉你这些了。
师父说,后来自己身受重伤,就一直暂时住在秦老前辈的家里休养,期间所有的事情都耽搁了下来,秦老前辈也没有继续单独做,而当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之后,又觉得再继续做下去的话。还会遇到别的危险。师父叹气说,我们都不年轻了,有些事既然是秘密,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我和秦老前辈之外,目前世界上。大概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而你和秦老前辈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也是声音沙哑,说话音调很奇怪?我点头说是,从第一次他偷偷摸摸用蛇吓唬我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师父说,他的嗓子和声带,也是同时期受伤的,这样的伤是一个永久性的,无法治愈。
说了半天,我对师父口中那个和秦老前辈一起参与的“秘密”越来越好奇。而实际上按照我对我师父脾性的拿捏,我是知道他在计谋着什么的。他一边又不跟我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却不断在旁敲侧击。好引发我的兴趣。而他也了解我这个人,有些事一旦知道一点眉目,就会容易好奇,继而刨根问底。
于是我就随了他的高兴,用一种恳请的语气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师父带着点笑意地对我说,你有没有进去过他家里的里屋,就是点了长明灯的那个屋子?我说没有,连续两次我都在进门的地方就没继续往前走了。师父说,那个秘密,就藏在他的床底下,他也是因为这个秘密,刻意租下了那里的房子。师父顿了顿说,他的床底下被自己挖了一条暗道,这条暗道的尽头,藏着一个封印了千年的巫王魂魄,如果能够收为己用,以他当前的手艺水平来说。在咱们玄学界里,几乎就能够堪称无敌了。
巫王魂魄?那又是什么鬼?既然被深埋地下封印的东西,想来也不是说收服就收服的吧,而且既然是对方要这个东西,师父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啊?师父笑着说,论技艺。师父不是秦老前辈的对手,论见识,倒也能够不相上下。当时他邀约我一道完成这件事的时候,我本来只是想要去凑凑热闹,好奇心驱使下,也想着去见识见识,并没有想过太多。加上我们本身是道家人,和巫家之术虽属同根,但并不同源,就算是我觊觎这巫王魂魄,拿来也没什么用,毕竟我身上没有巫家的法脉在。
这么说来,师父是纯粹只想看看稀奇。然而我又不懂了,这深埋地下的东西,秦老前辈又是怎么知道的。师父说,秦老前辈的法脉原本就有巫家的根源,本门内肯定多少有些传闻。最近这几年,一些别的国家对我们国家的关注度越来越大。国家认为,对方在渐渐开始展露出资本主义野心了。于是虽然没有明确传达,但的确对地方上做过一些指示,说的是大家要全民狠抓国防,防止有一天到来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战争。
于是很多家庭尤其是城市里的家庭,其中又以平房民居为主。都纷纷挖了地窖,以保敌机来袭时,老百姓能够有地方可躲。
这就是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席卷全国的“深挖洞、广积粮”运动。而实际上在这个精神正是传达之前,不少大城市已经提前开始准备这样的人防设施了,只不过当时没有“深挖洞”这么个概念词罢了。师父说,秦老前辈住的那附近,几乎家家户户都挖了。屋子边上有山体的,就往山里挖,没有的就往地下挖。后来有人似乎挖到点什么古怪东西,但又并不确定是什么,于是打听的时候消息就传了出来。秦老前辈就是这样子得知了。先是怀疑有可能会是巫家门派中流传过万千故事中的一个,决心来此求证,实地调查后,发现那地方已经被人回填了,于是就租下了房子,打算自己挖过去看看。
师父告诉我。他去拜访秦老前辈的时候,人家都已经挖了一大半。原本也不想搭理师父,是师父后来说他可以帮着一起挖,秦老前辈大概是觉得这样速度会快一倍,于是才答应了。
我心想好吧我还以为是他和你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呢,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让你帮着出苦力啊。师父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他说,不管怎样,最终他们俩是挖通了这条地道,可是进门的时候,就遇到了怪事。自己的伤,就是因此而来。
师父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伤疤。然后缓缓地扣上扣子,接着说道,原本这伤不会这么重,可是那位秦老前辈,在自己躲闪的同时,还拉我挡了一把。才会让这么严重。师父苦笑着说,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之后,我趁早住的远远的,从此没有再去找他,而他大概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时不时来看我一次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怒火中烧。我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最让我不齿的,就自私自利之辈。如果说秦老前辈拿我师父挡刀的至少一些小事情倒也罢了,这种遇到危险就找替死鬼的做法,我无论如何不能忍,看着师父虚弱的模样,联想到这些,我立刻就把师父两年间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的罪责,统统归结到秦老前辈身上。
师父说,封印巫王魂魄的地方,好像一个巨大的密室,总共开了八道门。排列的顺序是按照八卦组合而来的,说明千年之前筑下密室之人,是一个深知易理之高人,其中六道门都是被堵死的,只剩下两道可以推开石板进出。但是从排列上来看,这两道门,恰恰分属八门中的生死两门。
生门推开之后,有许多道拐弯,虽是吉门,但在奇门之术里,你也知道,是有生生不息之意的。倘若这么容易就穿过的话。当初那位千年前的高人封印巫王,就失去了意义。果然我们刚转过第一个转角,就遇到了一个挡路的鬼卒,本来是个小角色,轻松就能够收拾,但是没收拾掉一个。就会出现两个,而收拾了这两个,就冒出来四个,如此对翻的增长方式,让生门根本无法通过。
师父说,于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死门进入。而死门虽然是最凶险的门,但打开之后,却是一条直路。路的尽头就是一道坏朽的石头门。本以为门后是个穷凶极恶的挡路鬼,然而他和秦老前辈联手的话,收拾起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可显然他们低估了布下八门阵的人,就在准备打开石头门的时候,秦老前辈就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连累了师父。
我问师父,门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鬼怪?
第十七章。擅闯秘洞
师父说,不能说是一个鬼怪,而是因为众多阴气、怨气、戾气在巫术之下聚集,而形成的一种类型的鬼怪。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名称,但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挡进入之人。我第一次见到它,是透过那道腐朽的石头门边上的门缝里。它就透过门缝望着正在朝着石门走过去的我们。
当时秦老前辈觉得,也就是个看大门的而已,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刚刚一打开门,那只鬼就冲了出来,速度极快,一下子就把秦老前辈撞得后退了几步。他后退的时候就接连撞到了我的身上,当我正准备躲闪的时候,就被正在顺势倒地的秦老前辈一把抓住,然后把我朝着那个女鬼扔了过去。
师父强调道,他是真的用力推了我一把,拿我当他的肉盾。而以他的水平。既然这么做了,说明他也意识到危险。而当我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身体已经失重,就一下子被那个鬼魂给扑倒在地。
师父面露愁容,似乎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一幕,连他这样的老师傅也心有余悸。他说。那个鬼没有一个具体准确的样子,而是众生相。也就是说,它虽有人形,但面容却千变万化,一会儿男人,一会儿女人,一会儿老人,一会儿小孩。自己当时被扑倒在地的时候,那个鬼的脸就在自己面前不到一尺的位置。脸就好像是电影胶片被磨损,放出来的画面机械式的卡顿一样。而每卡顿一次,都换了一张脸。师父说,只不过那些不同的脸,都是一个表情,笑着咧嘴,嘴唇都是血红色的,至于眼睛,师父说那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眼神,这个眼珠子看上去都是全黑的,没有眼白的部分。但是瞳孔的位置,却闪着那种比火苗还要暗淡一点的黄色散发状的光。
单单是看那个眼睛一眼,立刻就会被吸引住,因为那种形状太奇妙,即便身在危险当中,也会瞬间就入迷。可师父是有底子的人,知道被鬼换了眼睛的结果,于是他立刻强迫自己头脑清醒,然后闭上了双眼,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这样的疼痛迫使着师父不得不睁开眼睛,如此一来,师父不但被那鬼魂的眼睛给摄住,还看到那个鬼魂手上拿着一把开了十字刃的铜制兵器,正缓慢而用力下压地,刺进了师父的胸口。
师父告诉我,当时那种痛感是钻心的,很快他就听到了咔咔两声清脆的响动。他知道那是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一阵猛烈的痛感后,师父就不省人事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被反方向拖动着朝着地洞入口的方向走,才发现是秦老前辈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脚拖在地面上走,而秦老前辈的另外一只手。整只手的袖子都被撕碎了,裸露出来的膀子上,有好几道正在冒血的伤口,一只手臂上,全都是鲜血。
我光是坐在师父边上听他口述,就已经吓得浑身是汗。双手忍不住死死地捏住了师父病床上的被子。师父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和秦老前辈任何一个人年轻十年,我们都可以对付那个鬼魂。可人得服老,这就是作死的下场。
师父说,那之后虽然秦老前辈帮着接骨和缝合伤口,但那毕竟是外伤,只是伤到了内脏,所以养起来会非常耗时。而通过这次挫败,师父也深知眼前此人不可深交,于是等到伤势好转,就借故离开了。可自己毕竟被鬼怪摄了眼,身体出现各种不对劲,原本性子还算平和的人。在某天起床的时候,突然脑子里好像炸开了一个鞭炮,就出现了脑溢血。师父跟我说,大夫的诊断意见,说我是起床太猛,血脉上冲,又没能及时疏散,导致的爆裂。他苦笑着摊摊手说,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
我们师徒俩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晚上。一般来讲这个时候病人们都到了睡觉的时间,但是也许是我的到来让师父有些兴奋,他还在那儿继续说着一些其他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对我的问长问短。
就像我说的那样,师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同样的道理,我对于他而言,也一样如此。师父的遭遇,在我看来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技不如人。而是被人刻意为之。我甚至觉得,打从秦老前辈答应让师父跟着一起挖洞的时候开始,就暗暗在计谋着找个机会除掉我师父,即便是我师父对那个封印的巫王魂魄只是好奇。
越想越气,尽管早就知道这人脾气古怪,但这也实在欺人太甚。于是当天夜里我伺候着师父睡着之后。大约在晚上十一点的样子,我跟护士交代了一下,请她多帮忙照看一下我师父,接着我就离开了卫生站。
已经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乘坐,所以我只能一路狂奔。心中被一种难以抑制的怒火填充,不仅仅是因为师父,还因为我自己。这一路,我直奔秦老前辈的家而去。到了他家门外,我也没有敲门,而是一脚猛踹,就踢开了这道原本就老旧的木门。我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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