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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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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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出政绩,别咬我,咬我将这些旧奏折翻出来,同样搞死你。

奏折送走,暂时没有做任何变革,一些官吏看到郑朗拿张家六虎开刀,也怕,小心翼翼的,在三县就将矛盾处理下去,于是也没有多少的事务。

郑朗又做了一些安排。

十几天过后,将州里的主要官吏召集起来,道:“有可能明年我会修《中庸》。”

一干官吏很无语,修中庸啊,还能说什么呢?

郑朗又道:“中庸之道,主旨在德。因此本官十分重视德化,今天陪某一行,看一看道德人士。”

霹雳手段只是震慑的,主要还是替境内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于是有了这一行。

带着官员上了船。

船上有一些事物,用绸布蒙着,皆不好问。但看到一个人,崔娴。知道她是郑朗的小娘子,然而这不是家宴,而是出去办事情的,又不是小婢,为何让他这个美丽动人的小娘子抛头露面。

很古怪的对望一眼,又不大好问,郑知州,你这个不符合礼教啊。

自讨没趣啊。

不但有崔娴,还有几个学生,以及江杏儿与四儿,吕三叔,郑朗道:“诸位,这是一趟感人之旅。”

感人之旅?

诸人更加古怪,郑朗说完没有多做解释,对船夫道:“开船。”

第二百三十章 大中庸(下)

坐在艘舱里,崔娴低声说道:“要不要妾以后戴着粒蕹雒牛俊

唐朝早中期有教养的名门望族人家,包括崔有节的清河崔家,郑朗的荥阳郑家,他们家女子也要出门的,但与陌生男子见面不大好,于是戴着一个罗帘子。这个面帘也就是粒蕖

唐朝民风开放,面帘子越来越薄,后来索性没有人戴了。到了唐末,名门全部被催毁,礼教全废,宋朝后没有名门望族说法了,有,仅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与唐朝那个名门望姓已经是两个性质,更没有人戴着这个讨厌的小帘子。倒是受李煜妃子窅娘影响,稍许有极个别女子为了讨丈夫欢心,开始裹起脚来。

两者皆非郑朗所喜。

而且崔娴做得很好了。

除家中几个人外,几乎从来不与陌生男子交谈,还要怎的?

“不用。”

不过崔娴还是很注意,紧挨着郑朗,离其他诸位官吏远远的。

船儿在水里发出轻微的撞击浪花声,驶了一会儿,船夫喊道:“郑知州,到了。”

“麻烦船哥子。”

船夫让一声哥子喊得手足无措。

郑朗命几个衙役抬了几样东西上岸,走了没有多远,便是一处村庄,大约五十户人家,有穷有富,看房屋就知道了,五六户瓦屋,其他的皆是茅草屋子。

衙役径直穿过村庄,走向村西口,当涂县令袁真问道:“郑大夫,是去谢孝子的家?”

“嗯。”

是感人之旅。此子父亲早丧,母亲将他拉扯成人,又好不容易让他娶了一门亲事,然娶了一个恶媳妇回来,对其母很不孝顺。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后,越发恶劣。此人无法忍受妻子对母亲的百般忤逆,将妻子出之。以后养着老母亲,又哺养着儿子,有一顿没一顿的度日,有时宁肯自己吃不饱,也要给母亲吃好。

这一养,就是近十年,孝心感动方圆所有的人,连王知州那样混资历的官员,也来探望过,给一些资助。

穿过一片翠竹,来到几间草屋前,门口一棵古槐下,坐着一个老妇人,正摇着缲车在织麻。郑朗走过去,唱了一个肥喏,问道:“请问大娘娘,这里是不是谢春谢孝子的家?”

老妇站了起来,狐疑地看着他。

“我是新知州。”

“参见新知州。”老妇要施礼。

郑朗一摆手,崔娴已经抢上前去,将老妇扶起来,道:“大娘娘,不用施礼,该施礼的是我们夫妇,来到太平州,妾就听闻大娘娘的事,家中贫困,寻常人家有壮年男子都难以度日,可大娘娘居然将儿子拉扯长大成人,很不容易。”

老妇让崔娴夸得不知说什么好。

郑朗问道:“谢春在何处?”

“状元公,在田里劳动。”

“能否带我们去看一看?”

“好啊。”老妇还没有走,崔娴又抢上一步,说道:“大娘娘,让妾来扶你。”

“我那敢。”

“大娘娘,当扶的。”说着扶起老妇往前走。

诸位官员面面相觑,这招好啊,若传出去,明天会震动乡里啊。难怪状元要将他妻子带出来,看到没有,若是郑朗来扶,就伪作了,可让崔娴来扶,却没有任何问题。

主意是好,可谁个知州的妻子能象崔娴这样做,不嫌弃的一把将一名老妇人扶住。这也要有心的,尽管她的心很可疑,扶老妇人未必有几份诚心,但为了郑朗却是有十分诚心。

还有这份机灵,随机应变,与果断,又非是一般女子所能拥有。

知道这样夫唱妇和,会赢得一大片民心,可没几人学得来。

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片稻田间,一个黑黝黝的中年男子正在劳动,边上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帮助父亲拨着田里的稗子。

看到一大群官吏,还有几个少年,一个美丽的小娘子扶着老娘走来,男子连忙走到田埂上,手无足措的施礼,一个很老实的人。郑朗道:“你能不能先回去一下,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

“状元公,小的不敢收,娘娘将我养大成人,孝敬她是应当的,不能收的。”

“谁不知道应当,但有几人做得到,包括我在内,小时候多次淘气,让几个娘娘担心,去了京城多次惹祸,谢大郎,你让我惭愧啊,当受之。”说着拉起他的手,要往回走。

谢春吓着了,道:“小的手上还有泥巴。”

“泥巴好啊,没有泥巴,何来万物生长,这双沾满泥巴、辛勤劳动的大手,在我眼里,才是最美丽的手。”

诸位官员更是汗颜,多感人的一句话啊,看到没有,周围几个围观的农民全部滴眼泪了,怎么以前自己不会说呢?

真煸着了,看着郑朗拉着谢春的手,崔娴扶着老妇回去,几个老百姓酸酸的说不出话,最后道:“好知州啊,走,去看一看。”

丢下手中的事务,用衣角拭着眼眶,跟在后面向谢家走去。

重新到了谢家门口,郑朗让衙役们将几样事物打开,先是赏赐,很厚的赏赐,一百缗钱,一百匹绢。

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事物,一块碑赋,郑朗穷极笔墨,写下一篇感人泪下的《慈母孝子赋》,这也是他的中庸之道,阴阳相对相生,没有长辈的关爱,正确的教导,又何来下人的孝顺。没有下人的孝顺,长辈又怎么有信心对晚辈慈爱。

这才是正确的人伦观,上慈下孝,构成儒家孝道的有机整体,如果生活在舜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再要求儿子很孝顺,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衙役们在载石碑,郑朗又说道:“谢大郎,今年春天陛下对我说,让我代他看看江南好,江南民风淳朴,你才是陛下想要看的淳朴。你坐下吧,让我替你与大娘娘画一幅画,以后送给陛下。”

围观的百姓全炸营了。

给皇上看的!然后用艳羡的眼光看着谢家上下三代三口人。

谢春急得要跪下来,让郑朗扶住。

这一举动在郑朗心中位置很重要,不仅是感动他的孝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德化全州民风!

让谢春树立孝道的榜样。

江杏儿拿出作画工具,郑朗执笔,先画一幅谢家三口的草图,后面还有谢家贫寒草棚的背景。草图画好后,郑朗冲老妇深施了一礼,一点知州架子都没有摆,这才率着诸人离开。

重新上了船。

船往前行驶,这一回去的地方是朱家庄。

但拜访的这户人家出忽所有官吏意料之外。

看望的是一位很有争议的女性。朱家庄有一个户人家养有四个儿子,家中贫寒,养四个儿子多吃力啦,不但将他们拉扯成人,还要供他们成亲,因此在大儿子成亲后,夫妻双双倒下。

大儿子只好接过父母的工作,拉扯三个弟弟,还有自己的一个孩子,累着累着,也倒下了。

临死前,只是拉着妻子的手,眼睛半天没有闭上。

妻子似乎明白丈夫的想法,换普通的女子,那时候很年青,还有一些姿色,早改了嫁。然而此女没有,可是靠她柔弱的肩膀怎么可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于是到县城靠卖笑谋得几个钱,仅中上姿色,卖笑所得的钱少,为多得一些钱,与客人吵架,或者厚着脸皮乞讨,当年很有争议的一个人物。然而就是她这无比酸苦的钱,继续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机,并且帮助老二风风光光的娶了一门亲事。

外面有人说闲话,老三当时也渐渐成人,堵不住人的嘴巴,于是一听到后,冲人下跪,乞求道:“别说我嫂嫂坏话了,求你们了。”

在这样嫂嫂的带领下,二弟与弟媳妇还有什么好说呢,协助嫂嫂将这个家继续支撑起来。直到老三成家立业,妇人才结束卖笑生涯。然后到老四又成了亲。

四媳妇要着强,老四训斥,嫂嫂又维护四媳妇,面对这样的嫂嫂,四弟媳妇最后终于感化悔改,冲她下跪忏悔。

自此以后,这一家子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吵。

但正是她在县城这段不好的经历,谢家免去税务,朱家却从来没有免去税务,也没有任何官员前来探望。

郑朗听到后,立即重视起来,派衙役打听一下,然后唏嘘不止。

与谢家一样,赐钱百贯,绢百匹,勒石作赋,不过换成了《义嫂赋》。同样要画图,这些都是平凡的人物,平凡的事迹,却比英雄事迹更感动人。自己利用了德化全州,图递到京城后,就不知道朝中诸大佬会不会利用了。

见到朱家长嫂,才四十几岁,大约劳累过度,头上出现斑斑白发,崔娴与江杏儿、四儿一起弯下腰深施一礼,道:“见过义嫂。”

当年她卖笑谋生,应有一些姿色的,如今却是这副样子。

在这副看似卑贱的身躯下,隐藏多么高贵的人性光辉!崔娴一直动着小心思眼,此刻看到朱家长嫂的老态,终于被感动了。

“你们折杀了我……”当年很能吵的一个女人,却被这派场吓着,一个状元的妻子,两个状元的小妾,向自己深施大礼,自己敢受么?

“这是你应当得的,岂说我们是晚辈,过二十年三十年后,我们还要向你行一个大礼,只是对你来说,来得太迟,未免不公正……”郑朗道。

他话音一了,朱家上下十几口人哭得象泪人一样。

从朱家走出来,吕公著轻声说道:“郑大夫,我心里好堵。”

“不是堵,是感动,象这样高贵而又卑微的小人物太多太多,我仅从中间选了三个,这才是人性的希望。”

不以为只有士大夫才有人格,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人格,人性尊严,人性亮点。

岂止是德化,对自己几个学生来说,也是一场心灵的洗涤。

重新上船,换了一个地方。

刚才看到的是孝,是悌,这一回看到的是仁。

因此这次赋文换成了《善人赋》。

是陆家庄的一个二等富户陆宁,遭遇也不大公平。

一家人很老实,心善,经常做好事,修路铺桥,有时候拿钱出来赡养孤儿寡母,家中有两百多亩的地,租了一些地给佃农,心善的结果,租子经常讨要不到。

陆家只是笑笑,很象大娘娘,但比郑朗大娘做得更彻底,因为老实,让县里面定为二等富户,怎么可能是二等呢,三等都勉强了。税重,心又善,只好自己努力劳动。然而历任当涂县的县令就象没有看到一样。

总要征税的,又不是日子过不过去,征得多自己政绩才多,越是这样的老实人家,才越要征税。于是逼得夫妻二人带着儿子不得不下田劳动,还要应付差役。

是听陆家儿子的一个衙前朋友对郑朗提及,郑朗派人问了一下,果然如此,才将这个人发掘出来。

看着碑文,陆宁立即谢绝,道:“郑知州,小的不敢哪。”

朱谢二家不知道,可陆宁是一个主户,多少见过一些世面,郑朗的赋碑一出,有可能以后无数学子过来看,陆续对自己赞扬,甚至有可能留名于史册。岂止是画像给皇帝看一看那么简单,哪里敢受之!

“为什么不敢,是你平时做好事,得到的回报,来,带我去看看你修的桥。”

陆宁惭愧不安的带着郑朗来到一条小河边,就着河架了一座石拱桥,正是这座石拱桥,河两边的各村庄得以顺利来往。郑朗道:“这才是善事。前些天我去了一趟临江寺,听闻有人一捐就是几百亩的地。释家真义是空是了,临江寺的香火足以让僧侣们衣食无忧,为何要得那么多的良田?每多一份良田,贫困百姓人家就少了一份生机,何来佛家普渡众生之说。若是业报,这才是真正坠了业障、魔障。”

提及临江寺,一个个不敢作声。

郑朗又道:“只有陆大郎才是真正的做善事,渡来世。不是渡来世业报,今天让我听闻你做的好事,就是现世报。”

“小的那敢有这份妄想。”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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